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3 章 第 263 章
龍一剛要做這個交代,影就把他拉住了,附在他耳邊說:「你別跟他懺悔,你今天要是承認你不對你不好,他記不了一輩子也要記個十年八年,直到他懂事,往後的十年八年裏你就是罪人,就算你給他買飛船他都不會領情。」
龍一知道影沒有危言聳聽,這孩子確實有記心,你答應他的事必須做到,否則他會一直念念不忘,甚至耿耿於懷,同樣的他答應你了什麼他也會牢牢記在心裏,譬如廖凢來國內進修前,因為不舍對他說了些「你是爸爸的兒子不要忘了爸爸」之類的話,他就牢牢記下了,而且他對自己認定的事非常執拗,此後別人再說什麼都無法動搖他的想法,以至於他只認影和廖凢,至今也不肯接受龍一這個生父。
以免父子倆再生嫌隙,影替他家龍爺賣了波慘,說龍爺其實是個苦命人,七歲那年就沒了爸爸媽媽,
被寄養在夏家,爺爺那時候很忙,也沒什麼時間管他,他還要幫忙帶弟弟,弟弟又不聽話,每次闖禍都是他挨罵挨罰,在院子裏跪上大半宿都是家常便飯,弟弟闖的禍大了他得挨鞭子。
盧卡斯將信將疑的看看龍一,徹底不相信了,龍爺怎麼可能挨打?肯定是騙小孩的。
影又給他講龍一怎麼把自己帶回家,怎麼把他這個非親非故的小傭工養成親人,勉強成就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盧卡斯這次沒有沉默的不信,提出了質疑:「師公說不可以買小孩,犯法的,會有報應。」
影哭笑不得的問他:「你知道什麼是報應嗎?」
盧卡斯點頭:「我有問師公,他說報應是有很多壞事發生,每天都在倒大霉,倒霉好久,可能會死。」
影倒沒不愛聽,還笑着附和:「沒錯,這就是報應,你也可以理解為,我就是龍爺的報應。」
盧卡斯顯然不贊同,小眉頭都微微皺了起來:「你不是,你對龍爺好。」
影忍俊不禁:「對不住這片維護爸爸的孝心了,我還真是,我是他花錢買來的報應,你大爺是他養大的冤孽,你是什麼我就不說了,我就問你龍爺命苦不苦?」
盧卡斯又去看龍一,影給龍一使眼色,讓怎麼看都無關命苦可憐的他配合一下。龍一隻能放下疊在一起的腿,再將交領睡袍理一理,儘可能的收斂那身只是隨意坐在那裏就叫人不敢輕視的上位者氣場。
盧卡斯卻不給他們牽着鼻子走,把扯遠的話題拉了回來:「龍爺為什麼給爸爸住破醫院?爸爸不是報應,爸爸對你好,爸爸打我我也沒有生爸爸氣,爸爸沒有打過你。」
龍一也不想在他們本就有隔閡的父子關係上再添嫌隙,只得附和着影的話說。
影說他不知道他們在那裏住破醫院,他便對兒子說:「如果我知道,我會立即去接你們。」
影不讓他向孩子懺悔道歉,他便對影說:「對不起寶貝,我去晚了。」
這話不是拿來安撫盧卡斯的,他眼裏有着比愧疚遺憾更深切的懊悔和疼惜,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無法原諒自己的遲到與缺席,至今想起影在生產前寫的那封以防萬一的郵件,他都陣陣揪心,萬幸影平安生下了盧卡斯,父子倆等到了遲到的自己,如果他接到了那封定時發送的郵件,等待他的便是萬劫不復。
影怔了怔,握住了他的手:「你不是故意遲到的,是我沒有告訴你。」他又笑着轉向兒子,「盧卡斯最講道理了,肯定不會因為我忘記提前告訴龍爺而怪龍爺遲到,對不對盧卡斯?」
盧卡斯默不作聲的思量了半晌,終於點了頭,可還沒容得影為這篇終於可以翻過去了鬆口氣,他又馬上搖了搖小腦袋。
影都無奈了,一臉傷神的看着這個豆丁點大卻無比難纏的小崽崽:「又怎麼了?你一個小朋友怎麼這麼多問題?」
盧卡斯沒回應來自親爹的無奈與吐槽,只一臉鄭重的對龍一說:「爸爸不是報應,你要對爸爸好。」
影失笑,孩子這麼護着他,倒像是他不識好歹了。
龍一溫和的對兒子說:「師公的解釋太片面了,報應的本意是,有施必有報,有感必有應,故現在之所得,無論禍福,皆為報應,也就是說報應不只是壞的,也有好的,明白了嗎?」
