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

許出去十里紅妝,小虞氏回了忠敬堂便摔了她最愛的琺琅杯。

摔完看着滿地碎片更氣了。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套茶具,如今缺了一個杯子便也不能用了。

小虞氏捂着胸口歪在貴妃榻上盤算該怎麼給靜姝準備嫁妝,偏偏英國公的兩個愛妾還來給她添堵:潮音使人來說晚上老爺歇在她那得加菜;碧璽叫人來告訴她,老爺許了她獨門獨院的新院子,請她趕緊使人把驚鴻院給收拾出來。

小虞氏憋了滿肚子邪火還沒發出去,英國公又來跟她說,碧璽有了身孕,叫她賢惠。

賢惠個鎚子!

小虞氏一把把缺了一個杯子的琺琅茶具拂到地上,摔了個細碎:“我看你是被那兩個小賤蹄子迷了心智了!國孝里呢!你也敢!”

“你瞅瞅你這是什麼樣子,與那鄉野潑婦有什麼差?”英國公靜文才不覺得自己哪裏有錯,只覺得小虞氏愈發不可理喻了,“知道在國孝里呢,你就也別扯着嗓子嚎了,把事情妥善處理了才是正經。”

小虞氏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死過去,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英國公靜文才:“我都山野潑婦了哪裏有妥善處理那些事兒的腦子,老爺還是自己個兒來罷!”

英國公靜文才冷冷地盯着小虞氏,一副假正經地模樣:“男主外女主內,你若是覺得主不了內盡可以把這個家交給潮音管。”

“你這嘴皮子一碰倒是什麼也敢說!”小虞氏被氣得已經不止是手抖了,而是整個人都跟墜冰窖里似的,咬着牙說,“想讓我給那個小賤人騰地方,想得倒是美!”

英國公靜文才倒是不覺得意外,只是道:“不想騰地方就把事兒妥善處理了。”

小虞氏恨得咬牙切齒:“怎麼妥善解決?賞她一碗落胎藥行不行?”

英國公靜文才盯了小虞氏一瞬,硬邦邦地道:“怎麼處理是你的事,不必問我。”

小虞氏冷笑:“還真是一副鐵石心腸!合著惡事都叫我做了,您還是那個仁義正直的靜二老爺,等你心頭肉跟你哭的時候您還能深情一回是吧!”

英國公靜文才臉色鐵青,壓低嗓音:“你大可不必這麼委屈,你若是菩薩心腸也就沒這國公夫人的福分了!”

小虞氏指着英國公靜文才,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滾!”

英國公靜文才輕哼一聲,拂袖便走,走到門口又轉身盯着小虞氏警告她:“今日不同往日,姝丫頭能回國公府待嫁那是咱們府上的福分,你對她好着點,別因為那仨瓜倆棗兒的開罪了她!”

小虞氏冷笑:“靜二老爺,你做甚麼美夢呢?是你沒算計了她的姻緣,私吞了她的嫁妝,還是沒算計了她爹的爵位,吞了她爹留給她的私產?把人往死里算計完了,這會子見她有了前程了又想去討好她,是你傻還是她傻?”

英國公靜文才看着小虞氏的目光像是淬了毒:“我看你是瘋了!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明明是大哥意外身故,他膝下無子我才得以承襲了他的爵位!”

小虞氏嗤笑:“靜二老爺如此乾淨,倒是跟我說說你大哥是因為什麼膝下無子的?”

英國公靜文才看着小虞氏沒吭聲。

小虞氏笑得有些瘋癲:“靜二老爺,附子真是一味好葯!”

