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命懸一線
房間氣氛壓抑，還有壓抑的輕聲哭泣，床畔坐着的人臉色陰沉，身上是還未換下的戰衣，血氣濃厚，卻不肯離開半步，只想等一個結果。床上的人臉上毫無血色，旁邊立着的兩個年輕人面面相覷，臉上帶着懊惱，藥箱裏的藥品擺滿一地，確還是毫無起色。
魏清雲握着古凌風的手，臉色陰沉，鬍子拉渣的臉上，儘是疲憊，他已經在這裏守了很久，可古凌風遲遲沒有醒來，甚至也沒有意識，不論他們說什麼都沒有反應，“你們——都去休息吧，這裏我守着。”
旁邊的美綺忍不住喊了一聲，“魏大哥……”
“出去。”魏清雲少有發火，為數不多幾次對別人發火，也全都是因為古凌風，此刻他再也忍受不了，他更接受不了古凌風會離開自己。內傷嚴重，藥石無醫。這怎麼可能，明明這幾年裏，古凌風的身體好了不少，甚至還可以陪他過上兩招鬧着玩。
其餘人看着魏清雲震怒的模樣，心中只覺可惜，無聲離開了房間，才一離開，美綺就靠在江芪參懷裏哭起來。“為什麼，為什麼師兄會遇上這樣的事，大業已成，他竟然會受這麼重的內傷，上天好不公平。”
“都是我無能，不能救陛下，我要回去再翻翻醫書，說不定還有什麼辦法。”古辰碎碎念着，轉身離開，腳下步子虛浮，心裏卻明白再無可能，就算是華佗再世也沒有辦法。
古千帆那一掌，幸虧被擋了一下，不然此刻古凌風怕是已經踏上了黃泉之路。但就算是這樣，仍舊傷到了古凌風的心脈，是五臟俱損，藥石無醫的脈象，只能依靠魏清雲深厚的內力，每月運功才能維繫性命，而且也不是長久之計，最樂觀的話也只有十年光景。
這個結果，他們都知道，但誰都無法接受，尤其是魏清雲。當時被困，如果他能早一點除掉古千帆，就不會給他可趁之機，古凌風就不會被打傷，更不會只剩下半條命。
整整兩天，古凌風還在昏睡中沒有醒過來。所有人都在旁邊守着，但沒有人能把魏清雲勸走，魏清雲已經好幾天沒有合過眼了，從蘇城出發到這裏都過去了四天，魏清雲寸步不離的守着古凌風，生怕他一走古凌風就消失了。魏清雲趴在床邊，昏昏沉沉地休息着，不敢睡得很沉，忽然感覺到握在手中的指尖動了動，一下驚醒，不敢眨眼地盯着古凌風。
好疼，身上到處都在疼，而且嘴裏一股血腥味很難受，古凌風醒來時，只覺渾身上下被碾碎了一樣，連手指動彈都有些費勁，慢慢睜開眼，看到床邊的魏清雲時，整個愣住。
這還是魏清雲嗎？鬍子拉渣，臉色青黑，身上還穿着染了血污的盔甲，看上去彷彿才從惡戰里出來。古凌風瞬間紅了眼眶，這幾年來所有的一切都在昨天結束了，宣王府大仇已報，軒轅朝從此成為歷史，他終於可以將那一根緊繃著的弦鬆開，不再緊緊繃著。
看向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古凌風有些睏倦，不過睡了多日，他現在只是感到疲憊更多，看着魏清雲，半晌才適應過來，想到自己應該是睡了很久，忍不住開口：“阿雲，你怎麼不去換身衣服，我這裏沒事，醒過來了就好了。”
誰知古凌風剛說完話，魏清雲突然把臉埋在他手心裏，不到一會兒，古凌風感覺到手心一片濡濕，眼淚掉在他的手心裏，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魏清雲，卻只能出聲安慰，連手都抬不起來。
“我真的沒有事。”虛弱的聲音聽上去毫無說服力，而古凌風的笑意卻讓魏清雲的心裏發堵，覺得有些難受的同時更為愧疚。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如果我保護好你的話，那你就——”
“這不關你的事，戰場上的事情哪裏是你我說得準的，我們不是已經打了勝仗嗎？”古凌風笑着說，“那我們就是贏了，贏了好，贏了，我就——咳咳！”
不等古凌風說完話，嗓子發癢，緊跟着猛地咳嗽起來，唇邊立即染了一抹艷色，血紅的顏色蔓延到下巴，魏清雲紅着眼睛，替他點了身上幾處穴位，然後扶着他坐起來，盤腿坐在他身後，雙掌貼着背，緩緩運氣，“小風，剛開始這幾日，我會用內力給你療傷，等到你情況穩定下來，就是一個月一次，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知道。”古凌風虛弱得像一張薄薄的紙，如果不是魏清雲撐着，可能隨時會倒下去。
一炷香后，古凌風稍微好受一些，靠在魏清雲懷中，低笑了一聲，“你怕什麼？我都不怕，至少還有好些年可以活，只是之前我們倆說的幾十年太遙遠了，還是珍惜眼前為好。”
魏清雲想到古凌風此刻的內傷，心情低落，低着頭看着懷裏的古凌風，語塞，“我——”
“你可別哭了，我最怕人哭了，尤其是你。”古凌風寬慰道：“或許，我只是該早點和他們去團聚，他們都在等着我，但我肯定捨不得你，所以還會多陪你的，你別難過。”
門外站着的美綺捂着嘴，轉過身悄悄跑來，原來古凌風早就察覺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故做輕鬆的語氣讓人心裏難受。
聽到門外動靜，古凌風靠着魏清雲，想到了自己才開始的大業，振作了不少，樂觀道：“既然京城已經拿下，那現在就可以開始休整，讓七部都搬回京城辦公，還有，我們的大會也要繼續開，讓每個城鎮的守城將領與太守一起來，這樣才算公平。”
魏清雲扶着他靠在自己懷裏，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古凌風不管是要做什麼，他都會滿足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毫不猶豫的答應，甚至是拚死也要拿回來，“好，我立即替你修書，讓他們送往各處。”
“還有一件事，烏雅夫人在千佛寺這麼多年了，也該讓她回去和呼延剛團聚了，呼延剛答應我們的，只要我們稱帝，他就會歸順與我們，從此只是一個附屬國。”古凌風想到烏雅夫人還有呼延剛母子分離多年，忍不住道：“我已經是個無家可歸的人，他們母子能團聚，我們理應幫忙才是，更何況呼延剛已經幫了我們不少。”
提到呼延剛，魏清雲點頭，他早已經做好了安排，甲一時刻在黑雲城那邊準備着，呼延剛也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如今天下局勢已定，雙龍國早已名揚天下，手中火器、兵力強盛，不是誰都可以挑戰得起的，“他那邊你放心，我會讓甲一去談判。”
“還有——”
古凌風還想再開口，被魏清雲攔住，“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做，我都陪着你，你現在休息，我去換身衣服再過來，免得你看着我這樣，大概也會覺得心情不好。”
說完魏清雲像之前古凌風親吻自己傷口一樣，低頭吻了一下他的手指，“你好好休息，門外有林高守着，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