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故意的吧？
三月初一，春寒料峭，大良帝都卻早早春回大地。羅綺然一早命人架了車去往京郊的一處果園，這果園的把頭姓王，早些年受過羅綺然兄妹的恩惠，如今日子好了些，便每年中秋前將果園裏頭批的果子揀出最好的送去羅府，羅府雖會比着市價多付給王伯一倍的價錢，但羅綺然謹記大哥“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金玉良言，所以每年春秋農忙的時候羅綺然總會跟着大哥羅子欽不請自來地到果園裏跟着忙上幾日，以慰己心。如今因着大哥羅子欽不在京城，於是這項重任就落在了羅綺然的肩上。
羅綺然此刻正一身農家女的簡樸裝扮，在果園裏施肥、鬆土、澆水，忙的熱火朝天。看那熟稔的動作便知這事她沒少做過，且她年輕，人又實誠，干起活來不知惜力，倒是誤叫人以為這果園是她自家的。
正當羅綺然忙的腳後跟直打後腦勺時，忽然一抬頭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那人身着一身玄色的常服，烏墨般的頭髮拿白玉冠束着，在這艷陽高照的早春里，清冷的讓人無端生出了一絲寒意。他蹲下身，似乎在查看着什麼，用手指捻了些土，放到鼻下聞了聞，便又起身去了另一邊。羅綺然盯了他很久，那人身着長袍，定然不是王伯請來的幫手。既然形跡如此可疑，羅綺然那“保衛果園”的使命感便油然而生。於是她提着手中的小半桶水，悄悄跟了上去，等在那人再次蹲下時將半桶水全都澆到了那人身上。想那人養氣功夫應該頗好，生受了這桶涼水，卻沒有立即發怒，只是站起身，回過頭一言不發地盯着罪魁禍首，一動不動。羅綺然叫他盯得渾身發毛，瑟縮了一下，忽而想起自己是來“匡扶正義”的，便又理直氣壯起來：“你看什麼看，潑你又怎樣，我還沒問你鬼鬼祟祟的在這裏做什麼。”那人依舊不言不語，只盯着她，於是林子裏剎那間靜了下來，直到王伯拎着一桶肥料路過才發現了這裏的不對勁。
雖然此時已是春日，但是任誰也受不了在這還有些寒氣的京郊生生受這麼桶寒水。而苦主也是個倔脾氣，他的嘴唇此時已有些發紫，可他還是不動如山，只盯着羅綺然看。所以王伯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詭異的場景：京城裏有名的混世魔王——羅家千金，正理直氣壯地盯着當今聖上唯一的弟弟——寧王高柏卿，而對方則努力地剋制着自己，狠狠地捏着自己的拳頭，一言不發地回看回去。時間在他二人這裏彷彿靜止了一般。王伯悄悄吞了口口水，心裏掙扎了一下，便看起來着急忙慌地衝上前去，大驚小怪道：“哎呦喂我的王爺啊，您這是怎麼了。快快快，快隨小人到旁邊的茅草房裏換身乾淨衣裳，可千萬別著了涼。”高柏卿推開王伯伸來的手，眼睛依舊盯着羅綺然，面無表情地對王伯說：“今年雨水充足，早春做好防寒即可。秋收之時本王再來。”王伯聽了鬆了口氣，還願意來就好，可他並不提這事，只追着已經走遠的高柏卿叫嚷道：“王爺啊，您千萬別跟羅將軍的女兒置氣啊。求您看在她父親正遠在北疆戍邊的份上千萬別怪罪羅小姐魯莽啊。……”
羅綺然很生氣，她敢確定，這老頭是故意的。雖然只要那位王爺稍做查探就知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尊貴的王爺殿下視察農情時澆了他一身水，還理直氣壯覺得自己沒做錯的女子是誰，可是王伯他老人家也不用表現這麼明顯啊！
於是，羅綺然立即撂了挑子，轉身回了羅府。雖然此舉在別人眼裏更像是她畏罪潛逃。
芳菲剛託了譚姨娘身邊的嬤嬤尋到了一些金線，準備給自家小姐綉一個新荷包，羅綺然便大大喇喇地回來了。芳菲很是驚訝，往年她家小姐去了果園都是破曉出門，太陽落山了方才緩緩而歸，怎麼今日才剛過正午就回來了？正想發問，卻見羅綺然臉色有些陰沉，嘴角耷拉着，很不高興的樣子，心道：別是在外受了什麼氣。卻見羅綺然鞋也不脫地躺在了床上，芳菲摒退了旁人，小心翼翼地坐到床邊，柔聲問：“小姐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果園那邊不忙嗎？”羅綺然睜開眼惡狠狠道：“別跟我提果園，那個老頭故意欺負我。”芳菲聽了不幹了，說要出府去找王伯理論去，羅綺然立即坐起身來不耐煩道：“哎呀，你就別添亂了。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去。”
芳菲心裏有些不舒服：我是為了你才如此着急上火的，你倒好，卻嫌棄起我來。可是心裏這麼想，芳菲還是在吩咐了廚房之後去找了今日陪她一同去的小斯。於是當她知道了前因後果之後便笑的不能自已。
羅綺然悶悶地用着飯，芳菲興沖沖地闖進來，一屁股坐在羅綺然旁邊的凳子上，樂不可支地問她：“這回是寧王？”羅綺然白了她一眼，緩緩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的茶盅含了一口漱了口，又拿起手邊的帕子，芳菲等不及，忙拽着她的衣袖又問了一次。羅綺然無奈得很，好像自己這次做的不是什麼壞事，更像是一件好事似的，於是很不高興地問她：“我得罪了寧王你好像很開心？”芳菲點點頭又搖搖頭，急急說：“你上次惹了六公主都沒事，這次估計也沒什麼大事。我就是想知道寧王是不是真如她們所說：目如星光璀璨，唇似硃砂點就，發比烏墨，面若桃花，瀟洒俊逸，翩然出塵，是個神仙般的人物啊？”羅綺然狠狠吸了口氣，這是哪聽來的混話，那個人哪裏像神仙了？簡直就是一塊萬年寒冰好嗎？哦，也對，神仙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這麼一想倒也沒說錯。嗯？什麼鬼！
於是羅綺然又鬱悶了，她敢肯定，芳菲也一定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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