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利益是可以交換的
在謝書記的暗助下,田震的一個個小願望逐步實現了:施工方案批了、一批鋼釺、炸藥和水泥也撥下來了,這樣一來,治河工程也就正式開始了!
論起能耐來,田震是絕非一般的,沒有條件他能創造條件,有了條件他能創造奇迹。他將施工隊統統拉進了青龍溝放連環炮,搞大搬運,不到一個月就完成了庫區的清障,超過了工時設計的一半速度。看到工地熱火朝天的場面,田震興奮了,他將指揮卸車的肖大嘴拽到了指揮部的帳篷里,按在了一把椅子上,自己一頭仰在了帳篷內的行軍床上,洋洋得意地說:“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設計是三年的工程,我看用不了兩年就拿下來了!”
沒想到肖大嘴想了想,卻兜頭給了他一盆冷水:“夠嗆!”
田震迷迷晃晃地撐起身子:“你個肖大嘴,可別胡說!”
肖大嘴默默從兜里掏出了一個筆記本,拿出兩根條子:“看吧,白條。”
就在田震查看條子時,肖大嘴解釋道:“我到縣裏去要小推車、要鐵鎬,人家讓我三個月後去領取,這是取貨單。是啊,看謝書記的面子,人家不說不給,就這樣對付你。我又去公社,人家說已經出了五百民夫,別的無能為力了。混賬,這工程就像給外人乾的!”
他又愁山悶海地說:“炸藥、水泥也不多了。”
“水泥?”田震剛要疑問,又醒悟了。“哦,搞了預製件。”
“真掃興,你這個肖大嘴!”說著,田震又躺下了。他沉悶了老半天,突然說:“你去吧趙爾芳請來,我要跟她喝酒。”
一聽要跟趙爾芳喝酒,肖大嘴就像是行走中忽然碰上了花蛇,神經猛地一縮,他費解地瞪着田震:“你瘋了,這個女人你也敢惹?”
“不但我惹,你也要惹!”田震又仰倒了。“就在這裏,你整倆菜,跟我一起陪她。”
怕他推脫,田震又加上了一句:“這是命令!”為了疏鬆關係,他又補充道:“努力吧同志,你官大一級,也這樣命令我。”
周忠貴正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見田震夾着一大捲圖紙走了進來,將異乎尋常的熱情全部傾注在了客氣的動作上,田震卻指着他說:“這麼客氣啊,見外了,見外了!”
說著,他毫不客氣地來到了東牆壁,“唰”地展開了攔河大壩的圖紙,然後從兜里摸出圖釘,兩下就吊起了圖紙,就像一個地理老師給學生上課那樣,不管不顧地地講解起來:“下一步的工程分四步走,一是清障,二是修圍堰,三是修大壩,四是水庫的綜合利用。現在,清障已經進展到……”
“同志,你走錯了辦公室吧。”周忠貴開着玩笑來到了田震跟前。“你的彙報,應當在縣委領導的辦公室。”
田震沒理會他,依然要進行講解,周忠貴一把抓住他的手:“打住,打住,有啥事你儘管說,別在這裏玩光景。”
田震抿着嘴巴,緊盯着對方,說道:“嗨,太不盡興了!”他丟下了圖紙,徑直坐在了靠牆的木椅上,雙手交叉在胸前,對周忠貴說:“不管你願聽還是不願聽,完成這項前所未有的治河工程,必須……”
“政治挂帥,以階級鬥爭為綱。”周忠貴有意塞給了他一句話。
田震眯着眼,先讓他表演。周忠貴隨口又拋出了一句:“同心同德,齊心協力。”
田震點點頭,嘆息道:“有些人啊,就會製造概念,空喊口號!”
“哼,”周忠貴朝他一扭鼻子,“又來化緣了吧?早就看出你來了!”
“怎麼是來化緣呢?這工程是不是咱們公社的?”
“停!”周忠貴警惕性很高,舉手阻止道。“別咱咱的,你只是在公社掛了個名,為了你好化緣!”
早已把田震看透了的周忠貴洋洋得意,閃晃着大寬腮。
這兩個老搭檔、老對手較起勁來互不服氣,也很難分出強弱來。田震站起來,不依不饒地逼問對方:“你的意思我是為自己化緣嗎?水庫建起來,誰受益,不是咱們僑鄉公社嗎?”
周忠貴一時答不上來了,但為了面子,他在退讓時仍舊替自己狡辯:“我也不是不知道裡外,就是看不慣你這個滑頭樣子。說吧,需要我幹什麼?”
“三個字,人、財、物,統統的需要!”
周忠貴嘟嘟着大寬腮,在屋裏踱了幾步,然後低着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人、財、物,三個字,不多,可是,公社的情況你也知道啊,噢,民夫的問題,你可以找老史商量,冬季農田基本建設,整壯勞力都讓他調集起來了。財和物嘛,你也得找老史,你當過社長,心裏很清楚,不屬於我分管啊!”
