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可不可以好好照顧曉晨。
徐翔中皺着眉。緩緩地走在路上。想起剛剛程軒那雙清澈的眼睛，心裏有些猶豫。——也許，我剛才說的太堅決了吧。
程軒楞在病房中，腦袋裏有聲音一直在迴響。
“……好好照顧曉晨？”程軒看着翔中，翔中猶豫了一下。
“你要我怎麼回答你呢？”他苦笑。
“不行嗎？你們不是在……”
“不是。我們的關係只是由普通校友變成了普通朋友，沒有任何別的關係。”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那什麼她說……”
“我騙她的。”
“……”
“她喜歡你，對我只是崇拜而已。”
“不可能，我不相信！”
“你是不相信什麼？不相信我和她只是朋友，還是不相信她喜歡你？”翔中有些咄咄逼人之勢。
“我什麼都不相信。”他眼中透着恐慌，和一點點歇斯底里。
“也許，你應該和她在一起。你們本身關係就很好吧。只不過是沒有點明罷了，不是嗎？”
“不是。”
“你……可不可以不要逃避？”
“我沒有！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我不喜歡她！”
“但你和她在一起后，你變了很多你知道嗎！你變得會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而不是裝出來的或者苦笑。你變開朗了，而且偶爾還會想想未來而不去回憶從前，你……”
“我不要再聽！”
一陣沉默。
“我不喜歡她，她也不會喜歡我。她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我也是。只是我現在輟學而已。我們都只是高中生，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了解，什麼也不知道。怎麼會喜歡呢？學校也不允許的，家長也不會同意。”他茫然地語無倫次地說，“所以你看，我還是一個人比較好。”
翔中也有些沉默。他想起初中時程軒的行為：麻木地遵守校規。到高中也是一樣，有手機卻從不往學校帶，從沒有做過違反校規的事。他不由得嘆息：程軒啊，你怎麼可以這麼死板。
“我不是死板，我只是不能再犯錯誤。”他喃喃地說。
翔中很無奈地深吸了口氣，說：“曉晨最近不太好，”
“是，她病了。”
“什麼病？”翔中很驚訝，已經不在學校的程軒，消息居然比他靈通。
“白化病。”
“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上網查過的，而且還問過我哥。後來我以校醫的身份給她媽媽打電話。她做過檢查了，我哥告訴我的。”程軒無意識地笑了笑。
翔中有些黯然。
“白化病不好治，只能吃藥，估計她以後也會常來醫院的。”程軒像是在自然自語，又像在對翔中解釋。
“這樣啊……”
“你會照顧她的，對嗎？”
“……”翔中看着他，眼中的感情很複雜。
程軒等着他的回答。
“……不會。”他輕輕吐出口。
程軒沒有說話，他的眼中有不相信，也有恐懼。翔中閉了閉眼，身體有些僵硬。
“她……能照顧好自己。我們的事只是她一相情願。”翔中聽見自己的心在怒吼，感覺到大腦充血，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程軒的手指一點一點握成了拳，又一點一點鬆開，彷彿內心在承受着煎熬。
“我一直以為，你最可靠。”
翔中略有些驚愕，“是不是我…..”他停了下來。沒有思考，沒有動作，沒有聲音。翔中不知該做什麼。
……又一陣沉默。
“那…..我可不可以請求你。”翔中看着他，“請你試着照顧她，關心她，試着……”去喜歡她。程軒清楚地聽見耳鳴聲，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翔中看着他眼裏的乞求，想起了兩年前……
就像身體被操縱了一樣，他被迫點了點頭。程軒看着他，眼裏的光彷彿也熄滅了。
徐翔中走在路上，大腦里一片空白。
—程軒，你怎麼可以這麼傻。
程軒站在窗前，默默看着冷清的世界。
籃球館內，蕭明樞一個人躺在地上。
他望着天花板，眼神令人難以琢磨。
館內空空蕩蕩的
他伸出手向空中握了握，彷彿想抓住什麼，但之後又作罷。他緩緩地坐了起來，眼神又變得黯然。
“怎麼了啊，一個人坐着。”陳榮突然出現，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坐了下來。
“啊，沒事。”他隨意地笑了笑。笑容又變得有些漫不經心，似乎有一層牆立在他眼中，讓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剛剛的比賽，你打得並不好啊，心不在焉似的。”
“我的確心不在焉。”他把臉看向了別處。
“其實比賽時我也一直在想：如果程軒在的話，咱們一定能輕鬆不少。你也看到了吧，二中的那個得分後衛三分球很棒呢！”
“的確……”
“但程軒百分之百比他強！”陳榮有些得意地說。
蕭明樞沒有接話，依舊看別處。
“喂——你怎麼了？”陳榮有些奇怪，“自從程軒走之後你就不愛說話了啊！這讓人很不習慣！咱們很多隊員都感覺你很奇怪噢！”
“有嗎！”
“你……該不是喜歡上程軒了吧！”陳榮笑嘻嘻地說。
可蕭明樞卻沒有笑。
“他總讓我想起一些從前的事。”他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背對着陳榮。
陳榮感到莫名其妙，他撓了撓頭，“對了，曉晨生病了。”
“什麼病？”蕭明樞回過頭。
“不清楚，曉晨沒說，她之說這個病不好治。”
蕭明樞點了點頭，“她沒住院嗎？之前我還在學校里看見她了啊。”
“她只是每天下午去醫院打針而已，我也不太清楚。”陳榮搖了搖。
蕭明樞皺着眉，閉上了眼。
——連自己親人的病情都不清楚嗎……
無奈地深吸口氣，他大步向門口走去。
“喂，你要走嗎？”陳榮在他身後喊着。
“是啊……”他有些黯然，但回過頭之後，臉上又颳起了漫不經心的表情。“這次你來鎖門吧！”
陳榮看着他離開，眼神一直沒有變。
蕭明樞徑直走出了籃球館，他抬頭看看天空。
——這世界上，會有誰真正關心誰呢，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想起了小時候在孤兒院時的情景。
——離開那裏都近十年了吧，我都快變得沒有感情了呢。
摸了摸胸口，苦笑了一下。
——被人遺棄的感覺是什麼樣的，程軒，你一定也可以了解吧。我得感謝翔中告訴我你的事。
蕭明樞眼中閃爍了一下，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