英國公靜文才終於拂袖而去,隨後進來的卻是兩個粗使婆子。

*

小虞氏執掌中饋,最擅長的就是盤剝公中以充盈私庫,至於滿府僕役卻是都被她養成了碎嘴子和跟紅頂白的豪奴。

因此,忠敬堂里的事兒在晚飯的時候就傳進了明珠院裏。

立秋領着四個二等丫鬟往八仙桌上擺飯。

陽春盛了一碗山藥粥捧給靜姝,看着二等丫鬟退出了廳堂,忍不住開口跟靜姝道:“姑娘,奴婢從我娘家嫂子那聽來點子閑話,奴婢左思右想,這事兒都該稟報給姑娘知道。”

陽春的娘家嫂子是在忠敬堂里伺候的。

能讓她左思右想的,想來不會是普普通通的閑話。

靜姝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山藥粥,饒有興趣地示意陽春:“說說。”

陽春從她娘家嫂子那裏聽來的就是英國公夫婦倆的那一場爭吵。

小心翼翼地說完,陽春便閉緊了嘴,再不敢多說一句。

靜姝垂着眼喝完山藥粥,又就着清爽的小菜吃了幾口玉帶糕便放下了筷子:“陽春剛才說的這事兒,你們都給我爛心裏,誰也不準到外邊兒去嚼舌頭。”

在屋裏伺候的幾個丫鬟紛紛福身應諾。

靜姝又吩咐彩玉:“把那對兒瑪瑙鐲子給陽春。”

陽春立時喜上眉梢:“奴婢偏了姑娘的好東西了。”

靜姝擺擺手:“你該得的。”

陽春掛着笑謝了賞,便再不敢多言。

她把那些“閑話”遞給靜姝是為了進一步表忠心,忠心表完便該閉嘴了——畢竟事涉豪門陰私,摻和多了容易沒命。

能當上大丫鬟進正房裏伺候的,都是一等一的人精。

無需靜姝做什麼,一個個的也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謹言慎行的,直到靜姝歇下了才鬆了一口氣。

靜姝躺在床上沒有半分睡意。

陽春稟給她的那些話信息量有點大,想了一晚上有些地方還是沒想明白,就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

原著里,靜姝只是一個美苦慘女配,到了後期“她”自己的戲份都沒多少,更不可能提及“她”爹媽。

以防萬一,靜姝快速看完最近更新的章節后,又用“文貞公”、“靜文德”、“封氏”、“大伯”、“大伯母”、“父”、“母”、“岳父”以及“岳母”這一串關鍵詞,全文檢索了兩遍。

果然還是一無所獲。

這倒也在靜姝的意料之內。

靜婉畢竟是原著女主,原著再天雷狗血,只要一心人太太沒夢遊就不太可能給女主加黑點。

原著靠不住,還能靠同人。

靜姝把英國公夫婦倆吵漏嘴那一段更到了《我和病秧子妹夫的日常》裏,果然立刻就有了評論,只不過沒想到的是坐沙發的竟然是小杠精。

NO.1網友:靜女評論《我和病秧子妹夫的日常》第41章評分:2

靜二老爺和二太太是再和善不過的人,先英國公墜馬身故只是意外,先英國公夫人也是傷心過度才隨着先英國公去了。

太太這般歪曲事實,把一切都陰謀化也是離譜。

作者回復:小杠精你該去照個顱腦CT了

網友:靜女回復:不勞太太費心,我好的很,太太去學習一下怎麼尊重事實尊重原著才是正經

作者回復:悲憫.jpg

網友:靜女回復:太太,我懷疑你在嘲諷我,這樣不對。

網友:Denis回復:嘖!自信點,把“懷疑”去掉,太太就是在嘲諷你。

網友:靜女回復:三十八米大刀.jpg

網友:Denis回復:別,刀下留情,請你吃糖。[揉揉頭.jpg]

網友:靜女回復:你會你說,我看看你能說出什麼花來。[刀指流氓.jpg]

網友:Denis回復:小傻瓜,你動動你的腦子,就靜二老爺和二太太那頓吵,明擺着是在自爆他們跟先英國公兩口子的死脫不開干係啊

網友:靜女回復:不可能

作者回復: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jpg

網友:Dennis回復:沒有什麼可能不可能的,害英國公身故的兇手還有漏網之魚是明擺着的事兒

作者回復:會說你就多說一點

網友:Dennis回復:你是太太你來說,我去哄媳婦了^_^

媳婦?

