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陰謀、齊胖子和趙大寶
葉叢找的地方不錯。人躲在街轉角,面前還有一根一合粗的水泥電線杆擋着,那邊看不着他,他卻把對方看了一個仔細。
動靜搞得有點大,看樣子屋裏的人都出來了,呼拉拉足足有三十多人,剛才找事的那幾個人都在裏面。更重要的是:齊胖子也在其中!
在他的邊上,是一個彪形大漢,個頭將近一米九,大腦袋粗脖子,腦瓜頂剃得鋥明瓦亮,上身穿着砍袖的黑衫,被一身的腱子撐得高高鼓起,下身一條黃軍褲,可能是找不着這麼大號,底下『露』出二寸多高的腳腕。他出來后,也不說話,瞪着兩隻牛鈴般的眼睛,像一隻飢餓的野獸般,四下尋找着獵物。
齊胖子是沒看見葉叢,如果看見了,他一定十分樂意介紹一下這個大漢,此人正在青山幫大哥金有德手下頭號打手——丁猛。
在丁猛的左邊,一個小個子拎着一根兩尺多長的木棍,指手畫腳的分派任務,葉叢一下子認出他了,這不正是前幾天玩棍子玩到自己腦袋上的那個倒霉蛋嗎?
不錯,此人正是外號“棒棒糖”的青山幫老七——唐明山。
葉叢有些納悶,齊胖子怎麼和這些人混在一起?
這夥人是幹什麼的?大眼一看就能看出來,是混混兒,是痞.子,是黑社會。
齊胖子是什麼人?前任土產公司經理,那也相當是科級幹部,正科還是副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小也是個官兒。
一方是經理,一方是混混,兩下一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是官,一個是匪。差距太大了!就像兩條平行線,本應永遠沒有相交的時候。可是,眼前這一幕卻分明說明,這兩條平行線,它就相交到一起了!
反常即為妖,葉叢本能的感覺到,這裏面一定有陰謀!
對於突如其來的襲擊,一干人表示出極大的憤慨,可又沒有發泄目標,只好詛咒發誓,指天罵地。
唐明山自持身份,並沒有與他們一齊發那樣沒有影的火,而是搓着尖尖的下巴,面『色』陰沉地對丁猛道:“看來有人開始反擊了!”
丁猛表面粗獷,但那只是一個假像,不然金有德也不會讓他出面主持一方。
聽了唐明山的話,丁猛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手段不像……”
齊胖子瞅了瞅唐明山,又瞅了瞅丁猛,小心地『插』了句話:“會不會是那小子有所查覺,給咱們的警告?”
丁猛一愣,看了一眼齊胖子,沒有答話,又掃了一眼周圍正在叫罵的眾人,皺了皺了眉,大吼一聲:“叫什麼叫,沒看人都走了嗎?”說完,扭頭回了屋。
齊胖子心裏有些揣測不安,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引得丁猛發怒了。他可憐巴巴地去瞅唐明山,唐明山陰陰地一笑,也沒理他,轉頭進了屋。
兩位大哥都回去了,一眾小弟當然不會留在外面,於是嘩的一聲都跟了進去。也許是故意冷落,也許是沒注意到,竟然沒有人一個招呼齊胖子一聲,最後只剩下他一個,孤零零地呆在門口。
齊胖子臉漲得通紅,羞辱、憤恨、後悔,百樣滋味湧上心頭,令他手足『亂』顫,悲憤莫銘。想到這一切都是拜葉叢所賜,他一跺腳,指天大罵:“小兔崽子,我和你誓不兩立!”
