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御七女
“妾身恭迎王爺!”
王妃韋氏對自己這位長相斯文俊逸,卻又勇猛剛烈高高在上,行為冷酷無羈心思難以捉摸的夫君,一直是心存敬畏,絲毫不敢怠慢,立即跪倒在地。
此刻高車駟馬冠帶錦衣端坐於上的朱高煦,薄唇緊抿細長的眼眸微眯,陰陰涼涼的目光掃視過來,端詳着眼前的這張一般般的眉眼臉龐,心裏卻是在想:這個蠢女人,雖算不上美,也算不上溫柔纏綿,要說還有那麼一點點值得看顧的地方就是善解人意了。府中一些瑣事的處置都是她指派着人,披星戴月,起早貪黑,匆匆忙忙而又有條不紊,凡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嚴絲合縫,經過深思熟慮。以求自己舒心合意,還真是用心了。想到此,便溫聲言道:
“王妃不必多禮,起來吧!”
看到朱高煦起身欲下車,韋鳳娘急忙走過去越過侍從攙住王爺的手臂引領入寢殿內書房正面坐定。她知道自從王爺患病就不飲酒不喝茶,後來病癒了也是聽從唐先生的勸告只淡飲一種溫養脾胃的福州武夷山當地產紅茶“正山小種”,可是這種茶不太出名產量也很小所以市上稀有難見,韋鳳娘只得每年讓三江貨棧的人專門前往武夷山購進以供王爺飲用。
望着晶瑩的白瓷茶盞中“正山小種”金亮亮奇香撲鼻的茶湯,朱高煦心情放鬆面露淺笑,端起茶盞品着茶,不由得想起數月前也是在這間書房中談論到紀都堂的情景。
那日韋鳳娘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小心翼翼的規勸漢王朱高煦,說:
“王爺,妾身覺得紀綱雖是父皇身邊的能臣,但其人野心勃勃為人狡詐,眼下唯父皇才能鎮得住他。他與王爺交往無非是為自己尋找靠山,或許還有心以圖將來的從龍之功。王爺縱使英武日後恐也未必能駕馭得了此人。更何況,藩王不可結交朝臣,這是父皇非常忌諱的事。這紀綱是父皇身邊的重臣,與王爺交往過密,未必瞞得了父皇,只怕以後惹下禍端反而會連累王爺。妾身勸王爺還是及早遠離紀綱。”
漢王朱高煦聞言沉默片刻,悶悶不樂地答道:
“婦人之見!在朝中為官的哪個不是都在暗中結交朋黨,以圖陞官保命的。本王若不與紀綱私下裏交好,豈能除去那個可惡的解縉,進而威懾朝中擁立朱高熾的那些混賬文臣。就說本王來樂安得了這要命的病,還不是幸虧他費盡心機找來唐先生才救了本王。“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本王不能過河拆橋,忘恩負義。莫要絮叨了,本王心裏有數便是。”
現在,朱高煦只能暗自嘆了一口氣,紀綱這事還真的是讓她這個烏鴉嘴說著了。
韋鳳娘望着獨自飲茶不言不語只想着心事的朱高煦,雖然料到王爺到這裏見她必是無事不來,可王爺不說她也不敢問,只能揮了揮手讓左右的侍女退下,自己主動打破沉寂說起招遠玲瓏金礦的事,要讓府中增派護礦隊,還得王爺一言而定。
“嗯---”
朱高煦聽完韋鳳娘的話,一陣沉吟然後說道:
“不知你是否已經知道,紀綱出事了,謀反、貪墨,已被父皇誅殺。就連三弟趙王高燧也受到牽連,被從北平順天府改藩河南彰德府去了。現在朝中情況不明,有些人肯定在打着算盤瞅着我們漢王府,你要告訴你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朱高煦一直知道韋鳳娘管着的那些個商行和貨棧的人,可不是只是在經商做買賣,暗地裏還在做着打聽各路風聲和密查地方朝廷官員私隱甚至是監視東宮太子府動向的事情。
韋鳳娘心中不禁一驚,隨即穩了穩身子低頭答應道:
“是,紀綱的事妾身尚知之不詳,但王爺和漢王府的安危最為重要,一切都聽王爺的就是。但礦上的事很急,這人手?---”
朱高煦站起身,走動了幾步,開口凜然而言:
“不要緊,雖說府中還有一衛兵馬,但他們拿的是朝廷的俸祿,只能用於護衛王府,目前調出去太招眼,這事不能難為張長史。可在青州的漢王府中本王還養有兩千親兵護衛,這些手下都是我多年血火之中打拚出來的將士,他們跟着我百戰餘生個個是精兵種子,能帶兵打仗的。我會讓管家持我的令牌調五百人給你護礦,要謹慎行事,更要善待他們。日後你們要自招人手護礦,讓他們撤回來。”
“好,謝王爺!”