遇到難處往外推,周忠貴是一把好手。但田震沒有直接揭穿他,因為他了解周忠貴的脾氣,輕來輕去的刺激,周忠貴往往頗有君子之風,也能忍讓,可把握不住火候,刺激過了頭,他就兩個樣了。因此,田震藉著他的話說:“老周,你這話局外人可能心裏涼颼颼的,但我聽了熱乎乎的。好吧,我去跟老史打交道,也就不難為你了。”
“這怎麼叫難為呢,我是書記,你有什麼要求,就應該先跟我打招呼啊。”
他這話,正中田震的下懷。田震壓抑着心中升起的興奮,從椅子上站起來后,晃着右手對周忠貴說:“啊呀,老搭檔了,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嗎!我今天來,就是要跟你拉拉知心呱。”
察覺田震另有新想法,周忠貴瞪大了獵鷹般的眼睛。在他看來,田震是個不守規矩,花樣太多的人,弄不好就讓他繞進去了。周忠貴背起手,挺着胸直截了當地問田震:“快說,又搞什麼鬼點子!”
“啊呀,這話你說的,怎麼叫鬼點子呢。”田震挑了周忠貴一眼,說。“你不是有難處嗎,錢財物,我來幫着你化緣,這樣,工程加快了進度,你也落了個大力支援,咱倆都風光。”
周忠貴的眼睛在琢磨事情。
他的這副認真態度,也促使田震儘快揭開了謎底:“你就別費腦筋了,我就跟你有一說一吧。”他先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咱們不是財力物力有限嗎,那就再放眼想想呀。”
他又伸出三個指頭:“咱們公社四萬人口啊,不能說人口眾多,至少也算是人丁興旺,這四萬人,有多少在外邊當權的?如果把這塊資源利用起來,可是個大寶藏啊!家鄉搞治河工程,他們也應該出把力啊。”
周忠貴做夢也沒想到他會打這些人的主意,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在田震的逼迫下,周忠貴被動地問道:“在外地是有老鄉當領導,可誰知道有多少啊?”
“三十二個外地領導,出自三十個家庭。”
周忠貴驚詫地望着他:“你哪來的數字?”
“這是民政的職責,”田震答道,“我讓趙爾芳統計的。”
沒有充分的準備,就不會有如此精確的回答。周忠貴清楚田震又要給自己畫圈,可又不得不往田震的圈裏跳。但臨跳之前,一個不得不顧及的問題又橫生在他的腦海里,他為難地說:“縣裏已經給了工程一些支援,再從別的門路糾纏人家,縣委會高興嗎?”
“呵呵,”田震笑道,“我那三十二個在外領導根本就沒算縣裏的,都是地市以上單位的。”
周忠貴沉吟了一會兒,又問田震:“說吧,你讓我做什麼?”
“開個座談會,把那三十個家庭都邀請過來,我自有辦法。”
周忠貴鄭重地警告他:“會,我可以開,但你可不能胡來!”
“放心吧,孬好也是個科級幹部啊!”
那天的座談會是在公社會議室召開的,由周忠貴主持,田震做動員。輪到田震講話時,他朝着門外一招手,陳鐵掌抱着一塊青亮的碑石走了進來,當陳鐵掌將碑石撂在了主席台的桌子上,田震指着它發表了講話,他說明了治理青雲河的意義后,拍着碑石說道:“家鄉建設,人人有責啊!為了鼓勵在外老鄉為治理青雲河出力,我們特意設立這塊功德碑,誰要是為家鄉建設做出了貢獻,就將他的名字刻在石碑上,永久讓世人牢記他!”
他這樣說,他這樣做,不可能不會調動起大家的情緒來,幾個膽量大的鄉親互相交換着眼神,然後呼啦啦站起了身。
趙爾芳怎麼也沒想到,畢克楠會把她請到家裏去喝酒。要知道,畢克楠對她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很少用正眼打量趙爾芳,當趙爾芳的丈夫失蹤后,畢克楠更是將她列為重點防備對象,反對丈夫跟趙爾芳接觸,即便因為工作關係二人多說了幾句,趙爾芳都會遭到畢克楠的冷嘲熱諷。畢克楠這樣對待趙爾芳也不是不在道理,趙爾芳長得比畢克楠好,思想也開放,又是個寡婦,畢克楠害怕她鳩佔鵲巢。
畢克楠家裏沒別人,就她和趙爾芳。別看畢克楠粗粗咧咧的,調弄吃得還很在行,不然她的大腚也不會那麼豐滿,圓墩墩的,就像動物園裏的斑馬屁股。在姜元成打製得摺疊飯桌上,兩個人守着四個菜,芥末雞絲、拌豬耳朵,還有熗白菜心,最開眼的是畢克楠的拿手菜,紅辣椒炒青辣椒,一般人聞着刺鼻的辣味就膽戰心驚了。既然喝酒,這一帶少不了黃芪燒,畢克楠準備了兩瓶,趙爾芳坐下后,畢克楠富有挑戰性地抓過一瓶酒撂在了趙爾芳跟前:“今晚咱倆一人一瓶。”
趙爾芳眼裏閃着精悍的光芒,問她:“啥事呀,這樣拼酒?”
