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兒子
侯開致是忠順伯府侯家的小公子。
阮家和忠順伯府沾了一些遠親。
阮家在京城做生意需要借勢,所以每年都會送給忠順伯府上萬兩的銀子。
凌哥兒說的是前一段時間侯開致和他的堂舅,阮二叔阮二嬸的幼子阮禮則之間的事。
侯開致和阮禮則玩骰子輸了,侯開致不服耍賴,結果被阮禮則給打了一拳,臉給打青了。
阮二叔阮二嬸上門賠罪,送了一個莊子給侯家才算平息了這事。
後來侯開致在阮家看到凌哥兒有許多的小弓箭小木劍等各種玩意兒,聽說都是凌哥兒師傅給做的,就看上了凌哥兒的師傅。
在侯家人眼中,阮家不過是一個依附於他們伯府的商家。
侯家人但凡在看中阮家什麼東西,阮家就該很有眼色的雙手奉上。
侯開致想要凌哥兒的師傅。
侯開致他爹忠順伯世子也覺得這位武師傅不錯。
所以侯家人便出聲暗示阮家把武師傅給讓出來。
阮二叔阮二嬸不願得罪侯家。
但阮覓卻不會委屈自己兒子,更何況武師傅是人,又不是物。
所以阮覓毫不猶豫地一口拒絕了。
侯家人不高興,他們正打算暗地裏出些什麼暗招逼逼阮家,卻就這時候,顧雲暄回來了。
阮覓是跟顧雲暄和離了。
但顧玄凌總還是顧雲暄的兒子。
所以侯家只得暫時把這事給按下了,打算觀望觀望再說。
侯家人是將這事暫時按下了,但侯開致還是個孩子,他霸王慣了,想要的東西可沒那麼容易放開。
此時碰到凌哥兒,便忍不住直接堵上了前去。
誰能知道凌哥兒就這麼一番話砸過來?
凌哥兒說完不僅侯開致氣得臉紅脖子粗,就是站在一旁侯開致的二叔侯志英臉都一下子黑了下來。
侯志英覺得顧玄凌不過四歲多不到五歲,他自己怎麼能說得出這樣一番話來?
必然是有人教的。
他心道,沒想到阮家藉著他們侯家的勢,卻敢在背後這麼污衊誹謗他們侯家,簡直是吃了豹子膽!
侯志英陰着臉。
侯開致卻是怒得炸開了,他比凌哥兒大兩歲,也才六歲。
他不在乎凌哥兒說什麼侯家以勢逼人,強娶豪奪,但卻被凌哥兒那嘲諷不屑傲慢的語氣,還有那句“我師傅不收資質廢材的徒弟”給氣得炸了開來。
他紅着眼直接就向凌哥兒撲去。
凌哥兒比侯開致小,個頭也沒他那麼大,但卻十分機靈。
侯開致一撲過來,凌哥兒就已經讓了開來,然後轉身一腳直接踹在了侯開致的屁股上,侯開致本來就沖得猛,再被凌哥兒這樣一踹直接就飛了出去撲在了地上結結實實的摔了個狗吃屎。
然後凌哥兒就笑嘻嘻的說了一句,“笨蛋”,手一揚一細長青影就準確無誤地飛到了侯開致的脖子上。
侯開致撲到地上就已經又痛又惱的大哭,那冰涼的東西落到脖子上哭聲停滯了一下,然後手一扯,接着就是瘋了一般尖叫着把手上的東西扔出去,繼續驚恐地大哭起來。
眾人皆是大驚。
因為他們已經看見,那東西竟是條十來寸的細長青碧蛇。
受驚之後就是一堆人衝上前去查看侯開致的情況。
侯志英也衝上了前去,他看自己的侄兒無恙,就轉頭對凌哥兒怒斥道:“你小小年紀竟然就這般陰險歹毒,真是有......現在若是不好好教訓你一頓,將來怕不知要成為什麼樣的禍害!”