韋鳳娘禁不住笑容滿面。朱高煦卻沉着臉又緩緩說道:
“唐先生與紀都堂以前有些私下的交往,為免受到牽連前些天已經叫管家將他安置到府里的道觀之中隱居,並給了他一個使喚丫頭陪伴,對外只說唐先生已離開了,等過了這一陣再說。這事你就不要過問了。”
“哦,妾身知道了---。”
韋鳳娘口上答應着,心裏卻忽然明白了這就是王爺今日親自來這裏要向她交代的事吧?與紀綱有牽連,還可能牽涉到王府,這可不是小事。王爺對唐先生還真是有情有義,不是驅逐出府也不是殺人滅口,而是送他一個美女侍候私下裏養起來。
韋鳳娘微微而笑,款步走過去給王爺面前的茶盞斟滿茶水,彷彿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唐先生以前屢次推拒王爺的好意,一直是孤身一人不近女色,如今卻是想開了,破例收下了一個丫鬟侍候,妾身不知這個丫鬟是出於哪裏,何許人也,竟能得中唐先生的心意?”
聽到韋氏的有意問詢,朱高煦有些不耐煩的樣子,答道:“唐先生要隱居很久,身邊豈能沒人服侍,一個小女孩而已,還是不久前紀綱送過來的。本王是說送與他做徒弟順便照顧他飲食起居,他即使是不情願也由不得他了。”
韋氏一笑,雲淡風輕地又說:
“唐先生治好了王爺的病,是有功勞的,我們不能虧待於他,王爺安排的事,自然是妥貼的很。但唐先生在府中已久,人緣又好,日子長了未必能在觀里呆得住。”
說到此她略微一停,眼眸暗閃,又目光狡黠地接着往下說到:
“幸好他如今已收下了女徒弟,這孤男寡女獨處觀中自然會日久生情。妾身還沒有聽說過哪只貓兒不偷腥,還不信他就是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就連王爺您那言必稱“為子之道”滿口忠孝仁義的太子兄長,聽說近來都讓太子妃獨守空房,蝸居東宮朝陽殿還能“夜御七女”。希望唐先生不辜負王爺的美意,妾身也願意樂觀其成或者是相助王爺一二。”
朱高煦聞言心中一顫,復重重的放下茶盞,又瞪了韋氏一眼,面容惱怒地看向正在八卦的韋鳳娘:
“休得廢話!唐先生要如何順其自然,人各有各的緣分豈能強求!”
韋鳳娘一見王爺不悅立即轉了口風,討好地說道:
“是,王爺,府中新近請了一位名廚善做魯菜,聽說手藝很好,妾身吩咐下去讓他做幾道拿手菜給王爺小酌如何?”
朱高煦袖中的手正捏緊那塊小白羊玉佩,心裏恨恨的在想:你這個該死的胖子,搶走了我的女人還不知珍惜,“夜御七女”,呵呵,你就作吧,早晚作死你!
韋鳳娘見王爺呆坐並不言語,急忙又出聲相問:
“王爺?---”
朱高煦這才轉過神來,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口氣冷漠地說道:
“哦,不用了,本王這幾日渾身乏得很,一點勁也沒有,無心飲酒。回吧。”
望着王爺匆匆遠去的身影,韋鳳娘頓時滿腹的辛酸湧上心頭,自己貴為王妃,每日裏辛辛苦苦打理着府里府外的事務,全心全意的為王爺的事操勞,為的什麼?原來竟然還不如一個游醫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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