“就是找個痛快,然後說說知心話。”由於在自己家裏,畢克楠的本能強勢有所收斂。
“非得這樣嗎?”
畢克楠的回答很有自己的特色:“不這樣,咱倆說不成知心話。你和我,過去誰不防着誰呀。”
“那好,開始!”趙爾芳骨子裏就不服對方,“咔嗤”一聲,咬開了瓶蓋,畢克楠望着她,左手抓起酒瓶,往上一竄,右手“啪”的一拍瓶子底部,蓋子“唰”地飛走了。
“吹瓶嗎?”趙爾芳一隻手捂着酒瓶問畢克楠。
“哈哈哈,”畢克楠仰頭大聲笑道,“不管咋說,咱倆也是知識分子,一個站長,一個所長,那樣太野蠻了。”說著,她“嘩嘩”倒了一大杯,客人緊緊隨上了。酒杯滿了,女主人並不說些客套話,端起來“咕咚咕咚”就是大半杯,趙爾芳也不示弱,嘴唇貼着酒杯,“茲拉”一咂,大半杯也沒了。
“說點什麼吧。”趙爾芳覺得這樣太壓抑,向主人建議道。
“連干三杯再說!”畢克楠霸氣地端起了酒杯。
等三大杯燒酒下肚,畢克楠抹抹嘴剛要開口,卻讓趙爾芳擋住了:“既然你領了三杯,我領完三杯你再說!”
畢克楠沒法拒絕,也不好拒絕,只得順從了。等趙爾芳領完酒,畢克楠擼了擼袖子,開始發話了:“姜元成是個人物啊!”
“你看你,說他幹啥,跟我沒一毛錢關係!”客人故意扭下頭。
畢克楠並不在乎對方的態度,繼續說道:“我想提拔他,水利站站長助理!”
趙爾芳抬臉望着他,不以為然地笑道:“助理?呵呵,他還是個工人呀,這不是安慰賽嘛。”
畢克楠別有意味地說:“我們在後院剛蓋了一排房子,我特意批給他兩大間,還給他配了一輛摩托車。”
趙爾芳禁不住一愣,繼而釋放性地笑了:“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呢。”
畢克楠滾圓的眼泡子晃着:“好,不說他了,喝酒!”
又干下一杯后,畢克楠將一直肥厚的大手壓在了對方的胳膊上:“我想求你件事。”
“求我?”趙爾芳是極其精明的,她想,能從畢克楠這樣的強勢女人嘴裏吐出個“求”字,一定是非同小可的。
“是的,但你必須替我保密!”畢克楠求人的舌頭也是硬的。
“好吧,你說。”
畢克楠用力抓着對方的胳膊,說:“如果你提前泄密,姜元成的助理、房子,統統的沒了!”
“他跟我有啥關係呀!”趙爾芳猛地一變臉,但隨之又緩和了下來。“你說吧,我是不會泄密的,但跟姜元成沒有任何關係。”
畢克楠拖着高凳子,靠近了趙爾芳,緊盯着她那紅潤的臉頰,說道:“你是民政所長,管婚姻的,我想打聽一下,夫妻離婚之後,子女撫養有什麼政策。”
這一問,確實出乎趙爾芳的意料。她對視着畢克楠,盡量將內心的驚訝放大:“你,你問這個幹啥呀?”
“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畢克楠捨不得丟掉壓迫別人的習慣。
趙爾芳故意用沉思拖延着時間,等了好久,她才開口:“不要孩子的一方,要支付工資的百分之二十五的撫養費,直到孩子年滿十八歲。”
畢克楠點頭間,又端起了酒杯,並將真誠塗抹在臉上,說道:“謝謝,走一杯!”
幹了酒,她親熱地攬着趙爾芳的肩膀,說:“這事你得替我保密,我跟老田都是領導幹部,一旦傳出去,就是滿城風雨啊。”
“你們?”趙爾芳問了一半,趕緊剎車,她知道問多了不好。
“我們的關係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他住在工地,我住在家裏,形同分居,其實,我們分開,也是早晚的事情。兩個人鬧不到一塊去。你看他,沒大沒小,不管不顧,領導不喜歡,光走下坡路,我看不慣,當然,他也看不慣我,既然都看不慣,那就拉倒!”
話到這裏,她又提醒趙爾芳:“你可一定要保密啊!時機不成熟,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趙爾芳規勸道:“能拆一座廟,不拆……”
“別,別勸了!”畢克楠竟然有所惱怒。
可趙爾芳依然說道:“畢站長,你看田主任多好啊,才華橫溢,一表人才。”
畢克楠用一雙帶有陰謀的眼睛挑着她說:“你終於說出了心裏話。不過沒什麼,過去,我討厭別的女人這樣看待他,但現在,我變了,我希望別的女人欣賞他,接近他,騙你我是混賬!”
