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持如掖行

第14章 相持如掖行

唐秉搖了搖頭,道:“風城主威名赫赫,修為出神入化,乃是當今天下了不起的大人物。我等四人不過是一介山野村夫,與風城主如有雲泥之別。若是平日裏,我等便是遠遠瞧見風城主大駕,都得退避三舍,更何談知曉風城主心裏在想些什麼?”

唐秉說完,便不再看他,與其餘三人向陳摶躬身,道:“四皓見過掌門。稟掌門,現今惡賊授首,戰火將熄,我等四人幸不辱命,遂歸復命。”

又與玄冰宮主行禮,道:“原來是玄冰宮主駕臨,四皓未能相迎,真是失禮。”

玄冰宮主笑道:“四大長老言重了。本宮不過帶徒兒外出遊歷,以增見聞。途徑縹緲峰,過門而不入,未免失禮,是以特來拜會陳掌門。”

陳摶忙道:“這個可不敢當。”指了指廣場西面那兩名少年男女,道,“敢問這兩個少年,可是宮主的高足?小小年紀,便要踏入金丹境界,較之陳摶當年,可是強上太多,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玄冰宮主道:“陳掌門謬讚了。本宮這兩個徒弟,最愛頑皮胡鬧,不知世間艱險,這才帶他們出來見見世面,也好教他們知曉,天外更有天。回去之後,才肯用心修鍊。”又對兩個少年道,“你們兩個還不拜見陳掌門和風城主!”

少年作揖,道:“晚輩玄冰宮弟子地祇與師妹后卿姜娰,拜見九天縹緲樓陳掌門,拜見武林城風城主。”

那女孩見師兄行禮,也隨之深深作揖,心中暗自疑惑:“這陳掌門好生了得,難怪能與我師尊並稱。他是如何看出我已是金丹瓶頸的?”

玄冰宮主皺眉道:“怎麼不磕頭?”

陳摶笑道:“宮主太見外了,若是當真論資排輩,我可是比他們還低上一輩。我等修道之士,何須拘泥凡俗禮法?”

風漫天卻是一愣,暗忖:“適才只顧着與陳摶爭辯,並未留心他人。玄冰宮主這徒兒叫地祇?怎麼竟與羅蘭國儲君同名!聽聞羅蘭國儲君地祇其人天生神力,卻不知是不是眼前這人?”

這幾人修為精湛,又未刻意傳音入秘,是以楚歌雖在廣場外圍,幾人的話語卻是一字不漏,全聽了去,心想:“原來那女孩叫姜娰,是玄冰宮的弟子。記得雷大哥說過,玄冰宮位於羅蘭國,也是六大派之一。”

他知曉那女孩姓名,便想再瞧一瞧她的模樣,只是前面有成百上千的人頭攢動,便想找個縫隙,擠到前面去。

忽聽得一聲冷喝:“呵,小叫花子,原來躲在此處!”接着後背一震,只覺一股大力傳了過來,便即昏迷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歌慢慢轉醒,睜開眼睛,只見眼前一片漆黑,跟着一陣冰涼入骨,掙扎着便要起身,略一扭動,卻覺後背一陣劇痛,按捺不住叫了起來。

楚歌原本神智並未完全清醒,竭力回想,只約摸記得閉眼之前,曾聽到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但總是想不起是誰,尋思:“這裏黑漆漆的,一點生氣也無,難道竟不是人間?我定是已經死了!”

他想到這裏,心裏不禁一陣傷心,登時萬念俱灰,又迷迷糊糊,昏睡過去。

這一回昏睡,楚歌於睡夢之中,只覺饑渴難耐,口中不禁“嘶嘶”出聲,雖仍頭腦迷糊,渾身疼痛,心底卻明白了幾分:“我怎地會覺得十分飢餓?難道我竟沒有死?”

