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去找電視台
清晨，趙雷將車停在村口后，便滿嘴呵欠地趴在方向盤上打着盹兒，他姐夫“獨眼龍”則歪在座位上，掐表看着發車時間。
到了點兒，車上還是沒上來人，“獨眼龍”清了清嗓子，剛想着喊“關門”，就聽車門有個蒼老且熟悉的聲音響起：
“等一下，等一下，讓俺上去。”
“獨眼龍”探頭一看，竟是村長，便趕緊伸手攙着他：
“您怎麼來了，這是要上哪兒去？”
村長的膝蓋不行，上個車頂費勁的，好不容易坐到了位子上了，便氣喘道：
“去城裏採辦點東西，家裏的老物件不行了，婆娘催着？買新的。”
“獨眼龍”聽后，趕緊上趕着殷勤：
“缺啥物件？您叫小年輕幫忙買着就好了，幹啥還得親自去，您老兒的腿腳也不方便，這樣，您給俺列個單子，俺幫您去買。”
村長笑着搖了搖頭，也不打算言語，便慢慢地合上了眼。
獨眼龍看村長有些疲乏，也不好意思再打攪他，便訕訕地坐到一旁，繼續幫着他妹夫看路去了。
村長到了城中心時方才叫停了車，拄着拐棍顫巍巍地往車下走，“獨眼龍”不放心，跟村長提議讓自己跟着他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反正坐他們車的都是相熟的人，都是不好意思跑票的，趙雷自己也應付得過來。
哪知“獨眼龍”才剛提了個話頭，就被村長給阻了回去：
“哎呀！你不好好地賣票，陪着俺這個糟老頭子做什麼，俺自己隨便逛逛就好，又不是老糊塗，丟不了！”
村長說完，便一步一挪地離開了。
“獨眼龍”沒法，老爺子都這麼說了，自己也不好硬黏上去，只得回到了車上，只是車剛啟動開，“獨眼龍”就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扭頭看了看窗外，嘴裏疑惑着：
“不對啊，傢具城也不在這塊兒啊！”
“獨眼龍”趕緊探頭出去，想要叫住村長，卻發現街上早就沒了老爺子的身影。
村東頭的湖都黑成那樣了，所以就算田地再干，村裏的人也不敢再用湖水澆地了，本想着既然湖水不能用，那就從地頭的井裏挑吧，可是井就那麼幾口，等着澆地的人卻多，大家排都排不上，只能蹲在地頭上干著急，更何況……
王大娘欲哭無淚地坐在地頭上嘆着氣，她前幾天沒聽她家老頭兒的勸，愣是用髒水把地給灌透了，本想着不就是水黑點兒么，能有什麼妨礙，忙完后便安心地回家睡大覺去了，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清早，王大娘打着瞌睡往地里走的時候，老遠的就看到自家那片本該綠油油的麥子黃了一大半，王大娘以為自己的眼花了，連瞌睡都沒打完就使勁兒地瞪眼看去，等確認了那確實是自家的地，麥子也確實是黃了以後，王大娘一屁股坐在地上，腦子也跟着一片空白，張着嘴，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李二扛着鋤頭，站在他婆娘的身後抽着煙，他的心裏也不好受，但他知道自己婆娘的心裏更不好受，便使勁兒地忍住了心中的抱怨。李二並不想承認，與其說他是因為心疼婆娘，所以才不抱怨，倒不如說是因着他怕婆娘，怕抱怨了以後打不過王大娘，所以才一直憋着不敢吭聲的。
“好了，你也別自個兒在那憋着難受，村長說了，到時候他去幫咱們跟那廠子要賠償。”
李二一口氣將煙抽到底兒，把煙屁股狠狠地扔在地上，等着嘴裏的煙霧都吐盡后，方才出聲安慰着他婆娘。
王大娘輕輕地點了點頭，依舊不吭聲，她抬起手腕，看看女兒剛給她買的新手錶，錶盤上顯示着現在是八點整，她又抬頭看看旁邊的村路，就像是在等着誰一樣。
李二也抻着脖子往路頭上看，嘴裏念叨着：
“嘶……你說這村長都走了多久了，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
王大娘終於開了口，聲音里同樣充滿了焦慮：
“就是的，不是說大清早就去了么，這會兒也該帶着人回來了。”
其實，不光是王大娘和她老頭是這麼想的，就連村長也是這麼想的，他原來打算得挺美，自己早點去電視台，就能早點把人給帶回來，沒成想，人家城裏人是有上班時間的，時間不到，人家可是連門都不開，所以，就算村長起了個大早，也只能早早地在人家辦公室的門口蹲着等人。
還差十分鐘八點半的時候，走廊上終於有了人聲兒，兩個小夥子人手一袋包子來到了辦公室門口，見一老大爺盤腿兒坐在地上，兩人面面相覷地看了一眼，心想着，這是多大的憋屈才能讓這老大爺大清早的來堵門啊？
見有人來了，村長激動地想要站起來，奈何腿腳本就不行，再加上先前蹲了那麼長時間，掙扎了半天也沒能起得來。