聽到這裏,趙爾芳不吭聲了,因為她心裏突然有了一個打算。
田震的帳篷里點着一盞馬燈,支着一張床,他躺在上面,想了工作,又在胡思亂想,至於想什麼,就沒必要明說了。一個正常的男人,他沒有那些胡思亂想才不正常呢。每逢夜晚,每逢孤單在床上,他都要忍受那原始的煎熬,可即使這樣,他也不願意回家,隨着時間的拉長,他越來越思念尤蘊含,同時也越來越膩煩畢克楠。跟她在一起,除非腦袋澆灌了酒精,除非生理上迫切需要,他是不願意深入發展的(發展什麼就不必說了),有時即便深入發展了,她的大嘴裏噴出一句粗魯的話來,或者她的大腚放出一個悶響的大屁來,都會鬧得他興味索然,從火山跌到冰窟,更不可忍受的是,每逢這個時候,她不但毫無歉意,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全然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和情緒。
他不會吸煙,也不喜歡打牌,孤寂了,就喜歡獨自胡思亂想,經常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就在他忘乎所以地暢想時,卻迎來了一個清麗、迷離的女人,他抖抖眼皮,這不是趙爾芳嗎!
他躍起了身,疑惑地望着她。這麼晚了,她怎麼會來了呢?
他下意識地朝外喊了一聲:“老肖——”
“你可真行,我還能吃了你嗎!”趙爾芳知道他為何這般,怪嗔道。
肖大嘴就住在相隔不遠的帳篷里,很快他便趕了過來。一進門,看到趙爾芳站在那兒,驚異地問:“趙所長,是你呀。”
高挑的趙爾芳努着緊巴巴的嘴兒,也沒經別人客讓,直接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斜對着兩個男人。
這時,田震才問起了她:“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趙爾芳抿着笑意,對田震說:“正如你說的,這麼晚了,沒有公事,我哪敢闖你的行宮啊。”
“那就說說吧。”田震鄭重其事地對她說。肖大嘴趕緊從暖瓶里給她倒了一杯水。
她端着熱乎乎的茶杯,問田震:“你們的化緣行動怎麼樣了?”
“大家已經行動起來了。”肖大嘴答道。
“我想給你們推薦一個人選。”她的眸子閃着光,照耀着田震,非常強烈。
隨之,她又問道:“你們聽說過喜神嗎?”
肖大嘴點點頭,田震回憶了一下,才說:“是不是那個殘疾軍人呀?聽說過。”
“對,就是他!”在肯定之後,她又講起了喜神的經歷。“這個人本名周喜順,是個焊壺匠的後代,曾在部隊干軍械員。一次美國鬼子空襲,他們的槍械所被炸毀了,逃到室外的周喜順聽到炸點處有人呼救,不顧一切又沖了進去。將困在屋裏的軍械所所長背了出來,但在脫離險境時,一根燃燒的大木頭砸在了他的頭上,他的頭部受了重傷,退伍后,他的腦神經時好時壞,一旦犯了病,逢人就笑,所以鄉親們都叫他喜神。”
田震立刻斷定:“是不是這個喜神的首長當了大官啊?”
趙爾芳朝着田震伸出了大拇指:“高人啊,田主任。喜神的所長沒當多大官,但是在地區化肥廠當廠長。”
肖大嘴也積極主動地對趙爾芳說:“你想讓喜神去化緣,對吧?”
“他一個人去不行,我陪着他去。”
趙爾芳的這個態度,讓田震十分感動,他望着她,誠懇地商量道:“我們這裏需要個社交能力強的人,乾脆,我們把你要過來吧。”
“你敢嗎?”趙爾芳用火辣辣的眼睛看着田震。
“我有什麼不敢的,只要對工程有利,我沒有不敢的!”
田震最後的表態,讓趙爾芳喜出望外。她今晚來,本來是找個理由接近田震,沒想到一時興起的田震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自從得知畢克楠的婚姻態度,趙爾芳就想向田震靠攏,她覺得這樣優秀的男人如果不抓緊攬到懷裏,眨眼就成了別的女人的了,所以,為了田震,這幾天她一直處心積慮,至於那個姜元成,有了田震,他又算個什麼東西!
臨別時,趙爾芳向田震表了態:“田主任,你放心,我跟喜神去,一定要拿下那個化肥廠廠長!”
各路化緣人員陸續回來了,帶回的收穫是出乎意料的,除了地區財政局下撥了三萬元水利扶持款,還有各類工程需要的物資,什麼小推車、打夯機、鋼材和水泥等,更有意思的是,趙爾芳和喜神去了一趟地區化肥廠,拉回了一卡車化肥來。肖大嘴望着運肥車,瞥了趙爾芳一眼,沒說什麼,田震看透了肖大嘴的心思,對他說:“怎麼,你覺得工程用不上是吧?那你就等着看吧,我要它換來千軍萬馬!”
