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他走了
李旭痛苦的閉上眼睛,他不忍心去責怪她,她的苦楚他怎會不懂?她把葉子留下更是斷了他輕生的念頭,他有何牽挂啊?如果她都不在了他還有什麼留下的必要,可還有葉子啊,她算準了他不會拋下葉子去尋她。
屋外葉子又在哭了,她該是知道媽媽離開了吧,這幾日她哭的頻率越來越高,她也是愛媽媽的。
呂琪的葬禮上,到場的全都是當初參加婚禮的人,少了劉重正,多了葉子,葉子茫然的在李旭懷裏抓撓着似是他抱得不舒服。
穆凝走過去“我來吧。”
李旭抬頭看了她一眼,他怎麼可能不怪她,可想到呂琪的話,他把葉子交給她。
奇怪的是,她剛投入穆凝的懷抱就不哭了,小丫頭拉着她的衣襟,像是找到了什麼好玩兒的東西。
她把葉子抱到外面,坐在長廊里,自顧自的說
“你這麼乖,怪不得她會那麼狠心拋下我們,以後我們相伴好不好?”
“她應該在天上看得到我們吧?”
“你的傷口出血了。”身後傳來蘇齊的聲音。
穆凝回頭看了他一眼,這幾日他也憔悴了很多“結束了嗎?”
“恩。”
“你媽媽還好吧?”
“精神有些恍惚,在接受治療。”
“好好照顧她。”
“我知道,你的傷口還在流血,我送你去包紮吧。”
穆凝低頭看了一眼葉子枕着的地方,是在出血,於是她換了個方向抱葉子“沒事兒,快好了。”
“是救她的時候割傷的吧?”
穆凝想起那天呂琪的決然“你是不是要怪我為什麼沒跟她一起下去?”
“不”蘇齊連忙否認,他也不知道他這麼問的意義在哪裏“對不起,之前是我不對,是我衝動了。”
“人們常常在發生自己無法接受的事情時,把責任都推給別人,這樣自己的內心多少會舒服一些,我不用你跟我道歉,我也的確對不起她。”
穆凝抱起葉子回到屋子裏,李旭還保持着她離開時的姿態
“我回去,你照顧好葉子。”
她把葉子遞給李旭,李旭抬抬眼皮,伸手接住李葉“她就這麼走了?”
穆凝側身看向呂琪的照片,即使是黑白色也掩蓋不了她的奪目“是啊,她就這麼走了,我走了。”
所有的悲傷在看到她離開的那一刻已經用盡,餘下的一生會將如何度過呢?穆凝茫然的跨着步子走出去。
公司在公眾平台上發佈呂琪離開的信息,一起發佈的還有變更公司法人的信息,邱冰成為公司法人。
吳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呂琪怎麼就沒了?”
“產後抑鬱”這是她能給的唯一答案。
“你不是一直陪在她身邊嗎?怎麼還會得這種病?”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做的不夠好吧。”穆凝的語氣惆悵,吳逯懊悔自己說錯話了,忙扯開話題“你以後怎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
“先休息休息吧,等恢復了再回來。”
“回不去了,謝謝關心。”
“邱冰那麼器重你,不會不接納你的。”
“是我回不去了,謝謝關心,祝你前程似錦,再見。”
再有公司同事或曾經合作的經紀人和媒體打來電話她就不再接聽了。
穆凝看到公司發佈這條消息的時候並沒有太驚訝,只是下面的一條評論又引起她的注意
‘是因為那件事嗎?’
低下所有的回復都在猜測這人說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事,還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話,又是那個人,穆凝拿起手機撥通劉重正的電話
“是他嗎?”
劉重正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是聲音溫柔的說:“你還好嗎?”
“是他嗎?”穆凝急躁的吼道。
劉重正這才反應過來她打來電話不是為了向他訴苦,而是質問。
穆凝又一次重複道“那個評論是他嗎?”
劉重正突然有些慌亂,難道呂琪的離世跟那條評論有關?
