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日子四
第134章番外日子四
阮覓有些麻木地看着他們。
因為先前驚怒過了,現在看到他們,那些個情緒反而好像沉澱了下去,清冷無比了。
她道:“祖父和父親不必多禮,今日請祖父和父親過來,是有事相商,祖父,父親,請坐下吧。”
阮老太爺,阮大老爺還有阮禮敘依次坐下。
阮覓便對着阮老太爺道:“祖父,此次你們到了京城也已經有數月有餘,不知道後面有什麼打算?可還打算回福州府?”
阮老太爺聽阮覓這麼一問,心裏就有些不安。
因為阮覓此時的神情雖是在笑着,但那笑容卻不及眼底,總讓人覺得涼颼颼的......還有昨日老婆子回去說的話,這個孫女,雖然還是他們的孫女,但卻已經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孫女了。
不會是想趕他們回福州府吧?
他坐正了一下身子,也調整了一下神色笑容,小心道:“娘娘,我們此次來京城,是打算暫時留在京城的,畢竟娘娘在宮中,我們留在京城,對娘娘也是一個幫襯,還有禮敘現在也在京中為官,也不可能離開。”
阮覓“嗯”了一聲,對他這話不置可否,只笑道:“這樣也好。”
阮老太爺聽她這麼說,心剛放下了一些,就聽到她繼續道,“祖父,您知道這麼些年來我們福州府一直倭寇橫行,海盜泛濫,陛下有心興建戰船,擴建水軍,剿滅倭寇和海盜,只是我們大周近年來連年征戰,又剛剛遭逢江南大災,國庫空虛,所以陛下一直在愁着銀錢之事。”
阮老太爺在商場一輩子,對銀子和這種話最是敏感。
但凡哪個當官的,或者哪個海盜跟他說這種話,那就是找他要錢來了。
他再鬆了口氣。
要錢沒事,皇帝肯要他們阮家的錢,那是阮家的福氣。
所以雖然肉疼,他還是笑道:“娘娘所言甚是,現如今國家困難,我們阮家是娘娘的娘家,自當盡一份心力,回去我就和你父親看看,捐出十萬兩紋銀出來,以作表率。”
十萬兩?
阮覓笑道:“祖父說笑了,興建戰場,擴建水軍,就最初投入的投入資金,十萬兩紋銀都不夠一個指頭的。”
阮老太爺一愣,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孫女,咬了咬牙,道:“那五十萬兩......娘娘,這是家中能籌出的極限了。”
阮覓低頭,伸手撫了撫玉色的瓷杯,道:“阮家商號。陛下有意發展官貿,但畢竟朝廷以前可沒做過這等生意,對海貿也不是很了解,我就跟陛下建議了,不若把阮家商號拿過去,在這個基礎上發展好了。”
說完抬眼慢慢掃過阮老太爺和阮大老爺,看着他們大約是震驚過度沒收住的神情,心中因為之前看到那些資料憋惱的心情才舒爽了些。
她笑道,“不知祖父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阮老太爺只覺得全身的血都衝到了頭上。
又是驚又是怒又是恐暈眩了好一陣。
看着自家孫女的笑臉,只覺得這哪裏是孫女,這分明就是阮家的仇人!
他抑住了自己的顫抖,道:“娘娘,銀錢什麼的,我們定會盡心儘力,但阮家商號,娘娘,你知道,阮家商號乃我阮家的根基,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
說到這裏一行老淚滾下來,道,“我們老祖宗一手打拚了基業下來,不知經歷了多少波折和磨難,這幾十年來,我們一代一代將阮家商號發展壯大,也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作了多少犧牲......娘娘,您也是我們阮家女兒,怎麼能,怎麼能輕易就說出把阮家商號送出去的話來呢?”
阮覓看着他這個樣子,心頭也一陣一陣刺痛。
付出了多少心血,作了多少犧牲......這其中也差點包括她的清白和性命,也差點成了阮家商號的奠基石。
一時之間,她也不想再多說什麼,轉頭看向雪影,道:“把那些東西給老太爺和大老爺看看吧。”
雪影上前。
阮老太爺和阮大老爺看向她遞過來的東西,有些驚疑不定的揭開,可這一揭開,原先臉上的悲愴和惱怒盡去,剩下的便只是惶恐和驚懼了。
阮覓看着兩人灰敗的臉色和顫抖的手,慢慢道:“你們知道這些東西是從哪裏來的嗎?是御史參劾阮家,大理寺派人查出來,交到陛下手上的。你們應當知道,這些東西爆出來,依大周律,別說是阮家商號,就是整個阮家都要被抄,阮家不管男女都要被流放。”
“現如今陛下是暫時按下來了,但紙包不住火,現在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在阮家身上,這些事遲早會有人鬧到朝堂上,屆時阮家再想抽身而退,可就不是這麼容易的事了。”
阮老太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他想說,這些事哪些大商家沒做過?