他存了生念,再顧不得其他,當即叫道:“有人在嗎?這裏有沒有人……”

他叫了一陣,口中更覺奇渴,再無力氣喊叫,心中不禁惶然,正要嚎啕大哭,又想起雷霸天曾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活着是咱們命大,有什麼好哭的?”便強忍住眼淚。

正在他傷心焦慮之際,只聽一個聲音說道:“你小子命倒是硬,受了這等重傷,竟然沒死。”跟着亮如白晝,一個身影提着一盞油燈緩緩來到面前。

楚歌久置暗中,此時陡見亮光,雖照得雙眼刺痛,心中卻欣喜若狂,唯恐這一線光明稍現即逝,驀地跳將起來,朝着光亮便撲了過去。

哪知便在他將要靠近之時,卻被那人一腳踢在胸口,立時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之上,只覺四肢百骸好似裂開一般。

又聽那人冷笑道:“小叫花子,你老老實實將經文和那賊子的下落說出來,小爺心中快活,或者大發慈悲,賞你個痛快。”

楚歌緩緩抬起頭,凝目望向那人,頓時醒悟過來,道:“原來是你這惡人!你捉不到我雷大哥,就忽施偷襲,捉我一個小孩子回來。”

那人怒道:“你算什麼東西,值得小爺出手偷襲?還不快些將那賊子得下落說出來。若是不說,便教你領教領教小爺折磨人得手段。”

楚歌心中一凜,尋思:“我與雷大哥逃走之時,他與烏戈國那人劇斗方酣。現今他安然在此,想來是將那人打敗或是殺了。他恨雷大哥入骨,是萬萬不會放過雷大哥的。我若將雷大哥得下落說了出來,咱們兩個都難逃一死。與其如此,還不如死我一個便罷。”

他有了計較,當下把心一橫,道:“哼,我說與不說,你都是要殺我,左右是死,那我幹嘛要說?”

這人正是那日于山路之上追拿雷霸天,后與烏戈國少年交手得九天縹緲樓弟子。

這人名叫劉定武,是九天縹緲樓後輩弟子中的佼佼者。

這次武林城主風漫天來縹緲峰尋釁,九天縹緲樓中好手俱出,他被安排看守藏經閣。

藏經閣本是九天縹緲樓的禁地,自九天縹緲樓創派至今,已有數萬載,從未有過外人進入,便是派中弟子未得掌門,亦或是長老院許可,也不得私入。

劉定武自恃九天縹緲樓為天下六大派之一,享譽已久,聲勢之盛,天下無人敢越雷池,是以監守之時,竟生出懈怠之意,擅自去了別處。

豈不料雷霸天卻是個專做攔路搶劫、打家劫舍勾當的悍匪。

他來九天縹緲樓偷師學藝,陰錯陽差走到藏經閣,不見有人看守,便偷入盜經。

出來之時正給劉定武撞了個正着,便有了後來雷霸天被追殺一事。

劉定武這一路追殺幾近得手,卻哪知憑空殺出個烏戈國少年,竟要將雷霸天殺了。

劉定武尚未追回經文,怎能讓他將雷霸天殺了,當下二人便交上了手。

二人打了幾個回合,那少年修為精湛,遠勝於劉定武。

待拆到十餘招,劉定武力有不逮,給那少年一掌打在胸口,身子晃了幾下,跟着摔倒在地。

那少年見狀,冷笑一聲,呼的雙掌拍出,便要將劉定武斃在掌下。

哪知他掌力尚未發出,便覺一股大力自身側襲來,心中一凜,只得強行將掌力收回,急向後退去。

少年驚魂甫定,拱手為禮,道:“是哪一位高人至此,壞了我的好事?”