靜姝十分懷疑理中客嘴裏的媳婦就是小杠精。

有用的信息沒撈着,撈了一肚子狗糧,靜姝揉揉彷彿被撐到的胃,披上披風推開了朱窗。

窗外新月如鉤,樹影婆娑。

冷白的月光灑在青色石板路上,靜姝沒看出夜的美,只覺得這座富麗堂皇的國公府有點像食人惡獸。

就很滲人。

靜姝在窗前站着,有點想謝瑾年。

如果謝瑾年在,哪兒還用她在這絞盡腦汁地干琢磨。

可惜到底是英國公府不是謝府,謝瑾年“爬牆”恐怕沒有以往那麼來去自如,今兒也不知道能不能等着“深更半夜爬小寡婦牆”的太子殿下。

細細的新月隱入雲層,藏起了光輝。

颯颯夜風裹着秋雨的涼意,拂過朱唇,揚起了美人鬢邊如墨烏絲。

濕冷的秋風拂面,凍得靜姝打了個激靈。

靜姝攏緊披風,轉身的瞬間輕嘆了口氣——一場秋雨一場涼,這場秋雨剛開始下就涼到家了。

不得了,不等了,再等就要感冒了,這裏可沒有感冒膠囊板藍根抗生素,萬一一場風寒喪了命,大好的男人就要便宜別人了。

天公不作美,靜姝本以為今兒個夜裏是等不着謝瑾年來爬窗了,不成想剛一轉身就陷進了一個帶着涼意的懷裏。

熏香是她熟悉至極的冷香,冷香里一如既往的夾雜着葯香。

靜姝乖順地摟着謝瑾年的脖頸,任他抱着她往床上走,嬌聲抱怨:“你走路都沒個聲音的嗎?”

謝瑾年低頭在誘人的唇上重重地親了一口,輕笑:“怕驚擾了娘子的美夢沒敢弄出動靜,又哪裏知道我家娘子竟是念着為夫無心睡眠呢。”

靜姝眼尾含情,眉目含春,紅着臉輕啐了謝瑾年一口:“少自作多情了,誰念着你了?”

謝瑾年親親一開一合地朱唇,笑他家娘子的口是心非:“娘子。”

靜姝輕輕咬謝瑾年的下唇,從鼻腔里逸出一聲:“嗯?”

謝瑾年低笑,反客為主。

抱着靜姝倒在床上,把他家難得主動的娘子鉗制在身下好生品鑒了一番芳澤,才一下一下啄着被他親得水潤的唇,笑着又說了一句:“我說娘子。”

——誰念着你了?

——娘子。

——嗯?

——我說娘子。

被盛世美顏勾出來的顏狗心暫且偃旗息鼓,靜姝理智回籠,與謝瑾年對上了頻,當即白了謝瑾年一眼:“我就欣賞夫君這份自信。”

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句看似褒獎的話當另有深意。

謝瑾年流連在纖腰上的手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輕笑:“我就喜歡娘子這口是心非的模樣。”

腰間癢意酥進了心裏,靜姝想擋,然而雙手都被謝瑾年按在了頭頂,反抗無能,只能偏過頭輕哼了一聲。

謝瑾年笑着輕啄他家娘子通紅的耳朵,笑着問:“為夫千辛萬苦地爬進來與娘子私會,娘子就只想與為夫使性子?”

濕熱的氣息裹着撩人的聲音鑽進耳朵里,靜姝縮着脖子躲了一下,咕噥:“誰又跟你使性子了?”

謝瑾年趴在靜姝頸間悶笑:“好好好,沒人使性子。”

靜姝扭着掙了下被謝瑾年按在頭頂的手,裝出嬌里嬌氣的模樣哼哼:“疼。”

謝瑾年順勢鬆了手勁兒,捉着皓白的腕子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送到唇邊親了下:“抱歉,為夫給你吹吹。”

這不是吹吹,這是撩撩。

靜姝可不想生個“早產兒”出來,忙不迭抽回手抱住謝瑾年的腰:“不疼了。”

謝瑾年拇指指腹輕蹭着靜姝通紅的臉頰,似笑非笑:“為夫這是給你吹了一口仙氣兒不成?才一口就不疼了?”

