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崽(一)
如果哪天覺得生活枯燥乏味了,不妨什麼都不帶,出去走走看看。
最多兩三天,你就會發現原來平平淡淡的生活居然也挺懷念的。
中午吃過飯,梁珂齊跟着攝影師駱言出外景。
車輛剛出去沒多久,就被一輛帕拉梅拉給剮蹭了。
看着滿大街的豪車,梁珂齊心裏只有感嘆,高不可攀的感嘆!
除了面對的環境和人不同,其他流程幾乎和以前學攝影時沒什麼兩樣。
忙碌且枯燥乏味的生活就這樣開啟了新的篇章。
話分兩頭。
葫蘆群里的老四羅偉自從上次離開家裏,帶着媳婦到這邊上班也並不是一帆風順。
羅偉來到J市后,先後找了好幾個挖機工作,但是都不合適。
要麼是工資不高,要麼是加班時間太長,要麼老闆嫌棄他技術不行。
總之過來這邊兩個多月了,就沒能穩定的在哪裏上班。
唯一不用擔心的是,羅偉的父母也在這邊,並且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所以生活方面倒是解決了。
羅偉的母親之前去找了一個加油站工作人員的工作,不過僅僅半個月就沒做了。
在羅偉印象中,自從母親和父親結婚後,似乎就沒有去上班。
哦,去年上得有半年左右的時間。
父親和母親是二婚,那時候羅偉還小,才讀小學三年級,一晃已經十多年了。
不過因為身體原因,並沒有生育小孩。
這段時間,可能是天氣太過炎熱的原因,羅偉發覺臉上身上又開始長痤瘡。
這個痤瘡和別人的不同,前胸後背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這些都還好,可是臉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看着都瘮人。
特別是去年爆發的時候,嘴角、下巴處一個挨着一個,又紅又腫,輕輕用手一摸,裏面彷彿有膿一般,卻又擠不出來。
羅偉去了好幾家藥店也沒買到之前用的那種葯,只好給梁文打電話,讓他買好后寄過來。
這段時間沒有合適的工作,父親那兒因為政策原因,也一直處於半停工狀態,所以一家四口沒事就去外面釣魚。
剛開始還覺得新鮮,可一次兩次三次后,漸漸的就失去了興趣。
又因為父親那兒的工資一直拖欠着,這段時間的生活費用都是父親刷卡來維持的。
因此,父親時不時的就會念叨起來。
羅偉的父親今年四十齣頭,一米八五的身高,身材也保持得很好,又加上其性格偏年輕化,所以並不顯老,反而很有精神頭。
和梁珂齊家的家庭環境不同,羅偉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有和父母有過什麼溝通。
初中還未畢業,就不讀書了,在外面混了段時間,被父親安排去跟着別人學挖機。
當時是在深山老林里,正值夏季,白天頂着烈日,晚上還得和各種蟲蟲大作戰。
羅偉父親的本意是想讓羅偉通過艱苦的環境讓他認知到出了社會的生活有多不容易,可沒想到,羅偉卻死活不願意再回到校園。
對此,羅偉的父親也只能不了了之,而羅偉的職業生涯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由於家裏的債務比較多,所以剛出來時,每個月發工資后,除了生活費,其餘的錢都會轉給父親。
久而久之,這種生活狀態就讓羅偉不厭其煩,因為手裏看不到錢,即使有,也會給父母。對生活沒有任何的期盼。
於是乎,開始大吃大喝,各種玩兒。
而這一切的本身都需要錢。
沒錢了,
發個微信給父親。
……
長此以往,父子倆的關係也就越來越淡。
羅偉覺得自己掙得錢都交給了父親。
而羅偉的父親卻覺得羅偉交到他手裏的錢幾乎又全部給他花了的。
兩人心裏,都有些不舒服。
這天,
羅偉一如既往地睡到十一點過才睡眼惺忪的爬起床。
媳婦楊珊則半坐在床上玩手機,根據醫生的定的預產期,應該還有半個月就可以分娩了。
羅偉走出卧室,在廁所里蹲了半個小時,這才開始洗漱。
出來時,飯菜已經擺上桌。
等羅偉落座,今天同樣休息的父親緩緩開口問道:“都這麼多天了,還沒找到工作嗎?”
羅偉的父親臉色不是很好,和平時不一樣。
羅偉沉默不語,默認了父親的話語。
“一個個的點都不讓人省心,羅飛那個小兔崽子,跟着周紅一聲不吭就跑去深圳了,廠里五千多塊錢的工資都不要了。一天天的不知道想啥?”羅偉的父親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羅偉心裏一驚,去年,弟弟羅飛和親戚一起去福建那邊進廠打工,每個月除了幾百塊錢的生活費,其餘的錢上交給父母。
這才多久?
