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似是故人來
窗外飄起了雪,一片一片如輕盈的羽毛。
手指隱約感到了凍僵的痛楚,慢慢恢復知覺,耳邊是火爐滋滋滋的聲音,木炭與火焰搏鬥相互撕扯又相互依偎,融化在彼此的生命之中。
我嘗試着睜開雙眼,感覺睫毛似乎打結了,感覺眼皮釘牢了,感覺很累,只能作罷。不可奈何,只能這樣靜靜的躺着。
一些畫面浮現過腦海,又被意識狠狠的壓了回去。
而此時,眼淚從臉頰兩邊流淌,流過耳朵流過脖頸,最後沉積在柔軟的枕頭裏。
吱一聲冗長又寂寞的聲響,門是老舊年份坡遠的樣子。
他推開了門,應該是一個手推開,因為另一個手拿着一樣東西。
我想這是亦少的樣子,清瘦的模樣,額頭有玄機,總是藏着深深的愁,緊緊的鎖着,眼睛很好看,修長的光亮的,如一片光海,頭髮是柔軟的,有漫長的留海似乎是一個帽蓋般的,鼻子很挺是俊俏的。
他走到我的床前,慢慢把我扶起來。開啟了我的腦波圖,用腦波告訴我,我在山腳下撿到了你,你受了很重的傷,醫生說眼睛要修養,不可以見光。
對了,在我們這個時空,言語是人類自尾巴之後,又一項失去的功能。
它不再被需要,我們在一起,我們彼此看着自己通訊工具,沉默,久而久之,這項功能被慢慢退化。
而且,自古人類就有不同語種,大到阿拉伯語言到中文的字音語調截然不同,小到一個城市裏不同的區域也有各自本地方言。在三千年的現代,要花時間去學習彼此的語言,花上一年兩年似乎一件再傻不過的事情。
還有,因為語言的聲響,信息沒有了安全,它是這個世界最不安全的載體。你的分貝是別人探測的情報。所以在上世紀,人類就已經慢慢開始退化了。
我們不在需要語言。
它是多餘。
它不再跟上時代。
它不再安全,它是信息的泄露者。
取而代之的,是腦波探測,這個植入人體的晶片,可以讓我們如螞蟻般交流,只要一碰觸鬚瞬間就可以明白雙方的意思。它是人類衍生的一個智能器官,它安全,可以實時更新最新的系統,可以只和你想要說話的人傳遞信息,可以有自動意識鑒定,無論你來自哪個國家的哪個鄉村,交流都沒有障礙。
他用腦波圖告訴我,我被撿到了。
這是一個單純的信息,沒有聲音,沒有屬於他的語調。彷彿是一句冰冷的陳述句。
他用那雙柔軟的手在觸碰我的雙手,慢慢握緊。我在顫抖。
他用腦波告訴我,不要害怕,這裏很安全的。
我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可以觸碰到那厚質又有些粗糙的掌紋,哦,不是。這不是亦少的手,他的手沒有那麼粗糙,他的手從來就是寒冷,沒有這麼溫暖。我摔開了他的手,縮回了自己的被窩,將自己慢慢的埋下去。
你還好嗎?他又用腦波問我。
我彷彿醒了。那些沉睡的記憶在不停拍打着我。
我可以用腦波,對,我記得我被亦少的手下強行抓起來,他們用繩子綁了我的手和腳,是那種很厚的一圈圈螺旋的草繩。然後亦少示意讓他們都走了。他慢慢的蹲到我身邊,眼神是複雜,他俊朗的臉龐慢慢湊近我的臉,我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他的唇湊在我的耳畔,他說,不可以讓別人知道,我們可以說話。
來不及感受他身上的古龍水香水味,來不及感受他唇在我耳畔的絮語,我被一針電波刺激的暈過,現在回想起來,那是晶片的植入。
我們不使用言語,我們靠腦電波交流。而這個世界上,估計只有亦少和我知道彼此的情況,我們彷彿是上一世紀遺留下的產物,我們居然可以發聲,而在這個時代,這是一個天大的忌諱,彷彿就像身後長了一條尾巴的怪獸。是會被鞭笞被排擠的一群低等動物。
我的記憶一直是不完整,從我兒時某天醒來之後,就發現了這個殘酷的事實:身邊的人都已經用了腦電波溝通,人類不該有語言,因為這是一個落後被淘汰了很久的功能。
回到現在,我嘗試着用腦電波發聲。你好,我沒事,想休息一下。
他似乎感應到了我的信息,幫我被子蓋好,扶着我的頭將枕頭塞到我的腦後。站了起來。就這樣走了。
我的心裏開始打鼓,緊張到氣喘吁吁,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發現了我和別人不一樣?是不是我的腦電波感應發射不成功?我被揭穿了?他進來的時候,明明手裏拿了東西,那是葯?是湯?我明明聽到了液體撞擊的聲音,可是他現在一聲不吭的走了。還有我的眼睛?為什麼我的眼睛不能見光?我是不是不能看見東西了?
亦少,你到底給我注射了什麼?為什麼我會被在山底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