“仙氣兒算什麼?”靜姝滿心求生欲,一本正經地胡說,“夫君可是真命天子,一口龍涎下來包治百病。”

謝瑾年壓着嗓音朗笑出聲。

笑完了銜住靜姝的唇好生咂摸了一番,謝瑾年笑問:“娘子這嘴抹了蜜不成?怎的這般甜?”

靜姝眉眼含笑,紅着臉反撩:“看見夫君心裏歡喜,不用抹蜜也是甜的。”

謝瑾年又笑了,笑得眼底的冷漠都散了個乾淨。

靜姝超近距離欣賞着自家狗男人的盛世美顏,指尖撓了下謝瑾年的眼尾:“夫君很開心?”

謝瑾年親親靜姝的眉心,翻身躺在床上,把靜姝攬進懷裏:“雙喜臨門,確實歡喜。”

靜姝會意。

謝瑾年所謂的雙喜臨門,一喜是聖上突然提前冊立謝瑾年為太子,二喜是那一道賜婚聖旨。

確實是雙喜,靜姝也跟着高興。

不過高興歸高興,心裏的疑惑卻也不少。

靜姝趴到謝瑾年胸口,蹭了個舒服的姿勢,問他:“夫君能請下賜婚聖旨來,我並不意外。只是想不明白泰老爺怎麼突然改了主意,也不等着夫君展露才華‘殺’退那幾位宗親了,竟是直接就冊立夫君為儲君了。”

靜姝言語微頓,“這不像他的風格。”

謝瑾年聞言輕笑,微彎的唇角里盛滿了輕嘲:“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靜姝指尖輕揉謝瑾年唇角:“夫君可以長話短說。”

“為夫思來想去,原因當是有四……”謝瑾年攥着靜姝的手輕啄指尖,“其一,金戈衛查出來和親王意欲篡位的鐵證,讓泰老爺意識到了皇室宗親的狼子野心;其二,泰老爺日日聽三位大師講經,心生佛性,信了因果循回,迫不及待地要補償為夫;其三,泰老爺身子骨兒可能真的不大好……”

說著,謝瑾年用下頜蹭蹭靜姝的額頭,笑道,“當然,最重要的是泰老爺知道娘子把那玉牌給了為夫。”

“素麵鳳牌?”

說實話,靜姝只記得英國公讓她貼身收好那塊玉牌,緊要之時可以攜着玉牌到長留山上那座莊子裏看看。

但是素麵鳳牌到底有什麼秘密,靜姝一無所知。“那塊玉牌竟還能左右聖意?”那她那位意外身故的爹有些厲害了。

“自然。”謝瑾年攏緊手臂,慢條斯理地道,“不然你以為和親王因何對它那般執着,甚至不惜勾引有夫之婦?”

總感覺這個問題能送命!

靜姝用臉頰蹭蹭謝瑾年的胸膛,軟語嬌聲:“我只知道那塊玉牌十分重要,卻不知它重要在哪裏,夫君若是不嫌麻煩,給妾身解個惑?”

謝瑾年意味深長地盯了靜姝須臾,輕笑:“傳聞歷代英國公手裏都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據傳執掌了那股力量顛覆天下也不在話下。”

就很離譜!

靜姝盯着謝瑾年,將狐疑擺在了臉上:“這真不是捧殺?”哪個皇帝能容忍他人在他卧榻旁虎視眈眈?

謝瑾年低笑:“還真不是。”

靜姝一呆。

要真是這樣,“她”爹的死恐怕還真就十分可能另有隱情。

謝瑾年笑着親親靜姝的眉心:“怎麼傻了?”

靜姝回神,白了謝瑾年一眼,咕噥:“是驚呆了。”

謝瑾年輕撫着靜姝的背低笑:“好好好,娘子只是驚呆了。”

毫無誠意的臭狗子,敢敷衍的認真一點嗎?