就受不了了?
羅偉心裏冷笑一聲,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我看都是他奶奶給慣出來的,如果不是他奶奶給他轉錢過去,他有錢走?走到哪裏去?”羅偉的母親抱怨道。
“我已經和他說過了,既然不聽我的,我就當沒這個兒子。微信都被我拉黑了。”羅偉的父親氣不打一處來。
本來這幾年債務越來越多,房貸不算,都還負債三十多萬。
本想着一家人都上班,最多兩三年就可以還完,然後存點錢給幾個孩子結婚做準備。
誰知道羅偉出來這幾年用的比掙的還多。
羅飛現在又不聽話,好好的班不上,非要跑外面去當服務員。
老么也在打電話,不想在福建,想過來這裏。
別人看待這個家庭,都覺得這麼多人掙錢,一年得有幾十萬的收入。
然而,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莫過於此。
三個孩子都在掙錢,聽着還好,可實際情況是自己每個月還要倒貼。
就像現在這樣,一家四口在一起,就他一個人上班,工資還不能準時發放,信用卡都快刷爆了。
又突然聽到羅飛一聲不吭的跑去其他地方,幾千塊錢說不要就不要。
放在平時,他也不會如此生氣,可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全部堆積在一起,就讓他越發急躁。
尤其沒多久,兒媳婦又要生孩子,說不得又是一大筆開銷。
可看着自家兒子這渾渾噩噩的模樣,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難聽的話語,而是對着羅偉詢問道:“那你都有什麼打算咯?不可能就這樣一直刷下去吧?”
本想從自家兒子嘴裏聽到一句正在努力找之類的安慰話語,可羅偉彷彿沒聽到一樣,埋頭乾飯。
又看了看一旁挺着大肚子的兒媳婦,終究是沒能像以前一樣大聲呵斥。
一家人吃完飯,羅偉把碗一放,擦了擦嘴,掏出一根煙,走到窗戶邊抽煙。
吞吐着煙霧,羅偉望着外面並不算風景的風景,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彷彿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捆綁着自己一樣。
餐桌前,羅偉的母親正在收拾碗筷,羅偉的媳婦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抵在後腰處,正往卧室里走去。羅偉的父親抽着煙,皺着眉頭,手裏拿着手機正在打電話。
羅偉雙手靠在牆壁上,望着窗外發獃。
他還記得之前和梁珂齊兄弟倆在一起時,聊過的話。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馬上都是當爹的人了。”
“能有什麼打算,上班唄!”
上班唄!
可這個班真的不好找。
不好找啊!
羅偉嘆息一聲。
十五歲踏入社會,在這個大染缸裏面,吃喝嫖賭樣樣都沾染了些,就連現在的媳婦都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只不過當初兩人短暫的在一起后又迅速分手了,去年才正式在一起的。
其實羅偉壓根就沒想過和她結婚,至少暫時一兩年不打算結婚,誰知道運氣這麼好,沒多久她就懷孕了。
原本年初時雙方家長見面就準備定親的,最後卻因為彩禮的事情沒談得攏,就不了了之。
用梁文的話說,她挺着個大肚子都不怕,都不慌,你慌啥?
羅偉一想也對,反正該着急的人不是自己,慌什麼?
後來也不知道雙方父母怎麼商量的,就說今年年底定親。
這半年來跑來跑去花了不少錢,也沒掙多少錢,自家老頭有怨氣也是正常的,誰叫他是老子呢?
更何況年底定親也全靠父母支持,這些都是錢,包括媳婦馬上生孩子,一家人的開銷……
羅偉很能理解父親的心情,可理解是一回事,認同不認同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就在羅偉神遊天外時,父親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幫你問了,你強伯那裏還差人,工資九千,收拾一下東西,我送你過去。”
聽着父親不容置疑的話語,羅偉默默地走進了卧室,拿出背包收拾衣物。
“你幹嘛?”躺在床上的楊珊疑惑的問道。
“去上班!”羅偉回答道。
楊珊放下手機,沉默片刻,問道:“離這裏遠嗎?”
“遠,一百多公里。”
強伯那兒羅偉之前去過,所以知道路程的遠近。
而且那個地方是在鄉鎮的荒山裡開採砂石,如果自己沒車,幾乎是不可能隨時來去的,因為連汽車一天也只有兩趟到縣城裏。
“哦!”
楊珊看着有些沉默的羅偉,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咬着牙,愣是忍住沒說一個挽留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