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秘方
“這個主意好。”池杏馬上贊成,“有時候忙起來咱們還要從外頭買了吃,還不如讓自己人做。”
柳十三知道這是變相幫着自己,受了太多恩惠,反而不知道怎麼說了,貞貞卻在自己懷裏奶聲奶氣道:“我娘做的好吃着!”
眾人笑起來,柳十三輕輕颳了刮貞貞的鼻子,輕聲謝過了,便說定以後由柳十三負責店裏的午食,一個月三兩銀子的額度,一應米糧菜肉都包在裏頭,剩下的便算是工錢。
其實每日在店裏吃飯的也不過四五人,普通人家一月的飯錢也就二三兩,還要算上早晚,三兩已經是綽綽有餘,以後柳十三便下工以後趕到珠市口去買了上好的菜蔬,每日早起變着花樣地做,又從池桃手裏學了好些法子,漸漸地也練出了一手好廚藝,這是后話。
午後漸漸地客人又多了起來,一個身着紫衣的少女在門口探了探頭,回身招呼一個粉衣少女:“咱們在這兒歇會兒吧。”
粉衣少女笑吟吟地上前挽了紫衣女的胳膊:“寧寧,這門面也太小了。不如咱們去前頭的蘭因園,又大又有雅間。”
池桃到柜上裝了一碟子小餅乾要拿到後頭去給貞貞吃,聽到“寧寧”二字不由看了一眼,原來正是謝遙之妹謝寧寧。
謝寧寧卻饒有興緻地拉着粉衣少女走了進來:“你看它外頭寫了有新鮮吃食賣…..咱們也嘗嘗。”小聲笑道,“蘭因園是你家的生意,可咱們也得知道別人家都在賣什麼啊。”
二人坐在了靠窗的座位,小丫鬟站在身後,招手叫柳十七:“過來。”
“來了。兩位小姐要點些什麼?”
謝寧寧一歪頭:“兩杯奶霜紅茶,還有你這些點心,各來一碟子。”
“好嘞。”柳十三應了,從后廚端了紅茶,又在柜上取了點心端到桌上,“兩位慢用。”
謝寧寧與那粉衣少女一邊竊竊私語,一邊吃着點心:“頌蓮姐姐,若是你家的蘭因園也有點心就好了。”
叫頌蓮的少女搖頭:“這家店古怪,總有新奇吃食。我娘開的蘭因園只有飲子,家家都做得,剛開始捧場的人多,生意還好,現在都不太行了。”又放下杯子嘆了口氣,“我娘說蘭因園是給我出門子做陪嫁的,可現在一直虧着。”
頌蓮正是劉常侍的次女,與謝寧寧身世相似,都是雖為庶出,卻是家裏唯一的女兒,且生身姨娘都極為得寵,因此素來走得很近。
謝寧寧便道:“我幫你問他們做這點心的方子來,讓蘭因園也做,豈不是好?往後咱倆便不用來這兒了。”便又招手叫柳十三,指着曲奇:“這個倒好吃,怎麼做的?”
柳十三笑道:“小的只是跑堂的,可不知道這廚上的事情。”
謝寧寧臉一沉:“我不過是問問你做法,莫要推三阻四。”
柳十三賠笑:“我是真不知。”
謝寧寧揚了揚臉:“那行,你把廚子叫出來。”
池桃本來就在暗暗關注着這一桌的動靜,見謝寧寧有意刁難柳十三,便過來了:“我便是廚子,兩位有什麼指教?”
謝寧寧見是一個貌不起眼的年輕小子,鼻孔里哼了一聲:“我們看你這做的有些意思,問問是怎麼做的。既然你是廚子,便細細說來就是了。”
池桃笑道:“小店還要靠這門手藝謀生,且廚下的事情,小姐未必十分愛聽。”
那粉衣少女拉了拉謝寧寧的衣角:“人家看不起咱們,不想說,你快別難為人家了。”
謝寧寧漲紅了臉,甩開:“我讓你說,你乖乖說來就是了!我又不搶你生意!”聲音頗大,春凝雪本來就是靠屏風隔開的座位,正常說話可以隔音,但聲音大些便能傳得滿堂皆聞,此時隔壁的屏風裏便略略有些動靜,有人便打發了丫鬟出來看。
池桃十分不喜這樣刁蠻的貴族小姐,故意道:“謝小姐何必喊叫?小店給您免單就是了。”
旁邊的屏風裏便是一聲輕笑:“原來是謝小姐?”
謝寧寧氣得嘴唇直發抖:“誰在那邊?!鬼鬼祟祟的!”
屏風後頭轉出一名華服少女,不過二八年紀,生得珠圓玉潤,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圓潤:“謝小姐雖然是姨娘養的,謝大人總不會連你喝碗飲子的錢都不給吧?真是丟臉。”
謝寧寧見到那少女,氣勢便不由矮了一截:“你,你怎麼在這裏?”
