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師

一個大師

冷風呼嘯而過,夾雜着悶雷雨淅淅瀝瀝的往下掉,要斷不斷,燈籠在雨幕里來回搖晃,照的房屋忽明忽暗,平添出幾分朦朧氣息。

五更天的時辰正是好夢,屋廊邊快速走過來個丫鬟,揭開帘布走進門裏,屋裏熏着香,靠左邊的窗台上還擺了兩盆蘭花,被掃風雨吹的顫巍巍。

沒一會蘭花盆就啪的一聲掉地上。

這聲響清脆,立刻將架子床上深睡的人驚動,一隻纖白柔膩的手從紗帳中探出來,摸索着拉開一點紗布,“霜兒?”

嗓聲細啞的撩人,約莫是被吵醒,尾音還略微無力。

紗帳一經挑開,當先露出來的是一雙含煙帶水的眸子,那下眼角處生了顆紅痣,艷色都彷彿藏在其中,粉唇瓊鼻,眉目極具風情,只瞧上便轉不了眼。

霜兒掛起紗幔,看她歪靠在枕頭上昏昏欲睡,笑道,“小姐該起了,夫人要帶您去雲華寺拜拜。”

“就帶我嗎?”溫水水揉了揉眼睛,搭着她的手下床,任她服侍自己穿衣洗漱。

霜兒挑了支金絲壓鬢簪插進她的發里,簪花點綴鬢髮欲墜,襯得她越發嬌柔,霜兒雙手搭着她的肩膀,“還有二小姐。”

溫水水的母親在她三歲時就過世了,父親溫烔次年春迎娶繼母林月妍過府,說來嘲諷,溫水水這個溫家大小姐就像不存在,府里人刻意忽視她,只有這方小院子夠她容身。

二小姐溫若萱生下來得父母寵愛,但凡她說出口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溫水水注視着鏡中人,懦弱笨拙,連不想去都說不出來。

霜兒扶起她走出去,“小姐常悶在屋裏,合該出去走走,眼瞅着您大了,估摸夫人是帶您和二小姐去算姻緣的。”

溫水水沒作聲,林月妍不會好心為她去祈福,她還沒傻到信了丫鬟的話。

府外頭停着兩架馬車,溫水水走到車前,還沒上車,卻被霜兒攔住了,她略有疑惑的望着霜兒,霜兒訕笑道,“夫人說讓您坐後面的馬車。”

溫水水的眼睫微動,良晌默默轉過身上了馬車。

快進車裏時,霜兒往她手裏塞了一個小荷包,討好道,“奴婢放了些點心,您路上餓先墊墊肚子。”

入寺廟拜佛都講究個心誠,早起過去要拜頭香,許多人會忍着餓,也是對佛門敬重。

她瞧着是體貼,溫水水也確實餓,不過再餓也不至於昏了頭,她推回荷包,細聲道,“我不餓。”

說完也不看霜兒,俯身進馬車。

霜兒立在原地,表情從諂媚變得陰冷,隨即丟掉荷包,衝車夫使了個眼色,車夫便揮起鞭子驅着馬車離開。

馬車晃悠悠前行,溫水水眯着眸靠在車壁上,起的太早了,她被車顛的也難受,頭暈腦脹全靠着意識支撐。

也不知多久,那馬車驟然停住。

溫水水皺了皺眉頭,眼睜一點欲探身出去。

這時車簾翻起來,迎頭就看到一張刀疤臉,她心中突突跳,只還強作鎮定,坐回去板着聲道,“你們雲華寺就是這般招待香客的?”

佳人薄怒也惑人。

刀疤臉色咪咪的盯着她,旋即哈哈笑,扭過頭跟四周人道,“這小娘們兒以為我們是雲華寺的禿驢呢。”

周遭一片大笑,皆是男人粗獷的喉音。

溫水水瞬間着慌,這是遇到歹人了,車門被堵住,她根本沒地方跑。

“我,我是溫家大小姐……”

車外傳來一聲口哨,“要的就是溫家大小姐!”

溫水水害怕的朝後退,刀疤臉嗤地一聲,揮手拍在馬背上,那馬受驚之下揚蹄長鳴,溫水水的腳一下擰到,頭也撞到車壁上,腦袋嗡嗡作響,不得不伏在小榻上淺淺呼氣。

刀疤臉一腳踩到車板上,眼睛直溜溜盯着她,美人沒地方能躲,她的臉瓷白,墨發披肩直垂到腰側,那截細腰彷彿一手就能握住,他看的眼珠子發直,手也不自禁想抓過去。

“放肆。”

這一聲輕喝令刀疤臉回神,他再把視線落到她臉上,只見她翹起殷紅的唇,輕飄飄的對着他打量,“你膽兒挺肥的。”

她像是變了個人,先前的怯懦陡然沒了,渾身散發著慵懶冷漠。

刀疤臉興奮的搓手,“算不得膽肥,到手的買賣和美人兒,這便宜不佔是傻子。”

溫水水勾起鬢髮往手指上繞,眼尾輕輕睨着他,“原來是有人雇你們來劫我,是誰啊?”

刀疤臉嘿嘿笑,“這可不能說,做生意講究道義,哪能把買主出賣了?”

溫水水嘖一聲,摸到手腕上的玉鐲子,轉了轉,“你也知道我是溫府的小姐,我出事了,我父親可不會坐視不管。”

刀疤臉一怔,才笑過的臉閃過驚恐,隨即弔兒郎當抱着胳膊,“你那個宰相爹不會發現是我們把你劫走了。”

“雇你們的人是霜兒吧。”

眼看他錯愕,溫水水半眯着眼沖他笑,手指挑開車簾往外看,“咱們也來樁生意,我付三倍價錢給你們,只做一件事。”

這會子還早,天邊才顯魚肚白,薄霧蒙蒙,並不能看清地方,有人自霧中走來,他身着粗布蓮蓬衣,手中杵着木棍,他沒有頭髮,面龐白皙,眉如墨眸似星,唇薄鼻挺,這般俊朗的長相竟莫名生出一種寧和仁慈。

“什麼事,”盜匪口頭上的道義比不過錢財,只要給錢,他們什麼事都願意做。

溫水水抹了下唇,“我要她死。”

不遠處的和尚定住腳,顯然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溫水水嫵媚又無辜的和他對視。

刀疤臉見錢眼開,拍手道,“溫小姐說話算話?”

有了錢就從鄙薄轉變成恩主,溫水水挑起一邊嘴角,“我是溫家嫡小姐,我的父親是當朝宰相,我說話當然算話。”

溫水水縱使再不受寵,在外卻仍是溫烔的女兒,這身份足以鎮住不知情的人。

刀疤臉那雙綠豆小眼還瞄着她,顯然還想打她的主意。

“我父親說過,他交代了雲華寺的和尚來接我,”溫水水支着腮,懶洋洋的指着和尚對刀疤臉說,“這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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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囚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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