過了一會,見無人應答,又道,“敢問是九天縹緲樓的高手,還是路過的前輩,還請現身一見。”

又過了一會,才聽有人說道:“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娃娃,老頭子不願現身,那是教你好知難而退。”

又有一人道:“小子,你自恃武力,在烏戈國橫行霸道,無人管你。來到我古丘國,卻來欺我縹緲峰弟子,今日瞧在你師尊風城主面上,此事便作罷,還不快些離去。”

少年聽二人說話,如平時坐着說話無異,其聲由遠及近,在林中回蕩,久久不絕,心中一凜:“我方才並未使出師尊獨門功夫,他卻知我師尊是誰!這兩人該是九天縹緲樓的前輩高人。我現今不過初聚靈初期,還是別招惹了他們,徒然惹個灰頭土臉。”

他雖心生退意,但素來行事飛揚跋扈,就此離去,心中難免不甘,道:“既是如此,晚輩就此告辭。晚輩武林城贏勾,他日若是有緣,有再見之日,還請前輩來武林城舍下盤桓數日。”

卻聽又一人道:“咱們從不與人訂什麼約會。你若心有不甘,他日大可來縹緲峰找咱們。咱們不是那藏頭露尾之輩,烏戈國的小子,你聽好了,咱們共有四人,合稱四皓。”

那自稱贏勾的少年心中一驚,暗道:“哼,原來是你們四個老不死的,卻來壞我的好事。今日便算我輸你一陣,此仇來日自有相報之時。”

他自知不敵,便不再說話,冷冷瞥了劉定武一眼,轉身離去。

劉定武見贏勾退去,當即拜倒,道:“弟子遭逢大敵,深陷險境,幸得四位長老出手相救,弟子不勝感激。”

過了良久,仍未見回復,知四皓已然離去,抹了一把臉上虛汗,暗嘆:“我自拜入師門,素知有四大長老,性情淡然,終是無緣得見。”

他得四皓相救,甚是感慨,尋思:“我九天縹緲樓現今大敵當前,對手更不知是何等人物,便是四大長老這等淡泊的心性,也都趕了回來。”

他想到此處,心中恨意陡生,憤憤道:“全賴那該死的莽夫,竟趁着我不在,偷入藏經閣,將《雷神劫》的經文盜走。哼,待我找着你,看不將你剁得稀爛。”便循着楚歌的足跡,往山下找去。

劉定武雖是九天縹緲樓的弟子,卻甚少外出,便是偶有下山之時,也都走的大路,從來不知有這樣一條林間小道。

只見他在林中穿來插去,許多地方分明有跡可循,但左一拐,右一彎,卻到了盡頭,只得折返回來,再覓出路。

如此這般,在山上東走西顧,終是尋不着任何蹤跡,不覺天色漸晚。

劉定武心中更覺煩躁:“這小路十分難走,照這般走法,怕是還未找着那賊子,我便已迷失於此了。如今之計,只得先回縹緲峰,邀幾個相好的師兄弟,大家一同下山尋找。那賊子受了重傷,經不得折騰,想來便躲在山上某個隱蔽所在。”

劉定武心中計較已定,便就地生火,歇息了一晚。待次日天明,才摸索着回走。

待到峰頂之時,正見楚歌往人群里湊,心中不禁大喜過望,道:“呵,小叫花子,原來躲在此處!”立時全力拍出一掌,打在楚歌後背。

他這一掌,直將楚歌打得昏死過去,心中暗急:“可別把他打死嘍!”

又趕忙探了探楚歌口鼻,見還有氣息,心中稍定,又見場上眾人都全神貫注看着四皓等人,無人留意到他,不禁一陣竊喜:“小賊,待你將經文的下落說出,我再慢慢整治你。”便將楚歌擒拿,囚在九天縹緲樓的地牢中。

這地牢位於縹緲峰的山腹中,乃是專為懲治派中犯規的弟子所建,平時鮮有人跡。

待過了兩日,敵人退去,劉定武才來到地牢,見楚歌已然蘇醒,便盤問他經文的下落,豈知楚歌如何也不肯說,不禁氣惱,道:“小子,我瞧你與那偷經的賊子並非舊識。你這般不顧自身性命,來保他人安寧,人家卻未必懷恩感德,何苦來哉?”