那倆小夥子趕緊上前攙住村長，想要把他攙進辦公室里坐着，村長站起來后，連連擺手，抓着其中一個小夥子就急三火四地催到：
“可不進去了，你們趕緊跟俺走吧，俺們村的人可都急等着你們呢，你們要是再不去，他們可都不想活了！”
倆小夥子被村長半真半嚇唬地給嚇了一跳，一聽是整個村兒的事兒，再一聽居然有人不想活了，兩小夥子覺得這事兒果然不小，可能還挺嚴重的，但是事兒再嚴重也不能就這麼蒙頭蒙腦地去，總得把事情給弄清楚，最起碼要跟領導報備一聲，然後再帶上設備才能走，也確實不急在這一時。
他倆這麼想着，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趕緊安撫着村長：
“老大爺，事兒再急也得弄清楚了不是？您還是進去跟我們好好說說，我們也好做做準備，否則就這麼去了，啥都沒準備好，豈不是壞事了？”
“是啊，大爺，您放心，事不急在一時，如果你們真的需要幫助，我們也絕對不會推辭的，但總得把事情弄清楚了才行，這樣，您先進去，我們領導一會兒就來了，您待會兒把事兒跟他一說，他絕對立馬就給安排上，肯定不耽誤。”
也許是小夥子的安撫起了作用，也許是他們的鎮定讓村長感到了靠譜，村長輕輕嘆了口氣，最終決定聽人家的話，便跟着進了屋。
“來來來，大爺，還沒吃早飯呢吧？先吃個包子墊墊。”
一小夥子從自己的早餐里分了兩個包子給村長，然後又給村長倒了杯水。
村長感激地接過包子，看着對方如此熱心，便覺得他們肯定會幫忙，自己的心也稍稍地放了下來。
約摸着八點四十五左右，辦公室的人就基本上坐滿了，村長左問一個，不是領導，右問一個，還不是領導，急得又開始坐不住了。
一姑娘看着老人家急了，便笑着又給他倒了杯水，聲如銀鈴般對着村長說道：
“老爺子您別急，我們領導馬上就到了，您再喝杯水，一會兒好跟他說事情的。”
村長謝着接過，杯子還沒送到嘴邊，就看門口進來一西裝革履的中年人。
“這肯定就是領導了！”
村長腦子裏的弦兒一緊，站起身來就衝著那中年人去了，直接握住人家的手不撒開，倒把人家好一個嚇。
村長沒看錯，這人果然是領導，待眾人解釋了一通，領導終於弄清了這位老大爺是來做什麼的，聽着村長有些激動的敘述，領導眉頭一皺，意識到這事兒確實不是鄰裏間的雞毛蒜皮，搞不好還真挺嚴重的。
“這樣，大爺您別著急，我這就找幾個人跟你一起去趟村裡。”
領導安撫住村長，抬頭在辦公室里掃視了一番，隨後點出三個人來：
“勇子，小程，小於。”
“到！”
三個小夥子應聲站起身，知道今天這事兒是落在他們肩上了。
“你們三個跟着大爺走一趟，帶好東西，做好記錄，”領導有條不紊地安排着，“你們去這趟，就記好兩件事，第一，把事情調查清楚，第二，一定要保證自身的安全，都機靈點，別愣頭愣腦地瞎干，勇子，尤其是你，做事之前長點腦子！”
聽着領導訓話，那三人反而笑了起來，看着不是第一次被領導“訓”了。
“笑什麼笑？”領導佯板著臉，輕聲呵斥道，“都聽見沒有？”
“聽見了！”三人齊聲應下，便四下開始準備設備去了。
村長看着這滿屋子的朝氣，由衷地讚歎道：“悍將手下無弱兵啊！”
領導聞言，驚奇地扭過頭：
“呦，大爺，您還讀過書呢？”
“……”
啥意思，好歹咱也是個村長啊，這文化人怎麼還瞧不起人呢，村長的心裏有點鬱悶。
那領導知道自己把話說得不漂亮了，趕緊笑呵呵地找補：
“沒沒沒，大爺，我可沒別的意思，您老可別瞎想。”
他轉了轉眼珠子，尋思着得趕緊找個話題把這事兒給岔開，便又說道：
“這樣，大爺，趁着他們還在準備的工夫，您再想想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咱把事情說得清楚點，以防發生什麼意外情況。”
村長點點頭，把事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他看着那領導，猶豫了半天，卻沒敢將那日打架的事情告訴領導，只是着重地強調了那湖現在有多臟，村民現在是如何的不知所措，地里的莊稼是怎麼著急地等着水，說了半天，把事情盡往民生上靠着。
領導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新鮮，心下覺得應該再沒什麼別的要補充了，跟村長說了幾句后，便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村長站在門口等着那三個小夥子，總覺得心裏不安，但想想村裏的人都還在等着自己，他咂吧了幾下嘴，愣是把心裏的愧疚給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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