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眼瞎第15天
若是問蘇瀾,今日所做最錯的事,那她定是會說,是在跳下馬後,她沒有捂住那小蘿蔔頭的眼睛,若是沒瞧見那隻飛鴿,她也不會射殺,如此一來,她也不至於一邊躲着李驛昀的追殺,一邊又防着李承珺的人尋來。
先前磕到的傷口還不見處理,如今又撕扯着,蘇瀾不由得皺了皺眉,她拎起蘇衡,“若是有人問起,你可知曉今日之事該如何說?”
蘇衡眨巴着眼睛,試探性地回道:“就說我什麼也不知?”
蘇瀾撇撇嘴,“此地無銀三百兩!你得說我們誤入林中,車夫半途跑了,我們尋不着回去的路了。”
“可是姑姑,爹爹說了,小孩不能說謊,會長不高的。”蘇衡擰着眉頭,內心掙扎着。
“長不高?”蘇瀾挑了挑眉,“你瞧着我有長不高嗎?還想不想學騎馬射箭了?就你這般傻愣愣的,怕是根本教不了。”
“姑姑。”小蘿蔔頭一把摟住她的脖子,耷拉着死勁纏着她,“我都聽姑姑的,我想學騎馬射箭,日後上陣殺敵,做個像鎮北大將軍那般的人。”
蘇瀾步子一頓,心口猛然一滯,她嘴角染上一抹凄苦,“學誰不好,偏偏學他?你可知自古將軍可沒幾個有好下場的。再則,他上陣殺敵之時,你也不過是個蹣跚學步的伢子,哪能知道那麼多事?”
“他不一樣。”蘇衡有些不樂意了,撅着嘴,悶悶道:“我很早就知曉他了,他帶一萬人馬殺了五萬匈奴人,還奪回了七座城池,他永遠是衡兒心中的英雄。”
蘇瀾冷哼一聲,“有何用,還不是死了……”蘇瀾想想有些不對勁,“這些事都是誰與你說的?”
鎮北將軍的名號太過響亮,不過蘇瀾知道,自他死後,無人再敢提及,一個五歲的孩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見蘇衡眼神有些躲閃,蘇瀾一把將他放在地上,“不說也罷,可憐我與人交心,有人卻藏藏掖掖不肯與我說心裏話,哎,我倒是還想盡心儘力教他騎馬射箭來着,既然如此,還是作罷吧,也省了我不少氣力。”
“姑姑,姑姑。”小蘿蔔頭急了,“我說我說。”他伸手就要蘇瀾抱,自己邁着小腿走起來着實太慢了。
蘇瀾將他一把抱起,眼中閃過一抹得意,“聽着呢。”
“是晉王!”
蘇瀾以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她皺眉蹙額,“誰?”
“是晉王呀,晉王常常來家裏找爹爹,爹爹有時不在,晉王就會與我說話,他總是與我談起鎮北大將軍。”蘇衡一臉賊兮兮地靠近蘇瀾,“姑姑,我悄悄告訴你,晉王每回都是偷偷來找爹爹的。”
蘇瀾神色複雜地看了蘇衡一眼,她不禁腹誹:你這樣出賣你爹和李承珺,他們知道嗎?
蘇瀾總有不好的預感,她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姑姑,你為何會騎馬射箭?可是你也想成為鎮北大將軍那般的人物?”在蘇衡心中,只有心有熱血,想奮勇殺敵之人,才會習得一身本領。
蘇瀾冷笑一聲,“傻了才想成為他。”
蘇瀾抱着蘇衡在林間繞了一炷香的時辰,確認無人跟在身後,她便將弓箭丟在枯木堆中,出了林,回到路上。
可蘇瀾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後,生生頓住了步子。
她覺着自己日後出門定是得仔細看看黃曆。
為何她不論走到哪兒都能遇上李承珺!他是屬跟屁蟲的嗎?
蘇瀾嚇得直接將懷裏的蘇衡往身旁一丟,沒錯,確實是丟,可憐的蘇衡還未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何事,屁股就砸在生硬的地上,疼得他驚呼,“哎喲!姑姑!”
這一聲將其餘幾人視線紛紛引了過來。
蘇瀾立馬抽出自己的帕子,捂着唇,輕咳了幾聲,面色突變,嬌弱不堪,她憂心地扶起蘇衡,“衡兒,怎麼樣?可有傷着?”
蘇衡小身子一抖,來了來了,他姑姑又來了!
蘇衡有些手足無措,他現在該如何?說什麼?做些什麼?可以躺在地上裝死嗎……
蘇衡無意間往旁邊微微探了探腦袋,眼睛突然一亮,“三叔!”
“咳咳!”蘇瀾咳得更厲害了,這回她可不是裝的,三……三叔?蘇瀾抬頭幽幽地看了一眼蘇衡口中的某位三叔。
蘇衡站起身就往那邊跑起,“三叔!三叔!”