靜姝一口咬在謝瑾年結實的胸肌上,磨了磨牙,輕哼:“信你個鬼。”

謝瑾年失笑。

眼見着他家娘子有預備惱羞成怒的意思,謝瑾年不敢再逗,不着痕迹地把話題扯回了正軌:“為夫有岳父留給娘子的勢力在手,泰老爺確定皇室宗親里沒人能蹦躂過為夫,索性便趁着給咱們賜婚之機直接冊立為夫為太子了。”

謝瑾年抓着一把烏絲,輕掃靜姝的后脖頸:“也是避免橫生枝節,耽擱他禮佛養病。”

謝瑾年說的輕描淡寫。

靜姝心裏卻明鏡似的——謝瑾年能讓狗皇帝改變計劃,又是賜婚又是提前冊立太子的,不定耗費了多少心力。

靜姝縮縮脖子,心疼的抱緊謝瑾年的腰:“夫君辛苦了。”

繃著一口心氣兒,跟命搏了這麼些年,還是頭一遭有人跟他道一聲辛苦。

謝瑾年垂眸,貪婪地看着他家娘子眉宇間的心疼,溫聲道:“有娘子這一句關心,為夫便不覺得辛苦。”

這才叫抹了蜜的嘴。

靜姝嗔了謝瑾年一眼,輕啐:“就你會說。”

謝瑾年低笑,把靜姝揉進懷裏抱了好一會,輕聲問:“娘子,在國公府里住的可習慣?可有人為難你?”

靜姝搖頭:“三嬸待我一向親近,二嬸便是心裏恨不得拆了我現在也只能憋着……”

想到二太太明明慪的要死偏還得對她笑臉相迎的模樣,靜姝微微彎起嘴角,“看我不爽也只能討好我。”

謝瑾年失笑,垂眼端量着懷中嬌娘的神色,提醒:“可不準報喜不報憂。”

靜姝好笑:“夫君看我像是會吃悶虧的人么?”

還真不是。

謝瑾年揉了把靜姝的後腦勺,笑問:“果真沒有一丁點不順心?”

“沒有不順心……”靜姝用五指梳理着被揉亂了髮絲,輕聲道,“只是有件事有點想不明白。”

謝瑾年揚眉:“說來聽聽?”

“是要借夫君的腦子一用……”靜姝撓着謝瑾年的喉結,輕聲把靜二老爺和二太太爭吵的內容說了,沉默了一瞬,問謝瑾年,“夫君,你說父親的墜馬會不會另有隱情?母親吃的養身藥丸里的附子……”

靜姝從來不是隨便以惡意揣度他人的人,然而卻總是忍不住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靜二太太,“會不會是二嬸使人摻進去的?”

關於靜二老爺和二太太那頓吵,潮音已經使人把消息遞到了他手上。

謝瑾年本想着等查清楚了再告訴靜姝,卻是沒想到他家娘子竟是已經知道了。

謝瑾年撫着靜姝的背沉吟了稍許,輕聲道:“岳父的事兒不好下定論,岳母的事兒十有八九是后宅里的陰私手段。”

靜姝臉埋在謝瑾年懷裏,抱緊謝瑾年:“有點想不通。”

他想讓他心尖子上的人遠離這些污穢手段,怎奈何這些個事兒總是上趕着往他家娘子這裏竄,擋也擋不住。

謝瑾年垂眸盯着他家娘子纖白的脖頸看了好一會兒,緩緩開口點了一句:“岳父沒有遺腹子,靜二老爺才能名正言順地承襲爵位。”

這可真是人心險惡。

靜姝沉默了好一會,悶聲問:“夫君,你說‘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是不是天經地義?”