他的話雖說帶有誇張的戲言,趙爾芳聽着卻十分舒坦。她跟肖大嘴開着玩笑說:“肖大主任,我看你嘴巴挺大,腦袋不夠大呀。眼下化肥可是唐僧肉,有了它,能辦好多事吶。”
田震順着她點點頭。趙爾芳見田震開心,便提出了一個問題:“田主任,喜神幫了咱這麼大的忙,咱是不是也幫幫他呀。”
“好啊,你說說他的情況吧。”
於是,趙爾芳講述道:“喜神爹娘死了,一個人過日子,全仗着一點撫恤金生活,一旦犯了病,死活也沒人知道,怪可憐的。再這樣下去,說不定那道坎就擋住了他。”
“老肖,你看?”喜神的遭遇,引起了田震的極大同情,他向身邊的肖大嘴徵求意見。
同樣是殘疾軍人的肖大嘴直截了當地說:“這些沒有工作的殘疾軍人太可憐了,他不是有手藝嗎,讓他來吧,當個閑差,打打雜,主要是享受合同工的待遇,便於治療他的傷病。”
對於這樣安排,趙爾芳很歡心,解除了殘疾軍人的困難,就等於減輕了她這個民政所長的壓力,同時,還等於在她與田震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樑,她可以為喜神的事兒多跟田震接觸了。
史祖軍自從當了社長,行頭也煥然一新,不過有意思的是,人家是越換越洋氣,他卻越換越土氣。中山裝是當然的,但顏色變了,原來是青藍色,現在成了黑藍色,原來頂着黃軍帽,現在成了黑布料的解放帽,更有意思的是,皮鞋他不穿了,換成了開長口的黑布鞋,對外人講,他說這樣下田方便,但跟老婆說,這樣更接近八路老幹部,許多縣裏、地區的老領導都興這個打扮。當然,光有打扮是不夠的,史祖軍每天早晨都會早起,背着手走出公社大院,然後順着小路查苗情,沿着田埂看墒情,轉上幾塊地段,他才回家吃飯,這個習慣很得周忠貴的讚賞,因為黨委書記是抓大事的,需要體恤民情,了解下情的助手。早晨到了地里,史祖軍的眼睛幾乎就不看人了,因為這個時候地里不會有比他官大的,對庶民百姓,看清看不清無所畏,他們又不會提拔自己,所以在地里走他是目中無人的,以至於有人擋住了他,他都沒有發現。史祖軍漫不經心地睜睜眼,竟然發現擋在前頭的是田震!
“你?”
“呵呵。”面對史祖軍的疑問,田震回應的是一陣笑聲。
“田大主任,你又要幹什麼?”
田震抬頭瞅着東方,滿帶寓意地說:“太陽都出來了,怎麼還霧茫茫的呀。”
史祖軍並不理解他話里的含義,再次問:“老田,你到底什麼事呀!”
這時,田震才正經八百地跟他說:“治河工地已經熱火朝天了,但是人手緊張啊,所以,周書記讓我來找你。”
早就跟周忠貴暗暗溝通的史祖軍推脫道:“治河工程確實重要,但是公社的五百精兵已經派去了呀。是的,我這裏也有一支大軍,但都在搞農田基本建設啊!高產方,每村一個,總共五百畝,需要多少勞力啊!”
田震抿着嘴巴,不緊不慢地問道:“你這五百畝高產方,要增產多少啊?”
“百分之十,這是硬指標,也是軍令狀,我立的!”
“好,我再給你加上百分之五!”
“你,你什麼意思?”
“今年冬季,你只要給我五百勞力,我就給你十噸氮肥,每畝四十斤,保你增產百分之十五!”
“現在到處買不到化肥,你哪來的氮肥?”
“這你就別管了,換還是不換?”
“增施氮肥,春玉米增產百分之二十左右,這我知道,可是……”
見史祖軍猶豫,田震指出:“治河工程的意義我就不講了,你作為一個社長,難道看着治河工程拖延嗎?”
