捕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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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成眉頭一緊,打量這美人一眼,露出一個略帶狐疑的表情:“女鬼的話能信嗎?”

“喂,小朋友,我不是女鬼。對吧,大哥?”美人醉不滿地看了宣成一眼,又笑眯眯地看向許枚。

許枚還給她一個溫和的笑容,又對宣成道:“她騙你做什麼?整場事件置身事外又經歷全程的只有她。”

小悟坐在一邊,歪着頭暗自盤算:神捕叫我“小孩”,二百多歲的妖女叫神捕“小朋友”,瓷靈又叫這個許枚“大哥”,她的弟弟小瓷靈管許枚叫“叔叔”……那我和許枚怎麼稱呼?大哥?祖爺爺?祖爺爺他爸?

許枚哪知道小悟胡思亂想,忙問美人醉:“你當時都聽到了什麼?”

“嗯……我當時睡得正香……”美人醉用腳勾過椅子,坐在桌前,兩臂一疊趴在桌上,仰着臉道,“後來聽見幾個人吵起來了,還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生怕別人聽到。”

許枚道:“這是自然,連遲鶚都能被揍成那副德行,這幾個小毛賊作姦犯科,哪敢被這位警官知道。”

宣成嘴角輕輕抽動兩下:這廝拍馬屁的時候還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樣子欠打得很。

美人醉繼續道:“我聽見有個很兇的聲音惡狠狠地說:‘小畜生,你要賣了我們!’然後又有個很嫩的聲音說:‘紅口白牙,你可別冤枉好人。’接着‘吱呀’一聲,像是有人從窗戶進來,還有‘咚、咚’的幾聲響,震得地板一顫。然後么……那個年紀小的好像突然怯了,吞吞吐吐地叫了聲大哥。”

許枚道:“這四人當中,以鐵拐張年紀最長,江湖地位最高,這個‘大哥’一定是他,那‘咚、咚’兩聲,想來是鐵拐張從窗外進屋時的聲響。”

宣成點點頭:“之前在南客房的兩人,應該是死者喬七和那姓趙的獨眼漢子。”

美人醉繼續道:“那小孩子像是嚇得不輕,結結巴巴地問:‘大哥……您為什麼用枕巾包着鞋子?’然後又冒出來一個貓頭鷹似的聲音,應該就是從窗戶進來的那個傢伙。”

小悟“噗”的笑出聲來:鐵拐張說話確實很像貓頭鷹啊。

“那貓頭鷹說:‘心慈手軟,不守時,不畏火,你不是真公子,你到底是誰?’我聽着也覺得有趣,不是真公子,還能是假公子嗎?又聽到那小後生委委屈屈地問:‘大哥說我不是真公子,可有證據?’那貓頭鷹說:‘我們剛到客棧時,你竟說,有了杜家那些金銀玉器,也不白忙這一遭。你似乎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抄了杜家,我們要的可不是錢。’那小後生當時便慌了,一句話也說不出,我正聽得緊張,便聽那小後生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嗚嗚地掙了起來,那個兇巴巴的人說:‘老實點,留你條全屍!大哥,快動手吧,他給那警察傳信兒,再留不得了。’那貓頭鷹說:‘外面可有個要命的閻王。’那很兇的人說:‘那可怎麼好,殺殺不得,留留不得!小畜生,你老實點,你敢咬我……’接着就聽‘噗’的一聲,像是……像是什麼東西……搗進肉里,接着便聽到那小孩子悶悶地叫了一聲,撲通倒在地上,便再沒音兒了。哎……怪可憐的,聲音那麼好聽。那很兇的人還罵罵咧咧:‘媽的,吐了老子一臉血。’貓頭鷹說:‘不好,他把血吐在牆上了。’唉,我聽着怪心疼的,我這心裏一難受,就容易犯困,然後就又睡著了。”

那美人醉說起話來張牙舞爪,倒有幾分女說書先生的派頭。宣成瞧她一眼,對許枚道:“若她所說不假,那獨眼趙和鐵拐張便是兇手。”

小悟戰戰兢兢:“那‘撲’的一聲,一定是被鐵拐張用拐杖打的,我的一個朋友就是這麼死的。”

“不是真公子……他說的應該是‘鴆公子’。”許枚道,“喬七果然是假的。”

“‘果然’是什麼意思,你早知道他不是喬七?”宣成警覺道。

許枚一攤手:“這個么……只是懷疑罷了。”他指了指小悟,“這孩子說,他和他的同伴是從喬七手裏逃出來的,我的天,鴆公子何等人物,怎麼會被兩個小毛孩鑽了空子?還有,喬七頸後有一大片舊日燒傷,幼時遭過火災的人,成年之後大多怕火,這孩子說,最後自告奮勇到杜家殺人放火的正是喬七,如此舉動……倒也不是決然不可能,只是有些不大尋常。”

許枚又對小悟道:“對了,喬七讓其他人帶着劫掠的珠寶古玩先走,他自己去杜家殺人……但杜士遼全家是劫案次日傍晚才死在興雲鎮外渡船上的,看來是喬七放走了杜家的人,只把房子付之一炬。”

小悟道:“會不會是喬七給杜家下了慢性葯?”