謝瑾年抱緊靜姝:“自然。”

靜姝仰頭看向謝瑾年,左眼藏着“大腿”,右眼寫着“快給我抱”。

小娘子眼底的期盼沒有半分遮掩。

謝瑾年忍俊不禁,輕啄了一口靜姝的眉心,低聲道:“娘子放心,此事為夫必會使人查個水落石出。”

靜姝主動親了一下謝瑾年的唇角:“夫君辦事,妾身再沒有不放心的。”

謝瑾年失笑:“嗯,所以娘子只管安心待嫁便好。”

*

糟心事甩給了謝瑾年,靜姝霎時一身輕鬆。

有準太子妃的身份在,國公府里從上到下,不管他們自己個兒多糟心卻也只有用笑臉向靜姝獻媚的份兒,再不敢得罪靜姝的。

靜姝樂得清靜,每日裏只管兩耳不聞窗外事,窩在明珠院裏安心待嫁。

太子妃的嫁衣自有內務府負責縫製,不必靜姝操心。

靜姝每天跟着宮裏來的嬤嬤學宮規,跟禮部派來的人熟悉太子大婚的流程。

一應規矩雖然繁瑣,學起來倒也算有趣兒。

跟着教養嬤嬤學這些規矩,就彷彿在讀一卷卷別開生面的書卷,通過這些條條框框的規矩從一個新奇的角度解讀了一遍這個世界。

就還挺有意思的。

要是不用喝立秋按照教養嬤嬤列的單子熬的養身補湯就好了。

一天三碗補身湯,真的喝的她就要吐了。

這樣“悠閑學規矩”並“被湯撐死”的日子過的飛快,轉眼便到了十月初五。

離大婚還有三天,英國公府上處處張燈結綵披紅掛綠,喜氣衝散了接連不斷的喪事帶來的壓抑,發自內心的歡喜掛滿了府上每一個人臉,唯有一個人除外。

小虞氏領着楚氏查看着給靜姝準備的嫁妝。

每查看一抬,小虞氏心裏就往外滲出一汪血水,卻又不敢撒手不管,臉上還得掛着笑,簡直是活受罪。

一百二十八抬嫁妝查看下來,小虞氏脾氣已經橫挑在炸裂的邊緣。

楚氏小心翼翼地屏氣凝神,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口,唯恐小虞氏把氣撒到她身上。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不知什麼人把御賜如意摔裂了個口子,小虞氏氣沖頭頂,又怒又懼,手裏捏着的瑪瑙手串當即便朝着楚氏的面門砸了過去:“瞧你乾的好事兒!”

楚氏猝不及防,左右又都是怕摔怕碰的金玉,躲閃不及便被砸了個正着。

冰涼的手串砸在額頭,溫熱的血液順着額角往下淌。

楚氏挨過眼前亂飛的星星,用帕子捂着額頭看向小虞氏:“您這是甚麼意思?!”

小虞氏冷笑:“御賜的如意你也敢這般粗心大意,還敢跟我犟嘴?”

楚氏怒視着小虞氏,身上冷得直發抖。

御賜的如意壞了,這是要拿她頂缸呢!真是黑了心肝了!

楚氏攥着帕子,咬着牙道:“好叫太太知道,我父親雖然只是五品小官,卻也不是任人隨意拿捏的!”

“呵!還挺牙尖嘴利呢!”小虞氏擺手示意婆子駕着楚氏走,“既如此,你就留着你的牙尖嘴利去與咱們的太子妃分說罷!”

此刻,楚氏無比慶幸自己個兒提前向靜姝示了好。

拂開粗壯婆子架到她胳膊上來的手,楚氏挺直了脊樑,冷笑:“太子妃最是明事理,無需我分說也不會冤枉了我。”

“你見天兒跟條哈巴狗兒似的往太子妃跟前兒湊……”小虞氏接過丫鬟撿回來的瑪瑙手串,輕笑,“咱就去看看太子妃會不會護着你這條好狗。”

楚氏臉色鐵青,拂袖當先往外走去。

堂堂國公府超品誥命夫人,就是這麼個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

*

明珠院。

靜姝才剛喝完一大碗養身湯,正歪在貴妃榻上,啃着鹽漬梅子往下壓那滿嘴的味道,便見彩雲急匆匆地進來。

靜姝把梅子核吐到陽春手心裏,輕叱:“什麼事兒值得你這般着急忙慌的?”