“好,我跟周書記打個招呼吧。”當了社長,急於表現的史祖軍想到了高產方的增產力度,思想總算扭轉過來了。
就在田震等待史祖軍迴音的時候,一件突然的事情讓田震和史祖軍開了碰頭車。
地區師專要辦一個機要員培訓班,給了僑鄉公社一個名額,要求從在校的烈軍屬、殘疾軍人、戰鬥功臣和勞動模範子女中挑選,經過文化考核,田震的兒子田亮和史祖軍的兒子史強並列第一。史祖軍找到周忠貴求情,周忠貴又玩開了推手:“老史啊,這事你找我還不如找老田,他一謙讓,你不就成了嗎。”
史祖軍來找田震,起始並不談孩子的事,而是主動提出了化肥換勞力的問題,史祖軍的反常,自然讓田震想到了孩子的問題,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耍弄自己,當即對史祖軍說:“你主動提出化肥交換勞力,我當然高興,但是不能有附加條件。”
史祖軍看出瞞不過他,只好實話實說:“老田,你看我家祖祖輩輩沒出過文化人,你家田亮又是塊讀書的材料,將來考大學保准沒問題,所以……”
田震卻對他說:“我家老畢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孩子的問題我不能自己說了算,必須跟她商量啊。”
史祖軍想了想,對田震說道:“那好,你回家商量一下,等有了答案,咱們所有的問題一塊談。”
很明顯,他將化肥換勞力作為“所有的問題”打了包。
傍晚,田震回到了家裏,畢克楠正坐在椅子上用熱水泡腳。他這次回來,並不完全是史祖軍的緣故,在田震看來,兒子田亮當機要員和考大學都可,但在這個節點上,必須跟畢克楠通通氣,最好是再徵求一下孩子的意見。不料,他剛提起兒子上學的事情,畢克楠就暴躁地蹬翻了洗腳盆,怒瞪着他吼道:“你還有臉提這事啊,從孩子報名、考試,你滾到哪裏去了!”
如果平時,田震起身就走了,但現在他卻忍了下來,申辯道:“我不是不關心孩子的前程,因為亮亮的學習成績擺在那裏,當機要員、考大學都行。”
“你還有臉說!”畢克楠赤着腳站起來,手裏緊緊攥着擦腳巾。“史祖軍算什麼?你當副隊長,他當通信員,你當區長,他當部長,現今好,人家頂了你,你滾到了工地上。這回,他又拿着孩子來叫板,你想退,我咽不下這口氣!”
“我沒想退,我只是來跟你協商啊!”
“協商個屁!你從社長,混成了這個樣,本來我就窩着一肚子氣,這回老娘要揚眉吐氣!”
看到她情緒有點失控,田震疾首蹙眉,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由於心煩意亂,畢克楠在外間罵了些什麼他已辨不清了。
時間是不等人的,機要員培訓班招錄人選就要上報了,可是僑鄉公社還沒確定人選。這個時候,雙方家長除了田震都在着急,史祖軍打着彙報工作的旗號頻頻出入周忠貴的辦公室,畢克楠也不是善茬,下了班就往周忠貴家裏鑽,周忠貴實在草雞了,找了個借口躲到縣裏去了,史祖軍和畢克楠他誰也不想得罪。這天晚上,畢克楠又來到了周忠貴的家,本來就話少的尤蘊含面帶同情的笑意,先主動打開了兩個房門,然後靜靜地看着客人,意思很明確,那就是周忠貴還沒回來。在失落的畢克楠往回走時,尤蘊含突然安慰她說:“你也不要太着急了,辦法會有的。”
畢克楠是個粗心人,沒有在意她的話。
第二天早晨,公社幹部到食堂就餐時,忽然發現了一張小字報貼在顯眼的地方,上面寫着:
各位同志,機要員招錄遲遲沒有結果,大家十分糾結,這個問題看似複雜,其實並不複雜。本次招錄,規定了家庭條件,那就是烈軍屬、殘疾軍人、戰鬥功臣和勞動模範子女,既然學員條件相當,可以比較學員家長呀,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一位局外同志
1965年12月16日
這張小字報就像是春天裏的一道閃電,忽地照亮了大家的心。畢克楠看了興奮地差點蹦起來,史祖軍看了,怒氣沖沖地說:“這是誰無組織無紀律,趕快撕下來!”
當通信員小羅撕下小字報后,史祖軍又要公安特派員查找寫小字報的人,畢克楠卻啐了他一口:“史社長,這是怎麼了,查人家幹啥,這是合理化建議,憑啥查人家呀!”
史祖軍看了畢克男一眼,只得走了。因為論戰功他沒法跟田震比,如若跟畢克楠爭論下去,大家笑話的肯定是他。
食堂外的小字報不但引起了廣泛議論,還把兩個特殊人物給吸引來了。這兩個特殊人一個是周忠貴,他看了小字報,問小羅:“大家怎麼看這件事?”
小羅答道:“大部分同志覺得這個建議合情合理。”
周忠貴笑着點頭道:“這等於解脫了我啊!”
另一個特殊人物就是田震。他拿過小字報,正面看完了文字,又反過來,端詳貼小字報的醫用膠布,然後感慨道:“高手在民間啊!”
自從小字報產生后,大家在議論的過程中,免不了要猜測小字報的張貼者,有人懷疑是畢克楠,也有人懷疑是肖大嘴,但很快這個懷疑就被否了,因為這兩個人不具備寫小字報的水平。小字報言簡意賅,邏輯性強,用的是不易察覺痕迹的仿宋體,而公社裏會寫仿宋體的人很少,即便會寫的幾個人,也跟錄取對象關係不大,也有人懷疑田震,可沒人見過田震寫仿宋字。就在大家胡猜亂想時,田震揚言發起了高燒,來到了公社醫院。尤蘊含許久沒有見到田震了,聽說他發高燒,特意把他叫到了自己辦公室,她從桌上抽出一根體溫表,要測量他的體溫,他卻將體溫表攥在了手裏,滿腹心事地看着她。
“你搞什麼鬼?”尤蘊含輕聲問他。
“應該我問你,”他緊盯着她,“你搞什麼鬼。”
她愣了一下,又伸手摸他的額頭,說道:“正常。你來幹什麼?”