這一切都被葉叢看在眼裏。他有七八成的把握,齊胖子口中的小兔崽子指得就是自己。
齊胖子可是“老朋友”了。從拿定主意要為趙大寶出頭開始,齊胖子這個人就已經步入葉叢的視線之內。如果說剛開始對他的了解還是出自廢品站職工轉述的話,隨着鬥爭的深入,到後來齊胖子的種種劣跡那就是親眼目睹了。
自私、貪婪、無法無法、膽大妄為,為達目地不擇手段,對處於自己對立面的廢品站職工,他甚至敢買通黑社會進行打擊報復,他的膽大妄為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把他拉下馬,可以說是葉叢重生以來最英明的決定之一。雖然趙大寶最後並沒有和自己走到一齊,但他仍然不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可是,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他會報復回來呢?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溫柔鄉里呆的時間太長了,自己還是大意了啊。
想到當初齊胖子雇凶傷人時所雇傭的外地盜竊團伙,再回想到當初與李軍對決時他口中的青山幫,再聯繫剛才這一幫外地口音、組織嚴明的團伙,葉叢明白,他這一炮沒白放,事情弄了個七八分明白。
感情齊胖子這是接上了舊線,引人過來報復他了!
怎麼辦?坐等麻煩上門?還是走一步看一步?
心裏有事,他也沒心思去泡妞,於是就直接回家。
一進門,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正在等着他。
“你來幹什麼?”葉叢皺着眉問道。
還沒等那人張嘴,孫淑敏先不樂意了:“怎麼這樣和你趙叔說話?”
來人正是趙大寶!
自從上次和宋彩芝鬧翻了以後,葉叢再也沒去過廢品站,平時在路上看見趙大寶,他不至於當沒看見,但也是點頭即走,懶得與他多言。對於一個立不起門戶的男人,一個被媳『婦』壓得死死的男人,葉叢已經沒興趣再與他交往了。
重生一世,他要不停的前進,身邊的人值得拉一把的,他也不吝嗇去拉一把,可卻絕不會去等。
跟不上他的腳步,那就留下吧,他沒精力,沒耐心,更沒時間去等。
趙大寶是第一個,但肯定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這就是人生。
但沒想到的是,趙大寶此刻正等在家裏,他不會專程來找自己的吧?
果然,趙大寶開口就是求助:“葉叢,幫幫我們吧,廢品站要停業了。”
葉叢一愣,不對呀,現在社會上還沒有私人的廢品收購站,完全沒有競爭的壓力。所以,按他的估計,廢品站獨立經營以後,少了上級部門的卡油,即使不做任何改變,自負營虧的話,至少也能堅持兩年以上,怎麼現在就挺不住了?
除非……
“你們幫人銷贓了?”葉叢問道。
趙大寶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嘴唇哆嗦着,悔恨、憤怒、敬佩,種種情緒從他臉上瞬間閃過,最後,像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慢慢地點了一下頭。
這要是趙大寶自己的事,葉叢才懶得管呢。可是,廢品站里還有幾十個工人,在他們的身後,還有幾十人家庭指望着單位吃飯,他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瞅着氣氛不對,孫淑敏瞅瞅兒子,又瞅瞅趙大寶,她好奇的是,廢品站出了事,趙大寶來找兒子幹什麼?難不成真指望兒子幫忙?這可要好好聽聽,於是,她支楞着耳朵,也不『插』言。
葉叢嘆了口氣道:“說吧,怎麼回事?不會又是你那婆娘惹的禍吧?”
