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江上的日與夜 第15章、戰而無畏
盔燈照射出熾亮的光束,刺透黑幕直至隧道盡頭。作戰靴踏過細碎起伏的地面,輕輕的“沙沙”聲在寂靜迴響。槍械觸動着甲片與戰鬥武裝,偶爾有一股滲漏的水流湧出,將靴底的暗紅色洗去。
“一組,報告位置,完畢。”
通訊器里傳來許國峰軍士長的聲音,他帶領着第三組朝着最右側的隧道前進。
沈如松瞥了眼幾個小時前下隧道時留下的岔口記號,隨後他偏頭說道:“五百五十米處……”
話才說一半,一陣震耳欲聾的槍響搞得他嘴巴一歪,飛速架起槍,大叫道:“哪裏!”
“前方……”開槍的是鄧豐,這個矮壯的龍山青年語調卻是拖長了,他推着盾牌抵近,在槍掛手電筒的照耀下,赫然一頭盔鼠趴伏。
“接敵……”鄧豐這才說完了話,語氣一股濃濃的失望感。
“一組,遭遇情況?”
沈如松揪了揪鄧豐的水冷護甲立領,示意他讓開些位置。
“安全。”沈如松看着那頭吃了一發獨頭彈也沒有立即斃命,尚在蠕動的盔鼠說道。
沈如松心頭一動,錯步後退,也不回頭,手肘戳了戳後邊一個支援射手,沉聲道:“你,擊斃它。”
許是過於緊張,射手數個點射都沒擊中盔鼠的腦袋,80式無殼彈步槍雖說射速極快,但配用的4.7毫米無殼彈卻威力稍遜。
一瞬間九發子彈命中,將眼前這頭盔鼠的軀幹炸出好幾瓣猙獰裂口,但這仍不足以產生斃命效果,這就是變異獸最棘手之處。能在昔年高強度的地表輻射環境中倖存,並發展繁衍的種類無不進化出超常頑強的生命力。
盔鼠傷口處的黑血只短短湧出幾秒,隨後便被迅速凝住,一層肉眼可見的薄膜凝析出來,覆蓋在面積較小的傷口,而它的腹部被霰彈槍獨頭彈基本打爛,內臟與腸子正隨着主體的不住晃動而抖動,但也僅是抖動而已。如果人類的腹部遭受如此重創,裏頭藏着的器官早就流溢了,但盔鼠的身體構造就不會。
沈如松看到了盔鼠內部一種像蛛網般繁密的淋巴管。同樣是免疫系統的重要部分,但以盔鼠為代表的變異獸都特化了淋巴系統,使之能夠吸收輻射並促使自身的快速成長。大量的淋巴管、淋巴瘤堆集在變異獸體內外各處,令它們履輻射絕境如平地,獲得旺盛的生命力,也令它們一生尤其短暫。
一頭盔鼠不到三年的生命里,要完成築巢、交02配、撫育等工作,每天必須要吃下相當於30%體重的食物來維持體內過於活躍的代謝,可想而知,把人的壽命上限縮減到三十年,人該會以多狂暴的方式來完成既定目標。
“擊斃它!”沈如松叫道。
射手長呼幾口氣,終於打爆了盔鼠的頭顱,那裏是神經束最密集的地方,嚴格意義說,除非把這頭盔鼠體內各處的神經束和分腦都打爛,否則不能算死,只算重創。
“補一槍!”所以沈如松又命令鄧豐補槍,把盔鼠打到四分五裂為止。
沈如鬆手臂前揚。
“推進!”
越過正常儲存物資的戰備隧道后,工兵們就開始在各條土隧道里開鑿孔洞,並安放塑膠炸藥。
戰鬥小組護衛着工兵,讓他們得以心無旁騖地作業。基站營地內留有鑽機和風鎬,他們按照爆破的標準流程施工。
雖然這一炸,這座通信基站是完了,但就像荒郊野嶺中也能找到戰備庫一樣,戰前修建的海量儲備庫直至現在仍然有許多未曾發現,戰後的鐵路鋪到哪裏,復興軍戰備庫和通訊站也修到哪裏。
一千萬平方公里的蒼莽國土,才四千萬的國民。為這片土地,犧牲了太多人,能少死一個,未來就能多一份重建的力量。
“所有組都已安置完畢!”
“起爆,起爆,起爆!”
憑着手頭的隧道圖和上面標註的摧毀點,許國峰與沈如松等人又是擅長計算的工兵,他們很快得出製造小型爆炸、轟塌部分土隧道又不至於引起連鎖坍塌的安全當量,這樣他們能封堵住明面上的盔鼠逃竄路徑,再以火力優勢一網打盡。
煙塵冒出巷道口,腳底下的震動如約停止,先行回到入口處的士兵們低低地歡呼起來。
“還是太麻煩了,如果有雲爆彈就舒服了,直接打兩發進去,沒燒死也窒息了。”沈如松說道。
“那樣的好玩意打耗子叫做浪費。”許國峰說道,他看了看錶,讓各戰鬥組重新進入。
“你小子得虧是今年畢業,去年前年大部分的士官生都分去西線了。”許國峰感慨道。
“比起這幾頭耗子,西邊的笈多人用雲爆彈都攆不出來。”
爆炸將隧道炸到只剩下兩條,沈如松隔很遠都聽到了鼠輩們嘈雜的“吱吱”鳴叫聲。
“它們是真的怕嘍。”有人笑道。
狹窄的隧道不需要一次性進入太多人,不是志願兵的工兵們全部回到隧道與巷道的分界處做預備隊。
一髮帶有曳光尾跡的誘餌彈射入,沈如松放下電焊盔面甲,“嘭嘭”敲了兩下,沉聲說道:“來場硬仗!見血了兄弟們!”