許枚道:“有必要嗎?而且杜士遼全家連同奴僕都是在渡船上被刀砍死的,或身首分離,或腰斷兩截,或破腹開膛,這可不是用慣了毒物的喬七能幹出來的事。看來假喬七自請去杜家燒殺便已經引起了鐵拐張的懷疑,他說假喬七‘不畏火’,應該就是指這件事。鐵拐張在黑道朋友極多,杜士遼全家吃了‘板刀面’,這像極了‘攔河鬼’劉四苗和‘斷流魔王’索橋的手筆,這兩人都是鐵拐張的死黨。”

宣成默默聽了半晌,才道:“有一個姓杜的人家財物被劫,滿門遇害?什麼時候的案子?”

許枚指指小悟:“這個就要問他了……不過,我倒想先問問警官,假喬七怎麼給您傳消息的。”

宣成倒是毫不避諱:“抖腿。”

許枚奇道:“抖腿?摩斯密碼?”

宣成搖頭:“不是,是捕門符碼,這個少年是捕門中人,但他發的信息不全,我讀不出他遇到了什麼事,不敢貿然相認。”

“捕門!”許枚眼睛閃閃發亮,“這麼說警官您也出身捕門?康熙漕督施世綸創立,後效力於乾隆神斷張問陶的捕門?傳說捕門弟子遍及天下,或平冤斷獄,或緝賊擒盜,或查屍驗骨,個個神通廣大……”

“沒那麼玄。”宣成淡淡道。

“那這個假喬七怎麼知道你也是捕門中人的?”

“我的傘。鐵骨銅紙,傘柄雕成狴犴。”宣成道。

許枚恍然:“原來如此!我便說那傘不是凡品。”

宣成黯然道:“可惜,我沒能救他一命,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假冒喬七,我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許枚道:“鐵拐張、獨眼趙、海饕餮、喬七,這四人本沒有任何交集,從鐵拐張的話來看,他們劫殺杜士遼不是為了錢,那他們圖什麼?還有,這個捕門少年為了假扮喬七着實下了不少功夫,連後頸的燒傷疤痕都造了出來,花這麼大功夫潛身於三大悍匪身邊,還要不時地找機會救人、放水,實在是個苦差事。他到底攤上一個什麼案子?”說著他搖搖頭,又問美人醉道:“你睡着之後,再沒聽到他們說話嗎?”

美人醉一歪頭,思索着道:“嗯……我迷糊了不一會兒,聽見門外又有‘咚、咚、咚’的聲音,好像一個人從門口進來,瓮聲瓮氣地說:‘喏,你的槍,咱怎麼弄?’接下來又是那個兇巴巴的聲音:‘來,繩子……’然後……我又覺得有些暈,也沒有留意去聽他們說話,最後好像聽到那個粗聲粗氣的人說:‘對不住了趙哥。’然後很兇的人說:‘來吧。’緊接着是一聲悶響,再之後又是‘砰’一聲,哇,聲音好大,嚇得我酒都醒了。再之後么……像是有好多人走進屋裏,等我再反應過來,就到你這裏了。”美人醉揚着臉看許枚。

“就這些了?”許枚眼巴巴望着美人醉,“再好好想想。”

“嗯……”美人醉用手指托着下巴想了好久,搖頭道,“實在沒什麼可說的了。”

“好吧,要不你先變回去?”許枚道。

“唔……”美人醉欲言又止。

“明日子時,我讓你姐弟重逢,如何?”許枚知道她心中所想。

“真的?一言為定!”美人醉興沖沖地說罷,勾住許枚的手指,“拉鉤,騙人的是小狗。”

“好,騙人的是小狗。”許枚大笑道。

美人醉輕輕一咬下唇,閉目垂首,只見一陣紅霧驟起驟散,等宣成回過神來,眼前人已經不見,桌上仍是一隻精緻雋秀的柳葉瓶。

宣成揉揉眼睛,輕輕吸了口冷氣。

“嗯……那個瓮聲瓮氣的傢伙,應該是海饕餮那傻大個子。警官,眼下這案子,差不多算是清楚了吧……”許枚道。

“說說。”宣成一揚眉毛。

“嗯,咳咳……”許枚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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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董店.尋瓷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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