還真叫他說著了。禍事的起因,還真是因為宋彩芝的貪心。
自從把葉叢氣走了以後,宋彩芝的領導欲是一發而不可收拾。
剛開始的時候,宋彩芝還拿不準承包的意義,因為合同上的承包人是趙大寶,怕上級部門挑理,她還有所顧忌,不過是在趙大寶背後吹吹枕頭風,自作主張的時候也往往打着趙大寶的旗號,不敢太過張揚。
等過了一段時間以後,看到上級部門完全不『插』手廢品站的經營情況,出於對她的畏懼,趙大寶基本上也是言聽既從,於是她的膽氣越來越壯,乾脆一腳把趙大寶踢開,自己當起了慈禧太后。甚至,要比慈禧還太后。
至少人家慈禧臉皮沒她厚,聽政的時候,還不好意思地弄個簾擋擋。她到好,連個簾都不掛,直接赤膊上陣,整個把趙大寶當成一幅灶王爺供起來了。
灶王爺的意思懂吧?就是用得着的時候,好吃好喝擺上,還不給他吃,就給他看一眼;用不着的時候,管他煙熏火燎的,就全當他不存在。
於是,經營、管理,她一把抓,聽話的還好,對不聽話的人,直接趕回家了事。短短几個月功夫,開回家的人有十幾個。
作為真正的主事者,趙大寶的名聲在廢品站可算是臭了街了。
也難怪,一個男人,你可以無才,也可以無貌,甚至也可以無德,但你不能沒有擔待,被媳『婦』壓的抬不起頭來是最大的無能,特別是在中國北方這樣一個以男『性』為主的社會更是如此。
如果只是攬權,那也就罷了,至少能掙來錢。可是,宋彩芝對財富的渴望也太過了點。
經營廢品站,最怕的是進口放鬆,你要是進口過於鬆懈,一但收了贓物,那你就徹底完了。趙大寶幹了這麼多年,對此是深有體會,他也勸過宋彩芝,收貨,要適當的把關,太新的,太貴重的,甚至是太過精細的東西,都不是好來路,一定不能收。
可宋彩芝正是過足了權力癮的時候,哪裏能聽得下勸告。不管新舊,不管貴賤,只要你能送進門,她就敢收。
最後,她甚至將收來的嶄新的電纜堆在一起,明目彰膽地堆起柴火堆,將外皮燒掉,充做廢銅回收。廠家追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當場就不幹了,直接報告了公安局。公安局也不客氣,馬上併案處理,兩張大封條一貼,立馬讓廢品站關了門。
如此的無知!如此的囂張!如此的貪婪!出事就成了一個必然的結果。
孫淑敏在邊上聽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問了一句:“大寶,你是死人啊,就看着你媳『婦』這樣胡搞?”
一句話說得趙大寶無地自容,低着頭,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半晌也沒臉說話。
葉叢看着他,心裏又是可憐,又是可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對趙大寶是如此,對宋彩芝來說,又何嘗不是?
趙大寶無能,宋彩芝無知,這麼極品的兩口子,上輩子他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不為趙大寶,也不為宋彩芝,僅是出於保住幾十號工人的飯碗考慮,這個忙他也要幫。但幫是幫,要有一個前提,宋彩芝的問題必須要安排好,不然,這次的麻煩解決了,以後更大的麻煩還在等着,他可不想做無用之功。
葉叢想了想,問道:“我嬸現在幹什麼呢?”他指的是宋彩芝。
趙大寶頭也沒抬,瓮聲瓮氣地答道:“被我揍了一頓,趕回娘家了。”
葉叢咧着嘴一陣樂。這還真應了那句話,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暴發。趙大寶竟然也有暴發的時候,可就是不知道他的小宇宙能維持多長時間。
看到葉叢興災樂禍,孫淑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回頭,看到垂頭喪氣的趙大寶,又有些可憐他,嘆了口氣道:“打老婆總是不好的。不過話又說回來,給彩芝一個教訓也是應該的,好好一個單位,生生叫她弄的半死不活的,你說她哪來的那麼多精神頭?幾個月的時間,就折騰出這麼大一攤子事出來。嘖嘖,還真是不簡單啊!”