說完手一抽,竟然直接拿了手中的馬鞭對着凌哥兒抽過去。
不遠處的陳叔和蔡嬤嬤等人皆是大驚,正要衝過去卻被武師傅攔住了。
然後他們便看到眼前一花,侯志英的鞭子已經斷成了幾截飛了出去,就是人也已經被踹到了地上,撲得比他侄子侯開致還要遠些。
凌哥兒的小嘴張成“O”型。
看着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扯了他避開馬鞭的人......雖然他覺得他也能避得開,但這救護之恩他還是感激的。
顧雲暄手上牽着凌哥兒,看着侯志英,臉上陰得能嚇死人。
他冷冷道:“不過是孩子間拿了一條假蛇玩鬧,侯二公子就能拿着馬鞭對一個四歲的孩子大打出手,這件事情我看倒不若讓鄭御史拿去朝堂上評一評,到底是誰陰險歹毒,是誰現在就已經是一真毒蛇禍害。”
侯志英被一腳踢倒在地時還是一陣大怒。
可是等他吐完血看到顧雲暄時已是一驚,及至聽了他的話,聽到“鄭御史”三個字時已是面色大變。
他似察覺到什麼,轉頭往某個方向看去,就直直對上了某一青衣長衫打扮的文士冷肅的眼中,可不正是顧雲暄口中所提的鄭御史?
侯志英再一口血噴出來,轉頭就“暈”了過去。
凌哥兒:“假的吧?因為心虛裝暈,還是被大叔你的話給嚇暈了啊?”
顧*大叔*雲暄:......
一句話就給侯志英的“暈倒”定了性,不是被當朝新貴顧雲暄給打暈的,而是做了壞事裝暈......很機靈是沒錯,但如果他口中不是叫他“大叔”就更完美了。
*****
聚仙樓。
凌哥兒打量着坐在他對面的顧雲暄,不時的還瞄一瞄他身上的佩劍。
剛才就是這把劍將侯志英的馬鞭給削成數片的。
大約是受不住他的目光,顧雲暄終於解開了自己的佩劍放到了桌上。
凌哥兒眼睛一亮,手動了動,但還是耐着性子,認真問他道:“大叔,我可以摸一摸嗎?”
“嗯。”
顧雲暄應道。
凌哥兒那眼神,分明早就叫囂着“我很想看一眼”“我很想摸一下”。
要不然他解劍幹什麼?
凌哥兒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然後轉頭問自己的師傅,道:“師傅,我要學幾年才能這麼厲害?”
武師傅嘴角抽了抽,幾年?你爹學二十年,你得學四十年......也沒用,因為你娘不會允許你再吃那樣的苦去習武了。
武師傅咳了一聲,昧着良心睜眼說瞎話道:“小公子必會青出於藍。”
凌哥兒笑眯了眼。
他再小心的摸了摸顧雲暄的劍,然後有些不舍的收回了手,再看向顧雲暄,道:“好了大叔,你可以收回去了,謝謝。”
顧雲暄有些意外,但還是伸手收回了劍。
但接着卻又從袖中取出了一把青銅色,約莫六寸許的匕首,從桌上推給了凌哥兒,道:“這是和我身上的佩劍同一塊玄鐵,同一個鑄劍大師在同一座熔爐煉製的,世上僅此一把,削鐵如泥,看看喜不喜歡。”
他說的認真,也不管凌哥兒聽不聽得懂什麼是玄鐵,什麼是熔爐。
凌哥兒的眼睛越發的亮了亮。
他眼睛發亮的盯着那匕首把沒有多少裝飾,但雕刻花紋十分精美盯了好一會兒......他到現在還沒有一把真正的武器,有的只是木製的劍,弓箭還有小軟鞭。
他放在桌上的小手動了動,就在顧雲暄以為他會伸手去接那把就在他小手前面不過寸許的匕首時,他卻縮回了手,然後正襟危坐地抬眼看向了他爹顧雲暄。
他看着顧雲暄,小嘴微抿,目光堅定又帶着些許警惕,道:“你有求於我?”