還想說,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這麼寵愛你,只要你肯在陛下跟前求情,陛下怎會不肯壓下?陛下連立你為後都能做得出來,群臣都不敢多說一句,這種事情他要是有心,怎會壓不下來?就那些勛貴世家,要是深扒下去,哪家真的是完完全全乾凈的?
可是他哆嗦着,在阮覓清冽冽的眼神之下,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甚至覺得,這說不定就是阮覓的意思。
這個孫女,完全就是個冷心冷情的白眼狼。
他道:“娘娘,不管怎麼樣,您都是阮家女,阮家好了,您才能面上有關。”
歷代后族,哪個不是雞犬升天,飛黃騰達?
這個孫女,有這個造化,卻太蠢了些......
阮覓“嗯”了聲。
她感覺到有些氣悶,小腹也隱隱作痛,便不想再跟他們說什麼了。
她道,“你們本就沒有打算回福州府,攥着阮家商號做什麼?捐出阮家商號,陛下會下旨蔭封大哥爵位,這些事情也就了了,相信不會再有誰想要逆着陛下的意再把這些事翻出來......這是為了阮家好。”
“這事就這樣吧。祖父,父親,你們回去就把阮家商號總號分號賬目,還有家中的銀錢都整理整理,交給大哥,再讓大哥改日朝會之時全數捐於朝廷......我身體有些不適,你們就先回去準備準備吧。”
阮覓說完就按了按太陽穴。
雪影看見她是真不舒服,忙上前扶了她,道:“娘娘,要不要傳太醫?”
阮老太爺和阮大老爺已經被阮覓的話砸暈了,他們還想說什麼,可是看着雪影扶着她離開,就是想叫住她也不敢了。
他們懵懵懂懂的離開。
用阮家商號來換一個爵位,從社會地位來說,當然是爵位更合算。
錢可以再賺,但爵位卻不是想來就能來的,這,可是光宗耀祖,改換門庭的事啊!
所以阮老太爺肉痛的同時卻也又驚喜又惶惑。
阮禮敘倒是一直都還算得上平靜,他對阮家商號沒有那麼在意,對爵位也沒那麼在意,反正只要妹妹能過得好,自己越來越有能力護住她,護住老婆孩子就夠了。
唯有阮大老爺覺得不對勁。
他出了阮覓的蓮上園,被風一吹,就越發的覺得不對勁。
大周慣例,皇后的娘家本來就是會得一個爵位的,一般都是封賞皇后的父親,父親不在,才會封賞兄長。
更不需要拿萬貫家財來換。
皇帝要封女兒為後,他早就暗戳戳的想着,他很可能會被封侯,為此那心止不住的往上飛。
可現在,女兒是說有爵位了。
但封的卻不是他,而是長子。
而且還要上交阮家的商號和全副家財......用阮家的商號和家財換了長子的爵位。
那他怎麼辦,幼子怎麼辦?
阮大老爺越想就越不是滋味,那心就越涼,回去之後戚氏得知此事又是一陣瘋狂的鬼哭狼嚎,尋死覓活那又是另話了。
且說回阮覓。
雪影扶着她回了後院看她面色發白就有些心驚,一面命小丫鬟去傳太醫,一面就問阮覓道:“娘娘,您可是被老太爺和大老爺氣着了?阮家之事陛下定會妥當處理,娘娘不必太過為之糾結。”
阮覓搖手,勉強笑道:“無礙的。”
太醫很快就來了,還是平日裏專門給皇帝看診的陳老太醫。
跟着陳老太醫來的還有皇帝。
陳老太醫給阮覓把了脈,皺了眉,似乎還有些吃驚。
阮覓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問完看看陳老太醫欲言又止的模樣,又看了一眼一旁沉着臉的皇帝,就道,“說吧,不要說什麼敷衍的話,我身邊也不是沒有會把脈的人。”
皇帝道:“說吧。”
陳老太醫這才垂了腦袋有些戰戰兢兢道:“娘娘不必擔心,是,是喜事......娘娘的脈象來往流利,乃是,乃是滑脈之相,只是時日尚淺,脈象不顯,是以還需再等些日子才能確診。”
滑脈,就是喜脈。
喜事是喜事,可是陳老太醫是皇帝的專用御醫。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些時日皇帝一直都是有用避孕藥丸的。
那藥丸還是他親手調配,功效如何他最是清楚不過,只要皇帝有按時用藥,皇後娘娘......那是萬萬不可能有孕的。
阮覓不知道陳老太醫心裏的彎彎繞,聽言卻是鬆了口氣,臉上也漾出了笑意出來。
她其實隱約已經猜到,但聽太醫確認,心裏還是有些驚喜。
不過她瞅着陳老太醫那戰戰兢兢的模樣,想到自己的體質問題,便收了笑容問道:“我的身體可是有什麼妨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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