楚歌道:“你不必以言語來誆騙我,想我說出雷大哥的下落,那是怎麼也不可能的。我雖與雷大哥是初識,但我瞧他為人慷慨豪邁,定是個重義輕生的好漢子。”

劉定武此時心中惱怒至極,暗忖:“好個不識好歹的小子,老子暫且不與你計較。待追回經文,你與那偷經的賊子,都別想有好死。”

他強忍着怒意,道:“小兄弟,你俠義心腸,我十分佩服。只是人心隔肚皮,你又怎知別人心中所想?你那位雷大哥指不定此時正不知在何處偷偷譏笑於你哩。”

楚歌道:“他笑我什麼?”

劉定武譏笑道:“呵,還能笑什麼?自是笑你傻啊!”

楚歌愣了一下,奇道:“雷大哥他為何笑我傻?”

劉定武笑道:“你還說你不傻?分明是別人做了惡,卻教你來遭罪。你好生思索,若是正人君子,會來我九天縹緲樓盜書么?我九天縹緲樓可是天下聞名的名門正派,他既與我們為敵,又豈能是什麼好人?”

楚歌聽得此言,尋思:“他說的不無道理。只是……只是……雷大哥定不是這樣的人,嗯,這人定是為了誘騙我說出雷大哥的下落,故而這般誆我。”

劉定武見楚歌起初目光迷茫,待過得一會,竟又變得堅定,心想:“也不知那賊子給這小賊灌了什麼迷魂湯,竟使得他這般信任。看來若想他說出賊子的下落,還得另外想個計策。”便不再理會楚歌,徑直走出地牢。

劉定武想得入神,那油燈也忘了帶走。楚歌本想跟在他身後出去,只是劉定武腳步奇快,數步便走了出來,將門鎖住。

楚歌怒極生恨,大聲嚷道:“喂,你快放我出去!快將我放出去……”

直到劉定武走遠,楚歌方才停歇,心中兀自惴惴,尋思:“這人實在可惡。我與他無冤無仇,他竟將我囚在此處。哼,倘使我終身不能脫困,亦或是死在此處,那便罷了。若有朝一日,我得以逃脫,必報此仇。”

正思量間,忽見牆角有個黑影輕晃,心中大駭,驚呼道:“什麼東西!”

驚得他趕忙揉了揉雙眼,定睛看去,果見一團黑乎乎的事物正緩緩蠕動,不禁害怕至極,顫聲道:“你……你……是什麼東西?”

卻聽一個嘶啞的聲音說道:“小……小兄弟,莫急,莫急。我不是東西,是人哩!人哩!”

楚歌愣了一下,環顧四周,卻不見有人,又對那黑影怯怯道:“喂,方才是你說話的么?”

此時,那事物已緩緩爬了起來,隱約中卻似一個人形。

楚歌躡手躡腳將劉定武遺忘的油燈提了起來,照了過去,果見一人蓬頭垢面,依牆而坐,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又聽那嘶啞的聲音道:“小兄弟,莫……莫要駭怕。我是活人哩。”

楚歌驚魂稍定,道:“你什麼時候在這裏的,我怎的竟然不知道?”

那人道:“你問我什麼時候在這裏的?你問我什麼時候……”

他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喃喃道,“我也記不清楚啦!五年……十年……或許是二十年……”

楚歌見他不知所云,心中暗自納悶:“聽他話中之意,竟已被關在此處多年。這般邋裏邋遢的模樣,說話顛三倒四,這人難道竟是個瘋子?”

他提着油燈又靠近了些,想看清那人的模樣,道,“你既被關了那麼久,怎的我先前卻未曾見着你?”

那人道:“小兄弟,自從你被關了進來,便一心想要逃出生天,全副精神都在想着如何出去,自是察覺不到我了。”

楚歌尋思:“他說的也在理。這幾日我總是迷迷糊糊,一時昏迷不醒,一時心思焦慮,哪裏顧得了別的?”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道:“你問我叫什麼名字?呃,且容我細細想想,我叫什麼名字……”

過了一會,那人才回過神來,緩緩道,“秦藥師?秦越?嗯,是的。我叫秦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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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戰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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