盧卡斯想了想,用瞭然且篤定的口吻道:「爸爸是龍爺的報應,好的報應。」
龍一把哭笑不得的影攏在懷裏:「是的,這是龍爺命里最好的報應。」
影對他們父子倆都無奈了,小的吧死犟,明知道龍爺就是他親爹他就是不叫,老的吧總是覺得欠他們的,能由着就由着能順着就順着,結果弄的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出去人家都犯迷糊,搞不清楚他們這是個怎樣的家庭結構。
盧卡斯對龍一的反應很滿意,循着「布穀—布穀—」的報時聲看了眼從掛鐘里彈出來的布谷鳥,隨即從老虎椅上滑下來,給了影一個晚安抱抱,對龍一說龍爺晚安,準備去睡覺。
影看他扯了兩張抽紙,給趴在地板上打盹的多格擦擦口水,再拍拍它的大腦袋,叫它上去睡,再看龍一都忍不住心疼了:「你真的不傷心嗎?他對狗都比對你好。」
龍一難得的笑了下,抬手颳了下他的鼻尖:「你是怕爸爸不傷心再撒把鹽嗎?」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都心疼你。」影一臉又好笑又心疼的表情,兩手抱住他的腰,「要不我也給你道個歉吧,對不起,我就沒長成你期望的乖孩子,還給你生了個更不乖的債主子,你這命是真苦啊!」
「不苦,有妻有兒,有人心疼,哪裏苦?」龍一把他放在腿上抱着,親吻最心愛的小兒子似的吻了吻他的額頭,「爸爸很知足了。」
他越知足影越不落忍,也就不忍心跟他討債了,還要什麼告白熱戀死兔子?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往後餘生都這麼過吧,反正自己也習慣了,對他也是個安慰。
天氣越來越冷,轉眼到了小年,這也是個小團圓節,換在往常三爺早就想方設法的把郁喬往家哄了,
這個小年節卻例外,個中緣由大家都知道,但不可說,即便是最為放肆的夏夜也隻字未提。
郁喬看孩子們都諱莫如深的,索性吃過飯就叫他們回去了,團圓節回家自然是為了闔家團圓,回來都慎言慎行的拘束着又是何必?
三爺倒是沒被趕,人也穩如泰山的坐在那裏,心下卻遲疑不定,既想留在這裏陪着妻子,又怕他看自己都心煩不快。
郁喬接了通越洋電話,回來看到丈夫一個人坐在廳里,無意識的揉捏着左臂,聽到動靜方才回過神兒來,想要將手放下來,對上他的視線又頓住了,那隻手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僵持在了那裏。
郁喬沒將視線移開,也沒有上前,就在那裏神情淡淡的看着他,面上無悲無喜亦無怒,叫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三爺這般定力張力齊備的人,也不過一忽兒就敗下了陣來,起身道:「你別不高興,我走就是了。」
郁喬莞爾,笑里既無譏諷也無冷銳,倒像是心有不解:「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這話還真不好說,畢竟當年兩度對枕邊人痛下殺手的不是三爺,而是郁喬,先是放槍,再是放火,反倒是三爺吊著一條傷臂,將郁喬從火場裏拖了出來,饒是郁喬兩度對他痛下殺手他也沒有棄髮妻不顧。
「高興就好,我說過,只要你回來,從今以後事事依着你,你若高興大可以再殺我一次。」三爺自己取了大衣披在身上,把手杖拿在手裏,「這話到哪天都作數,你做的乾淨些,別叫孩子們知道就行了。」
「這就不用你囑咐了。」
「那我囑咐些別的?」三爺笑了笑,復又斂了起來,頓了頓手裏的手杖,「小喬你聽好,殺我可以,不能改嫁,百年以後你要與我合葬。」
郁喬一時不知該罵他恬不知恥還是老不知恥,索性省了唾罵,直接將手邊那隻細頸瓶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