蘇瀾之後才知,蘇衡私下一直喚李承珺三叔。
李承珺將他一把抱起,收回在蘇瀾身上的視線,“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蘇衡回頭看了眼蘇瀾,身子瑟瑟,支吾了一聲,“額……我與姑姑要去余江找三姑姑他們看冰嬉,可是車夫將我們帶到這裏,自己跑了,我們找不到回去的路。”
蘇瀾在心中默默投去讚許的目光,孺子可教也!
李承珺狐疑地看了看兩人,“跑了?他跑了作甚?”
蘇衡一緊張,回頭看向蘇瀾,他也不知那車夫為何要跑,只知蘇瀾再回來時已經沒了車夫的身影。
“晉王。”蘇瀾緩緩走了過來,她眼中蓄着盈淚,眼角微紅,迷散不安和委屈,“我們方才遇上了黑衣人,車夫逃了,我與衡兒一路逃竄,這才躲過一劫。”
“黑衣人?”李承珺眉尾一勾,他擺了擺手,無南從一旁走了出來,將一具屍體丟了出來,“是這個黑衣人?”
蘇瀾一噎,這麼迅速!屍體都給找着了?
她故作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我也不知,方才根本看不清臉。”
“也不知道蘇五姑娘是如何逃出的,這些殺手可沒這麼心慈手軟。”李承珺顯然不信蘇瀾的話,這些都是李驛昀派來暗殺他的人,蘇瀾為何會巧合般地出現在此地?李驛昀手下之人與他一樣,可不憐香惜玉。
蘇瀾就知道李承珺會多疑,她暗暗咬牙,“危機時刻,有人將我們救下了……”
“哦?衡兒,你告訴三叔,那個救了你們的人長什麼模樣?”李承珺揉了揉蘇衡腦袋,不再看她。
蘇衡:……
他哪裏知曉那人長什麼模樣,分明就沒有那個人呀!嗚嗚……姑姑,這該怎麼說!
“晉王,方才情況太緊急了,那人矇著面,民女都未曾看清他的面容,更何況衡兒呢……咳咳,救下我們后,他便離開了。”
“衡兒,你告訴三叔,你姑姑說的可是真的?”
蘇瀾眉間染上不悅,他這是不信她話?
蘇瀾此刻並不知道,在李承珺心中,她的話只能聽七分信三分。
蘇衡點點頭,“真的!有個大俠飛過,把我們救了!”姑姑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只需應和就是了,准沒錯。
李承珺沒再多問,“走吧,我送你們回府。”他將蘇衡抱上馬車。
“晉王,只是我姐妹們還在余江,她們不知我們在這兒,怕是等急了。”也不知道李驛昀有沒有對她們做什麼,蘇瀾還是想過去瞧瞧。
李承珺淡淡看了她一眼,“太子早已回宮,你幾個姐妹也已回府。”
李承珺輕嗤一聲,得知李驛昀在余江,一個個都趕着去……
蘇瀾:……
感情她今日是白忙活了?她累死累活,結果到頭等來一句李驛昀早已回宮?
蘇瀾跟着李承珺上了馬車。
不得不說,李承珺的馬車坐着就是適意,比蘇府的還要寬敞些,楠木為身,裝裹內斂,但軟榻皆用得上好綢緞,縐紗掩窗,內置內斂,倒不似他人這般張揚。
“怎麼?坐着不舒服?”李承珺見蘇瀾自上馬車后就一直左顧右盼,雖不顯眼,但她眼中的光異常明亮。
“沒有。”蘇瀾趕忙低下頭,“只是覺着晉王的馬車甚好,民女怕會髒了晉王的軟榻。”
李承珺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盯着她,今日她穿着殷紅的雲錦夾襖,映得兩頰稍顯紅潤,可李承珺沒心思想這些,他看着紅襖上的幾滴血跡,微微擰眉。
血跡不顯眼,但他一眼便知那是濺上去的。
突然從榻下鑽出一個火紅的身影,向蘇瀾竄來,它渾身重量壓過來,撞在蘇瀾腿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先前不覺着疼,她什麼刀槍劍傷沒受過,這些不過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傷,本沒有在意,可方才這一下真的疼得她淚花都出來了。
蘇衡一時沒反應過來,只在心中稱奇,他姑姑實在是太厲害了,眼淚說來就來。
“蘇五姑娘怎麼了?”李承珺皺了皺眉,往她膝上看了一眼。
“多謝晉王關心,不礙事,只是方才不小心磕着了,小傷罷了。”蘇瀾將腿收了回去,側過身不再看他。
小赤狐趴在蘇瀾腳邊不再動彈。
李承珺目光凝聚,在她後頸之處停留,只見蘇瀾頸上有一處二指大小的黑色胎記,他神色愈加暗淡,看了眼蘇瀾的側臉,不再說話。
“三叔!今日你為何會在那裏呀?”蘇衡坐在李承珺身旁,附身過去。
李承珺看了他一眼,“路過。”
蘇瀾腹誹,路過?她才不信他的邪,這麼僻靜無人的林子,他說路過?
李承珺將蘇衡抱在懷中,“還為了找一個人。”
“誰呀?”蘇衡仰着頭問道:“那三叔可找着人了?”
“沒有。”李承珺神色懨懨,眼中情緒暗涌,出聲喑啞低沉,“三叔把她弄丟了,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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