他先朝窗外探望了一下,又低聲對她說:“殘疾軍人,除了趙爾芳和你這樣專業醫務人員,是不會把殘疾軍人稱作殘疾軍人的,另外,趙爾芳也沒有那麼簡約的文字水平。”
尤蘊含不吭聲了,她擰過頭,毫無目的地看着窗外。最終她說:“你應該當警察了。”
他彷彿得到了答案,站起來要走,她從桌上拿起一瓶鈣片,撕掉了商標,交給了他:“我留下了破綻,你也要裝得像一些。既然發燒,不能沒有藥片吧。”
他緊緊攥着鈣片走了。
後來,小字報的指點變成了現實,田亮最終淘汰了史強。錄取通知下發那天,田震特意在公社飯店開了單間,點了四道菜,跟畢克楠和孩子一起祝賀。孩子不喝酒,填飽了肚子就走了,剩下的田震和畢克楠感到無話可說,喝光了杯里的殘酒就要散夥,可就在畢克楠剛剛抬起滾圓的大腚時,田震藉著酒勁兒說出了心中醞釀已久的話語:“老畢,你看孩子也大了,我們該有個結局了吧?”
早就感到婚姻冰涼的畢克楠又將屁股落下,問他:“你想咋辦吧?”
他低頭沉吟着,忽地抬起了頭來:“還是分開吧!”
她本來早就想離婚,沒想到他先提出來了,而在她眼裏,誰先提出的離婚就等於誰撇了誰,被人撇了是很丟臉的事情,所以她不接受這個現實,要等待機會,由她提出離婚來。因此,她開始尋找拖延的理由:“離就離,誰怕誰呀,但是,有件事必須弄清楚。撫養費的事情咱沒必要談,那是法律上的事情,可我給你們老田家生了亮亮,你們老田家家大業大,不能不給個說法吧?”
田震知道她這是額外要錢,對這種荒唐的要求也十分氣憤,但他壓抑着內心的情緒,爭辯道:“你生了亮亮,我是應該感謝你,可這跟老田家有什麼經濟關係呢?再說了,我家的產業早就交給叔叔打理了,我父親年老體衰,已經成了養老院的孤獨老人,所剩財產僅夠他的生活所需。”
“算了吧,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
見她這樣固執,田震只得將隨身攜帶的一封書信掏了出來。這是他父親從南洋養老院寫給他的,心中除了述說思念之情,還介紹了自己的處境,由於一場大病,他幾乎花光了分到手的股金,已無力支援子孫後代了,為此,他非常慚愧。畢克楠看完了這封信,再次抬起大腚說:“這封信的真假我就不管了,你在公社供銷社投的三百元股份快到期了,股金卡在我這裏,我要支出來,給孩子置辦行裝。”
她把書信朝桌上一扔,呼呼地走了。
自從田亮淘汰了史強,史祖軍對田震的成見也就加深了,田震跟肖大嘴又去找他商談化肥換勞力的事情,他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拽不長長,拉不圓圓,回來的路上,肖大嘴憤恨地說:“這個史祖軍,拿着工作置氣,什麼玩意啊!我就不信,有了化肥,換不來勞力!”
因為青龍溝物障清理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要修築圍堰了,急需大量勞動力,心中着急的田震在肖大嘴啟發下,突然有了一個主意。他對肖大嘴說:“南流公社有山有嶺,石匠多,你去探探譚書記的口氣吧,修圍堰主要靠石匠,咱們公社石匠太少。”
肖大嘴是個動作麻利的人,當天晚上就從南流公社帶來了好消息,說譚永吉書記樂意用化肥換勞動力。
有了這個砝碼,田震也就有了跟史祖軍叫板的資本,他躺在帳篷里的小床上,雙手墊着後頸,瞅着篷子的頂部,眯眼說道:“這齣戲怎麼唱呢?”
肖大嘴用眼角勾着他:“你又要搞啥名堂?”