“跟着我上!”
士兵們奔跑着突進,爆炸余塵未散,而鼠輩無路可逃,沈如松身披鋼甲外骨骼,他並不是天海帝國時代的重甲騎士,但他的殺戮效率,只會令揮舞大劍的祖先們汗顏!
龐大的后坐力輕易被體格化解,沈如松無視着肩膀的些許疼痛,霰彈槍噴出金屬狂潮,把前方似黑潮而來的鼠輩一批批刈倒。
“站定!”沈如松喊道。
“堅守位置!小夥子們!”
“準備衝擊!”
盔鼠兇狠地衝撞着盾牌,但穿有水冷護甲的戰鬥工兵人人豈是一句“龍精虎猛”形容得完?他們齊齊喊着口號,挪步壓下重心,盾牌稍歪,鼠輩剛想越過頂稍,就被後面的射手一槍爆頭!
黑血兜頭淋下,輻射計瘋狂“嘀嘀”亂響,這時候誰特么管這個?沈如松外骨骼的渦輪機全速運轉,他頂着前排兄弟的後背,一同卸着衝力,槍就直接架在鄧豐的肩頭,開火,亂殺!
“推!”不用充當副手的老獵兵說話,沈如松吼道。
隊形前壓,盾牌手們暴躁地“嘿了”一聲,硬生生推着鼠屍朝前一步。
瀕死的盔鼠們被踩在腳下,撕咬着水冷護甲堅韌的表面,盾牌手們無暇處理,沈如松也不會處理,他們的火力完全向著一波波湧來的盔鼠投射去,鼠輩便是鼠輩,洞穴02里藏着許多,總要比意料里更多!
最後的醫護兵以手槍點爆了屍骸里奄奄一息者,隔着防毒面具的視窗格柵,沉重的呼吸聲伴着有力心跳聲,她猛然抬頭間,聽見班長在喊
“跟着我!”
於是她生出無窮勇氣。
隧道豁然開朗,士兵們已成功推進到最終的巢穴。誘餌彈接連打出,盔鼠們爭先恐後地奔向致命誘惑的信息素,然後被密集打翻。
“戾~~~”長長的嘶鳴中,盔鼠們終止了對信息素的本能貪婪,它們刷地轉過頭,嗜血的豆大眼睛盯得士兵們心底沒來由的一涼。
“散開!散開!”沈如松注意到身周地形已是寬闊的洞窟,但忽然集中的盔鼠叫他無心處理,他呼喚着小組分散成最大化火力網。
十一支槍驟然迸射出的火力極其可怖,發起決死衝鋒的盔鼠一半倒在路上,這些可悲的造物猶如近代時期向紅衣火槍手衝鋒的草原牧民,恃着滿腔血氣之勇,試圖挽回敗局,然而!那個時代早不屬於長生天!
疏密有致的散兵線擊垮了盔鼠的衝鋒,沈如松高喊着:“整隊!”小組即合攏起來。
“準備撞擊!”
“推!”
洞窟內,盾牌手難以再遮擋住全部戰友,他們承受了主要衝擊,但仍有少數盔鼠繞后,殺向防護更薄弱的射手,一旦它們衝擊成功,隊列便會打散,失去隊形保護獨自為戰,傷亡就難以避免!
“堅守位置!”沈如松狠狠一拍鄧豐。“止步!”
外骨骼渦輪過載,爆髮式速度叫沈如松直接一躍而飛,徑直跳到繞后的盔鼠群中!
盔鼠見狀立刻改而攻擊單槍匹馬的沈如松,一擁而上撕咬爪撓,倏忽間,防獸墊的鞣製硬皮被咬破,但內中填充纖維以鐵絲固定,盔鼠利爪再是鋒銳也無法一時半會刺開。
沈如松抬手一槍插進一頭盔鼠嘴裏,“轟”地一聲悶響,打得它腸穿肚爛,正要回身跳回隊列,不料斜刺里冒出一頭渾身浴血的巨盔鼠,堪比小黃牛,沈如松接連打光了彈匣,也沒法攔住它前沖勢頭。
沈如松匆忙更換彈匣,他手速很快,按下彈井解脫鈕,彈匣落地瞬間,他就順着快裝把拽出了彈匣。
“前頂!前頂!”看到沈如松還在換,老獵兵暴吼道。
但為時已晚,沈如松裝上彈匣還來不及開槍,巨盔鼠就悶頭撞來,猝不及防下,沈如松像斷線風箏一樣被打翻在地,盔鼠欺身而上,上下顎張大到極致,森白利齒以銷金裂鐵之勢咬來!
“班長!”士兵們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