顧雲暄一愣。
這兒子......?
“為什麼這麼問?”
顧雲暄道。
凌哥兒好險沒說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來......雖然面前這個人他實在很有好感,而且長得也好像有點眼熟。
但他娘說過,壞人不是長在臉上的,而且每個人做什麼事都是有原因的,無關好壞。
就像他自己,怎麼會無端端的把心愛之物送人呢?
凌哥兒內心很豐富,但表情卻很堅定。
他看出對面之人的疑問,也似乎是怕他誤會,認真解釋道:“你先前救我,是有能力,有正義感和同情心之人都應該會做的事,並沒什麼可質疑的。你又讓我摸一摸你的劍,也還可以說的過去,因為你不會損失什麼......武師傅和陳叔他們對你很恭敬,你們應該是舊識。”
“但師傅說過,劍是一個劍客的第二生命。而這把匕首,是跟你的佩劍用同一塊玄鐵所制,顯然意義非凡,你就這樣將它送給我,若說毫無緣由,毫無所求,那是不可能的......這跟大叔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沒有什麼關係。”
就算是認識,也不應該。
顯然大叔您看起來也不像是個什麼濫好人。
顧雲暄怔住,隨即笑了出來。
他身後的墨七驚訝之後也有一些驚嘆,他沒想到小公子會這麼聰明......雖然自己主子也從小就很聰明。
他也還從來沒見過公子笑得這麼......真實過。
顧雲暄笑完就道:“你娘將你教的很好。”
凌哥兒原先還只是稍有警惕,見他笑心裏還鬆了一些,但聽完他這句話卻差點跳起來。
他站起了身,小臉綳得很緊,道:“你喜歡我娘?”
“我告訴你,沒用的。就算是你把你身上的佩劍解下來送我,想要通過我討好我娘,也是沒用的。”
顧雲暄:......
顧雲暄的臉黑了下來。
當然不是因為兒子的話讓他覺得受到了冒犯,而是......難道很多人覬覦他的妻子,以致兒子都這麼警惕了?
他差點就脫口而出道“很多人想要通過你討好你娘嗎?”
好在他還記得面前這小子是自己的兒子,而且現在這包間裏可也不止他自己和兒子,還有兒子的師傅武淵,自兒子幼時起就照顧他的陳叔和一個眼生的嬤嬤。
他不要面子的嗎?
而且武淵和陳叔是自己的人沒錯,但那個嬤嬤卻是阿覓的人。
這種話......他還是默默地吞了回去。
父子兩個對峙片刻,然後顧雲暄就在凌哥兒錯愕的眼神中又默默地收回了匕首到他自己面前。
凌哥兒:竟然連解釋都不解釋的嗎?
他心裏實在滋味難言。
看着顧雲暄的眼神從原來的警惕傲嬌就慢慢還帶了些惱怒和委屈。
顧雲暄看到了自己兒子的眼神,心中就是一動。
他把桌上的點心往兒子面前推了推,道:“吃點心吧。”
凌哥兒抿了抿唇。
他感覺自己憋着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吃癟。
顧雲暄看他那糾結的樣子心情總算是好了些。
這小子怕是平日裏都驕傲慣了,讓他吃吃癟,挫挫銳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凌哥兒很有些鬱結。
他不想再理會對面的人,更不願去看那把剛剛還在自己面前,現在已經回了那人面前的匕首,就惡狠狠的拿了塊點心咬。
他第一次覺得聚仙閣的杏仁酥味道也不怎麼樣,但就算是沒什麼滋味,他也把整整一塊都泄憤似的給全咬完了。
等他吃完最後一口,對面的人突然道:“我是你爹。”
凌哥兒嗆了一下,那一口還沒吞下的杏仁酥差點直接噎進喉嚨。
凌哥兒掐着脖子咳完,抬頭就憤怒的看向對面的人。
你是我爹你就了不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