劉重正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那個罪惡的人即使在這個時候還要出來噁心呂琪,她忍受不了。
“你在哪兒?”
“我在玖濘。”
“我說的是他在哪家醫院。”
穆凝沒有做任何停留,拿起證件和手機就直奔火車站。
穆凝推開病房的門就看到拉扯的兩個人,李旭和劉重正聽到開門聲都看向門口,發現是穆凝,都收斂了動作,穆凝走近,看着李旭說
“你怎麼在這裏?葉子呢?”
李旭沒好氣的說:“你又為什麼在這裏?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就是他在呂琪的評論區留言才會讓呂琪知曉這些是不是?”
看來兩人的目的是一樣的,穆凝看了看病床上睡着的劉木魁,轉頭看向李旭“你想怎麼做?”
李旭咬牙切齒的說:“我恨不得殺了他。”手上還配合著動作,穆凝不懷疑如果此刻他手裏有把刀他應該已經衝過去了。
劉重正忙擋在他身前“他已經沒多少時日了。”
李旭瞪着劉重正“活該,這是報應,我真希望這報應早些降在他身上。”
劉重正的痛苦穆凝看在眼裏,他又做錯了什麼呢?
“如果他的離世能解決這所有的問題,我不介意親自動手。”劉重正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親,這些日子以來父親所遭受的所有痛苦,他都裝作冷漠的看着,那個正在遭受痛苦的人是他的父親,他怎麼可能做到真的漠不關心?如果真的無情到那種地步,又與父親有何分別呢。
穆凝輕哼一聲“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他痛快,我就想這麼看他一天天絕望的等死。”她的話很無情,卻也在救劉重正,弒父啊,絕不行。
病床上的劉木魁突然醒來,他艱難的晃動着脖子,看到床尾的他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李旭來了?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來看我。”
李旭並不做任何回應,只是冷漠的看着他。
劉木魁沒得到回應多少有些尷尬,他將目光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可劉重正的表情十分嚴肅,他猜測道“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吵架了嗎?重正啊,你最近脾氣怎麼越來越大了?李旭好不容易來一次,你就不能收斂點兒?”
劉重正轉向一邊,劉木魁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這裏又沒有外人,說開了就好了,兄弟之間能有多大的仇恨?”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一步了,我們不妨挑明了說。”李旭冷笑着看向這位昔日的老師,想起他那時道貌岸然的樣子就覺得噁心。
劉重正沒有阻攔,李旭繼續說下去“你應該認識呂琪吧?”
劉木魁臉上的肌肉緊繃,這個時候再聽到這個名字,他心中愧疚萬分。
“她是我的妻子,可她現在已經不在了。”
劉木魁眼睛瞬間睜大,眼中滿是驚訝,像是對這一切並不知曉。
“是你的一個評論讓她走上絕路的,你可曾為你當年犯下的事後悔過?她明明已經忘的一乾二淨了,你為什麼還要提及?”李旭忍不住吼出內心的憤怒。
劉木魁連連搖頭“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說完還把目光轉向劉重正,眼神發出求救的信號。
劉重正默默低下頭,此刻的否認又有何意義?
“你是要否認你當年的犯罪行為,還是如今的評論殺人?”李旭惡狠狠的等着劉木魁。
“不,一定有什麼誤會,沒有的事,一切都是你在胡說。”他篤定自己的兒子不會出賣他。
“呵……事到如今你還想否認?穆凝和劉重正都是當年的證人,如今他們都在這裏,你敢當著他們的面恬不知恥的說沒有當年的事情嗎?”
“重正?”劉木魁發出乞求的聲音,劉重正只是嘆了口氣,並沒有要替他說話的意思。
“穆凝,你看他現在的嘴臉,還好你沒有再聽他的課,要不然你能被噁心死。”李旭看了穆凝一眼,轉頭看向劉木魁,像在看一隻掙扎的螞蟻一般,他還真是可憐的緊。
“你在跟誰說話?什麼穆凝?不要在這兒裝神弄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當年的事沒有人看到,他可以確定,重正也不過是猜測,只要他不承認,就沒人能拿他怎麼樣。
劉重正和李旭同時看向穆凝,她就在他們兩個身邊站着,他怎麼能說李旭是在裝神弄鬼呢?