“呵呵。”田震忽然得意地笑了。
在那個政治運動接二連三的歲月里,農業學大寨運動屬於文文慢火,來得慢,延續得長,到了1965年冬季,隨着《人民日報》的幾篇文章,忽然形成了一個高潮。周忠貴對待運動歷來是不含糊的,他親自動手,在公社駐地扎彩門,出宣傳欄,大造學大寨的聲勢。這天,周忠貴竟攀上了彩門,冒着寒風纏開了內皮麻袋布,在搖搖晃晃中,他忽然看見了自遠而近的肖大嘴,周忠貴清楚他要找誰,將麻袋布掛在骨架上,順着登梯下來了。彩門旁邊有個廢置的磨坊,周忠貴指了指,將肖大嘴招呼了進去。
“說吧,什麼事。”周忠貴對肖大嘴的印象不好也不孬,好的方面是肖大嘴能幹,也有闖勁,孬的方面是肖大嘴存不住話,虛榮心強,特別是他跟田震靠得近,更讓周忠貴對他有所提防;周忠貴雖然跟田震是老搭檔,可二人脾氣不投,觀點不一致,在一起經常鬧彆扭,久而久之難免傷到了感情。
肖大嘴看看左右沒人,便對周忠貴說:“田震讓我來告密,他要用化肥到外地去換勞力。”
這種稀奇古怪的情況反映,也只有他田震能做得出來!同時,周忠貴還有一個斷定,就是田震要拿化肥當籌碼,脅迫自己就範。可是不理會田震能行嗎,他不是那種守規矩的人,一旦真的把到手的化肥給了外鄉人,影響了本地的糧食產量不說,還可能成為一個人們講究的笑話。想到這裏,他對肖大嘴說:“你們不是跟老史談妥了嗎,怎麼中途變卦了呢?”
“你去問史社長吧,”肖大嘴憤恨地說,“可能是孩子的事,他心裏不舒坦了,拒不執行口頭協議。”
“哪能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上呢!”周忠貴基本原則還是能把握住的。他又對肖大嘴說:“你去把老史給我找來。”
“他在哪裏?”
“糧管所,研究義務工糧補呢。”
肖大嘴走後,周忠貴越想越生氣,他除了生史祖軍的氣,更多的還是生田震的氣。周忠貴不是一個願意讓下級指揮或操縱的人,但現在看來,還是讓田震給操縱了。他越想越生氣,奮起一腳,呼啦踢倒了磨坊里的半截土牆,嚇得趕到了跟前的史祖軍和肖大嘴止住了腳步。
史祖軍害怕周忠貴尅自己,趕緊上前說道:“周書記,治河的民夫我正在挑選呢。”看來路上肖大嘴已經跟他通報了情況。
周忠貴並沒跟史祖軍搭話,而是一轉身,背着雙手,從空蕩蕩的窗洞裏瞭望着遠方,冷心冷麵,不說一句話。
史祖軍觀察着周忠貴的後背,也沒顧及肖大嘴的存在,又對周忠貴說:“老田也太不像話了,怎麼能拿着化肥隨便送人呢。”
肖大嘴歷來不在乎史祖軍,在旁邊插話道:“這要看為什麼了。”說完,他白了史祖軍一眼。
史祖軍也不在乎肖大嘴,回敬道:“組織勞力,總得給人時間吧。”
“算了吧,找你多少回了?”肖大嘴頂了史祖軍一句。
“別再鬧了!”周忠貴猛回頭,嚴厲地剜了史祖軍一眼。“鬧下去有什麼好處?讓群眾笑話我們,讓縣委找我們?真是的!”他對待史祖軍不像對待田震那樣客氣,因為田震是有背景的,而史祖軍曾經是他的通信員。
或許周忠貴覺得自己的態度過火了,他又松解了臉上繃緊的神經,緩和地對史祖軍說:“有困難,可以少派些勞力嗎,等時機成熟了,再來補充。”
史祖軍抓住周忠貴拋出的稻草,扭頭對肖大嘴說:“不是跟工程過不去,現在農業學大寨,農田基本建設的規模擴大了,我最多能給你們調劑二百五十名勞力。”
肖大嘴的嘴也不饒人:“老史,你給一半,我們也給一半,明天送五噸氮肥過來。”
沒等史祖軍說話,周忠貴便一鎚子定音了:“好吧,就這樣!”
肖大嘴回來后,還真要將十噸氮肥一分為二。他來到了存放氮肥的庫房,讓保管員去找馬車,田震聞訊趕來了,阻止道:“老肖,你這是幹什麼,說歸說,鬧歸鬧,但不能動真的。”
“他史祖軍動真的,我們憑啥當慫包!”
田震指着肖大嘴,怪異地笑道:“我說你呀,也就是當二把手的料。你把氮肥真的送給了外鄉,將來僑鄉公社還怎麼支持你?這是僑鄉公社的工程啊,沒有他們的支持,能做成嗎?”
肖大嘴琢磨着,憤憤不平地說:“我讓老史給氣混了。”
“呵呵,”田震覺得掃了肖大嘴的面子,笑了笑,又說開了撫慰的話,“當然了,氣頭上誰也把握不住等盤星,說過頭話也是難免的。”
“你就別胡蘿蔔加大棒了。”說到這裏,他見保管員回來了,便揮手高喊道:“喂,再跑一趟,多叫幾輛馬車,把這些氮肥統統的運走!”
看到田震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肖大嘴又問他:“氮肥沒了,你怎麼跟譚書記交代啊?”
田震搖晃着腦袋,詭秘地笑道:“呵呵,車到山前必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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