葉叢嘿嘿一笑:“從這點上看,我宋嬸多少也算是一個人才了。”
孫淑敏一撇嘴:“屁!歪才吧。”
母子兩個一唱一和,把趙大寶臊的無地自容,本來頭就垂着,現在更是低的不能再低,夾在兩條腿中間,恨不得拱到褲襠里。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葉叢悄悄沖母親挑一下大拇指。
知子莫如母,孫淑敏得意地一仰頭,對趙大寶道:“媳『婦』跑了,沒處吃飯了吧。得,今天也別走了,我給你們做飯去。”
趙大寶哪有臉啊,連忙推辭:“不用……”
葉叢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吧,正好商量一下怎麼解決麻煩。”
趙大寶這才不言語。
不一會兒,葉紅軍下班回來了,看到趙大寶在家,就開了幾句玩笑,沒得到響應,就好奇的問了幾句。
趙大寶沒臉說,葉叢就簡單的把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到讓葉紅軍沒心沒肺好好嘲笑了趙大寶一頓。
吃飯的時候,葉叢沒提如何解決麻煩,而是先問麻煩解決以後,趙大寶的打算。
趙大寶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直接發了狠,宋彩芝在娘家愛呆多長時間就呆多長時間,他絕不會去接,並且,以後要是宋彩芝再想『插』手單位的事,立馬大巴掌上去,用實力和她說話。
看他的態度,不像是一時激憤,葉叢也就放下心來。
飯桌上,葉叢又收穫了一個意外之喜。縣公安局有一個副局長是葉紅軍的同學,雖然沒有什麼私交,但也算稍有交情,也許可以走走他的門路。
本來葉叢是想走鍾斌的爸爸鍾奎的門路的,不過,多一條路終歸是好事,就讓葉紅軍約一下,有時間出來坐坐。
結果,這個“有時間出來坐坐”的說法讓葉紅軍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葉叢一拍腦袋,這個年頭還不興飯局,有事一般都是去單位商量的。但事情總得有一個適應階段不是?所以,葉叢還是堅持“出來坐坐”的做法。
好說,歹說,葉紅軍總算認可了這個辦法。可孫淑敏有些有心疼錢,考慮是給趙大寶辦事,沒好意思直接阻攔,但也沒少透話出來,話里話外的意思覺得太浪費。
葉叢有些好笑,掏出一張存摺遞到孫淑敏的手裏。
孫淑敏接過一看,嶄新的紙面上只有一行字,除了日期,數目欄打頭是一個五,後面跟着三個零。
她知道葉叢有鋒銳的收入,平時也沒少收兒子的養家錢,但都是三頭五百的,從沒有過千的時候,孫淑敏驚呀地問:“怎麼這麼多?”
葉叢笑道:“這段時間買賣好,就多分了一些。”
當初鋒銳開張的時候,葉叢是頂着為南方老闆陳家華幫忙的名頭負責經營工作的,所以,收入方面,也總是說分紅,或是老闆給的獎勵。
但自己有錢了,父母卻享受不到,那無異於錦衣夜行,也不是葉叢做人的原則。於是,他開始有意無意地逐漸加大上交家裏的數目,淺移默化地增加父母的承受力。可三頭五百的,又解決不了大問題,他一直想多給一些。這五千錢是最大的一筆,他在兜里揣很久了,一直想找一個合適的機會交給父母,正好今天母親提到錢,於是才有這一出。
孫淑敏也不疑有它,喜滋滋地將存摺揣起來,又拿起筷子,給葉叢夾了一塊肉放到碗裏,算做表揚。
葉紅軍看得眼紅,不滿地道:“孩子他媽,不要這麼財『迷』好不好,大小我也是戶主,不帶這麼歧視的。”
孫淑敏白了他一眼,夾起一根蘿蔔條丟到他碗裏,嗔怪道:“你還有臉說,挺大的人,還不如兒子會掙錢。我以後還就歧視了怎麼了,能掙錢的就吃肉,不能掙錢的就吃鹹菜,你愛吃不吃。”
葉紅軍一陣苦笑,對趙大寶發牢『騷』:“看看,我在這個家越來越沒地位了。”
這一幕深深的觸動了趙大寶。
葉叢的本事他早就領教,當初自己有他幫忙的時候,順風順水,心想事成。可自己是如何對待人家的?恩將仇報,生生將人家氣走。結果怎麼樣?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人家大把大把地掙錢,自己卻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這能怨誰?怨自己的媳『婦』?恐怕主要還是怨自己吧,誰叫自己腰板不直,連個老婆都治不了,真是枉做男人啊!
看來,堅定的跟住葉叢,這才是自己時來運轉的前提!
趙大寶的決心從來沒有過如此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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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落了一章,今天補上,大章節不敢說,反正我儘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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