彩雲放緩腳步,福身回稟:“二太太領着大少奶奶來了,看那模樣來者不善。”

靜姝微皺的下眉,沒應聲。

陳嬤嬤不禁怒道:“還有三天就是姑娘大喜的日子,二太太就不能做個人,且消停些,讓姑娘開開心心的出嫁!”

“嬤嬤稍安勿躁。”靜姝拍拍陳嬤嬤的手背,慢條斯理地道,“二太太便是心思再毒人再蠢,她也沒那個膽子。”

彩雲適時問:“姑娘,可是要請二太太和大奶奶進來?”

“請吧。看看咱們府上這位好二太太要給我出甚麼么蛾子……”說完,靜姝又添了一句,“等等,先使人去請老夫人和三太太過來,有什麼事兒也好做個見證,免得過後說咱們以勢壓人。”

陳嬤嬤笑道:“姑娘行事愈發穩妥了。”

陽春跟着請纓:“我跟春桃去請老夫人和三太太。”

春桃是靜姝的二等丫鬟,很是有幾分機靈。

靜姝聞言擺擺手:“去吧。”

三個丫鬟,兵分三路。

最先回來的自然是“任務點”最近的彩雲。

彩雲引着小虞氏和楚氏進來,輕聲喚閉眸養神的靜姝:“姑娘,二太太和大少奶奶來了。”

靜姝本就是在裝睡擺譜。

是以,只等着彩雲叫了第二遍,靜姝才慢悠悠地睜開了眼:“你這丫頭三催四催的,跟叫魂兒似的,到底什麼事兒?”

知道靜姝是故意的。

彩雲眼珠一轉,陪着笑輕拍了下自己個兒的臉:“都是奴婢的不是,攪擾了姑娘的清凈了。”

靜姝擺擺手:“行了,今兒個我心情好,你若能說出個正經事兒來,我便饒過你這一遭。”

彩雲忙不迭的道:“二太太和大少奶奶急着見姑娘,不然就是借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進來攪擾姑娘。”

靜姝這才把視線落在小虞氏和楚氏身上。

小虞氏倒是沒有什麼不同,依然是以往那副心裏憋着罵,臉上堆着笑的憋屈模樣。

楚氏卻着實有些狼狽,額角又紅又腫,眼角太陽穴上還掛着未擦凈的血痂。

靜姝歪在貴妃榻上,不着痕迹地把這婆媳二人端量了一遍,視線落在小虞氏身上:“原來是二嬸來了。”

剛才那丫頭分明進來通稟了,這主僕二人偏還要演上這麼一出寒磣她!

小虞氏慪的絞緊了帕子,嘴角顫地跟痙攣了似的,卻也只能堆着笑道:“你嫂嫂不爭氣惹了禍,這事兒嬸娘着實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過來攪擾你,擾了你歇晌是嬸娘不對,回頭嬸娘給你陪不是。”

靜姝揚眉,笑着道:“二嬸這般說,我可不敢當。這國公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二嬸最是能幹,將府里打理的沒一絲兒錯處,哪裏用的着我這個出家的姑娘指手畫腳呢?”

小虞氏被靜姝冷不丁一捧,眉眼染上笑意。

然而,念及那御賜如意上的裂紋不禁又苦起臉,憋着一口悶氣埋汰自己個兒:“我若當真有你說的那般能幹也就不用愁了。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這府里的事兒啊,還真是讓我愁白了頭……”

說著,小虞氏用帕子擦擦眼角,斜了楚氏一眼,“旁的人不省心,你大嫂嫂也跟着讓我不省心,稍不留神兒就闖了個大禍!”

聽這話音兒,這是要把楚氏祭天?

靜姝心裏揣測着到底出了什麼事,竟是讓二太太不顧臉面地開始歹毒了,嘴巴卻是緊緊的閉着,只笑笑沒說話。

小虞氏見靜姝不接她的話茬,眉心微蹙,轉身對着楚氏道:“賤婦,還不趕緊跪下,向太子妃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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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嫁了病秧子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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