穆凝也覺得有些奇怪,她慢慢走向劉木魁的面前,用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旭並沒有被干擾。
穆凝開口問道:“你看得到我嗎?”
三個人屏住呼吸想聽聽看劉木魁會說些什麼,結果他什麼都沒說,甚至對她的話沒有一點兒反應。穆凝好像明白了什麼,她轉向李旭和劉重正,他們正驚訝的看着她,想要她給出答案,她快步走過去“我會跟你們解釋的,我先回去了。”
“你站住”突然間李旭好像也想通了很多問題,他拉着穆凝走到劉木魁的病床前,他拿着她的手打向劉木魁,劉木魁以為李旭要打他,忙躲開,可李旭和劉重正卻眼睜睜看着穆凝的手從劉木魁的臉上穿過去。李旭不敢置信的看着穆凝“你碰不到他?”
事到如今,穆凝只能說:“是,那天晚上我就在現場,可我救不了她,我看着她掙扎,我聽着她喊救命,可我碰不到他,更拉不開他,我出去尋求幫助,回來的時候,呂琪……”
李旭不自覺後退兩步,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一直以為是她拋下了呂琪,連呂琪自己都是這麼想的,可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我當年只是一時糊塗,我沒想到會發生今天的事情的。”劉木魁被李旭的狀態嚇到,以為是呂琪來向他索命了,他艱難的坐起來,顫抖着身子一直道歉。
李旭衝著劉木魁喊道“對不起有用嗎?你以為說了對不起就一定能收穫沒關係嗎?有關係,有很大的關係,呂琪已經不在了,就算她再善良也說不出沒關係,你害的不是她一個人,你毀了我們所有人,所有人,包括你的兒子。”
李旭不想再看見他,踉蹌着繞開劉重正跑出病房。
穆凝想要追上去,卻被劉重正拉住“我們不能在一起不只是因為呂琪,對嗎?”
穆凝冷漠的轉頭看他“只因為她。”
劉重正鬆開她的手,木木的站在那裏,久久回不了神。
劉木魁躺回床上獃獃的看着屋頂,他這一生曾經輝煌過,那時他受到學校和學生的愛戴,在校園裏,不管走到哪裏都會有學生熱情的跟他打招呼,他享受着這種待遇。可是他不該把這種享受帶回家,他對妻子頤指氣使,埋怨妻子做飯不好吃,衣服洗不幹凈,就連家務都做不好,最終妻子忍受不了,與他離婚。即使如此,他仍不知悔改,慢慢消磨掉他在學校和學生們面前的威信,恰在此時玖仁福利院高薪聘請優秀教師,他憑藉實力進入福利院,卻也丟掉了之前獲得的一切。
他不甘平庸,努力去爭取利益,卻在這途中丟掉自己的師德,最終也只能平庸,他可以說他當時犯錯是一時衝動,但他的所有遭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與人無憂,可他不該去傷害別人,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學生,他毀掉的不只是呂琪一個人的人生。
穆凝走出醫院的時候,已經看不到李旭的身影了,這一切應該算是結束了吧,她抬頭看着天空,心裏默默的說‘呂琪,無論如何,陪我們走完這一生。’
不到半個月時間,穆凝收到劉重正發來的消息
——他走了——
她沒有回復,劉木魁的離開能改變什麼嗎?不能,他留下的罪惡還在,他們都記得,所有的罪惡不是離開了就代表結束。她在想,如果罪惡發生的時候他就選擇死亡,呂琪還會不會選擇離開,她得不到答案,因為兩個當事人都已經離開,而她就只能懷着愧疚度過這漫長的人生,她的重生不像是重新開始,更像是在接受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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