原來那少女卻是戶部尚書柳宗憲之女柳若明,柳宗憲的官職正正壓在謝南上頭,柳若明又是正室嫡女,自來看不起這些庶出的女兒,自然不把謝寧寧放在眼裏:“人家開門做生意,怎麼你來得,我來不得?”她雖然不與謝寧寧等人來往,卻也認得劉頌蓮,瞟了劉頌蓮一眼,對謝寧寧道:“有人拿你當槍使,你可別糊塗脂油蒙了心,白白落一個跋扈的名聲。”
劉頌蓮白凈的小臉漲得通紅:“柳姐姐,你…..”眼淚轉了幾轉,便要落下來。
“我怎樣?”柳若明笑意盈盈,用帕子扇了扇風,“我自然是想怎樣便自己去說,可不躲在人背後鬼鬼祟祟的。蘭因園本來就是模仿春凝雪,又想來要人家的秘方…..嘖嘖,只怕到了皇上面前也說不出你有理來。”
劉頌蓮的父親不過是五品常侍,不過中書省自來清貴些,可哪有惹得起柳若明?臉色通紅地給柳若明福了福:“擾了柳姐姐了,我家裏還有事,先走一步。”便匆匆放了一塊碎銀子在桌上,拉着謝寧寧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池桃也對柳若明作了個揖:“多謝柳小姐出面解圍。”
柳若明一笑:“我也不是為了你這小店,若是由着謝姑娘鬧開了,我爹知道我在場卻袖手旁觀,定會責罵我。”
池桃再次謝過,便也不再多言,從后廚從做給貞貞吃的帶骨鮑螺里拿了四枚放在碟子裏,親自端到柳若明的隔間內:“這是不賣的,還請柳小姐賞臉嘗嘗。”
柳若明本來與一名少女對坐飲茶,哪裏會將贈送的小食放在眼裏,揮揮手便叫池桃退下,對面的少女卻“呀”了一聲:“是帶骨鮑螺?”她興奮地抬臉看着柳若明,“不知與宮裏那種可一樣?”
柳若明來了興緻,拈起一枚放進嘴裏,也是眼睛一亮:“正是呢!”她叫住池桃,“這是宮裏才有的點心,你家怎麼會有?”
池桃微笑:“許是教我的師傅也教過宮裏的御廚。這道是不往外賣的,只是柳小姐以後若是想用,提前一日打發人來告訴小店,小店特為柳小姐備上就是了,您是我們的特別貴賓。”
柳若明原本只是不想看謝寧寧出醜才出面打發了她,沒想到一個小小廚子如此行事,笑道:“你倒乖覺。”她不是傻子,春凝雪把她當成特殊貴賓招待,自然也就靠在了她身上。她自來在京中貴女中極有話語權,春凝雪以後的生意自不必說,不過春凝雪行事讓人熨帖,又極有面子,她倒也樂意。
頭一日的生意總算結束了,池桃幫着結了賬,邵成便下了柵欄,阿楚早就心裏急急忙忙地想回家預備次日的小食點心,因此幾人急急地去後街採買了些食材,就與柳十三母女告別各自回家。
邵成左右手都拎滿了東西,阿楚和池杏邊走邊咬耳朵,盤算着今日的盈利。池桃跟在後頭,卻總覺得後面有人影影綽綽地綴着自己。
她不動聲色地站在一個賣小兒玩意兒的攤位面前,假裝挑揀着,不經意地猛然回頭一看,果然一個黑影匆匆閃到了大樹後頭。
還是那日那尖嘴嘬腮的男人,蘭因園挂名的老闆!
池桃慢慢挑了幾個色彩鮮艷的摩合羅,付錢給了老闆,便提着匆匆追上池杏,一同說笑起來。
藏在樹後頭的趙國山舒了口氣,按了按砰砰狂跳的心臟,啐了一口在地上:“嚇死老子了。”又見幾人身影漸漸遠了,連忙追了上去。
還沒走到家門口,池桃便問阿楚:“啥時候做點心?”
阿楚有些奇怪池桃為什麼嗓音突然變大了,還是答道:“到家洗了手就做唄,橫豎還有好一會子才做晚食呢。”
池桃“哦”了一聲:“你記的那本秘方可收好了。”
“知道啦知道啦,睡覺都枕在頭下面呢。”
幾人進了家,各自忙活起來。趙國山在外頭轉了幾圈,見天色尚早,有路過的見他只在外面晃悠,向他投來了疑惑的目光,便不敢再呆下去。心中暗自合計了一番,既然那最小的丫頭手裏有秘方,只要自己悄悄偷了來,何愁蘭因園生意差了?計較定了,便抽身回家自去籌備。
入夜,池家裏裡外外的燈火都熄了。
一個黑影悄悄從後院翻進了池家。
趙國山其實早就趁白日無人探過池家的路,也里裡外外地尋摸了半日,除了幾個古怪的似乎是紡線用的搖車以外一無所獲,有個烤爐也不算新奇,劉大人府上也有廚子能用烤爐做燒餅的。但他也算是摸清了池家的佈局,那年長些的青年人像個長工,獨自住在前頭耳房裏,那小子和春凝雪收錢的是一對兒,住在正房東屋。還有就是那個小丫頭是這家的妹子,自己住在正房西屋。
所以,只要悄悄摸進西屋,把枕頭下的秘方偷走就行了。
他從懷裏掏出匕首,從門縫裏插進去,一點一點挪動着裏面的門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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