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老劍仙
姜昊怔怔地看着李長德，李長德的臉上除去苦笑之外，早已沒了尊崇，取之而代的是惶恐。
這種惶恐他見過，在他前世的時候，他有一次插手凡人皇朝的經歷，在那期間，他在那個皇朝的黎民百姓臉上看到過。
那是一種凡人覷見神靈般的惶恐！
如他前世一般，這種惶恐彷彿壓在他的心肺之間，讓他喘不過氣來，下意識地便想開口解釋什麼。
然而，李長德那帶着顫抖的聲音，卻是沒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
“日曜……大人，還請您移步人劍山。”
姜昊一顫，看向李長德那快要匍匐在地的身段，心中的無名火緩緩升起，煩躁之感不減反增。
“殺了他吧，殺了他，向著全天下昭示你自己的確身為死神，所到之處血流漂櫓、伏屍百萬！”
“殺了他，以絕後患，一了百了！”
不知何時，姜昊腦海中出現了極具誘惑力的聲音，像是在勸慰，也像是在命令，由內而外地逐漸將姜昊的雙眼染紅。
他的手緩緩地抬了起來，上面有一團血霧，那是被其瞬間從那些陰陽術士的屍身之中提煉出來的血精，帶着一股可怕的詛咒氣息，緩緩地向著那李長德按去。
李長德只覺得一股寒氣逼來，抬頭一看，卻是臉色煞白，也完全失去了逃跑的念頭，只是待在原地瑟瑟發抖。
姜昊的出掌速度雖然很緩慢，但臉上的表情着實可怕……不，倒不如說他的臉上乾乾淨淨，什麼表情都沒有，眼神無比空洞。
就彷彿……真正的死神，在審判一個凡人的生死一般！
“咳……這位道友，劣徒頂撞了您，老夫給您賠不是了！”
就在這時，由遠及近傳來了一聲略帶沙啞、但卻中氣十足的聲音，而後李長德只是覺得眼前掀起了一陣狂風，吹的他連眼都睜不開，而等到他睜開眼時，自己已經退到了百米之外，身前擋着的，是一道挺直的身影。
“師父，您……”
李長德瞪大了眼睛，獃獃地看着面前的老者，這面帶微笑，慈眉善目的老者，卻正是東方的最強者，隱世的老劍仙。
但當李長德視線向下移動之後，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位強大無匹的老劍仙，一身灰衣居然已被鮮血染紅大半，幾近成了一身血衣。
“師父！”
李長德想了沒想，就發出了一聲悲鳴，在他的眼中師父就算打不過那死神日曜，也不會太弱於他，畢竟這是一位活了上千年的老劍仙，自上古時代一直活到今天，熬過了無數的死敵，若是大環境合適，自己這位師尊恐怕早就成仙成神了。
可為何……會被那死神一掌擊成重傷？
“別想太多。”
老劍仙似是看出了李長德的心思，輕輕地搖了搖頭，而後便是背過身去，臉色有些複雜地盯着姜昊，輕嘆一聲，像是說給李長德，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他身為神界之人，力量源泉並非是咱們這個世界稀薄的靈氣，而是更為高端的存在，所以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他體內的能量已經幾近枯竭了，而他作為死神，恐怕掌握了不止一門邪功，而在他虛弱的時候，這些邪功就會反噬他……”
“徒兒，你從西方跟他一路，見過他使過哪類邪功？”
見到姜昊還是沒有什麼動靜，老劍仙偏過頭問道。
“別的沒見過，只是……從那大空洞逃走之時，他動用了一股極為詭異的力量，將速度提升到了可怖的地步，有那麼一瞬間我還以為那是空間挪移，但後來想了想，應該是類似於血靈遁一類的功法。”
李長德想了想，全部如實道來。
“血靈遁嗎……還真是適合他死神的身份。”
老劍仙捋着鬍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他突然一怔，一雙本來眯成了一條縫的老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李長德，失聲道：“你說什麼，你們從那大空洞逃走……莫非你們深入了大空洞，你們還能逃出來？”
“說來話長師父，您先……”
李長德說著說著有些急了，指着姜昊的方向，有些手舞足蹈。
“哎唷，這還真是……”
老劍仙連忙回過了頭，而此時的姜昊竟是渾身瀰漫了血霧，面無表情地向著老劍仙的這個方向走來，雙眼中儘是淡漠，看向老劍仙的眼神，彷彿就像是在看一隻渺小的螻蟻一般。
“如果說殺戮是他神性的權能的話，因為他能量的失衡，他體內的‘人性’已經所剩無幾了……”老劍仙喃喃道：“餘下的神性，自然會執行他最為基本也最為原始的權能。”
“死亡！”
伴隨着老劍仙一聲低吼，老劍仙的背後忽然光華一閃，一柄長劍飛出，如同流光一般，直奔姜昊，似是要取姜昊首級！
“哼……”
然而，姜昊卻是臉色不見，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隨手一揮，便是直接將那飛劍打飛。
“再來！”
老劍仙卻是很高興地樣子，手指一顫，便是又有兩柄飛劍從他背後鑽出，向著姜昊刺去。
不出意外，那兩柄飛劍還沒接近姜昊的周身，便是被姜昊周身的血氣給震飛了出去。
“再來！”
老劍仙意猶未盡，這一彈指，竟是有十餘柄飛劍飛了出去。
“你在做什麼，雜耍嗎？”
然而這一次，姜昊將飛劍全部打飛的同時，竟是眉頭微皺，歪頭問道，但聲音卻是顯得有些嘶啞。
“在你們神的眼中，我們凡人的術法自然是雜耍。”
老劍仙微笑，指了指姜昊的腳下。
“神明大人，小心腳下啊……”
姜昊一怔，他明顯還沒有驅走破軍血劍內的殺意，思維方式與他本身大相逕庭，所以他根本沒有時間反應，而是下意識地向著腳下一看。
就在他低頭看去的一瞬間，他邁出去的腳也是剛剛落地。
一個龐大的法陣，還沒等到他反應過來，便是從他的腳心處飛快擴散，幾息之間，竟是籠罩了這座小鎮，以及周圍的幾座山巒！
“師父，您這是……”
站在老劍仙身後的李長德直接愣住，他從來都不知道在這座山區里，竟然還藏着這麼一座巨型法陣，但如果連作為人劍山翹楚的他都不知道的話，難道說……
這是老劍仙臨時佈下的？
難道說……師父又突破了一個層次，能拿下那死神了？
李長德有些激動，雖然他們的本意並非拿下姜昊，但對於他們人劍山來說，沒有什麼比老劍仙的境界突破更為重要的事了！
他有些激動，看向老劍仙，希望得到貼合他想像的答案。
老劍仙就比他淡定多了，似乎察覺到他弟子那火熱的視線，老劍仙笑了笑，舉起手中的陣盤，淡淡地念道：
“劍陣，萬劍歸宗。”
話音未落，飛劍出鞘之聲便是佈滿了漫山遍野，一道道疾如閃電的銀光劃破了長空，向著姜昊的方向飛去，就像是百鳥朝鳳一般。
“破！”
姜昊大吼一聲，雙臂一振，一道沾染着些許血色的灰氣便是順着他的雙臂衝上了天空，繞着他的頭頂一掃，便是將數百柄飛劍給掃落在地。
但飛劍的數量實在太多，足足有成千上萬把，就像是覷見劍中皇者一般向著姜昊飛來，而每一柄飛劍都帶着令人膽寒的劍氣，凝聚在一起足以遮天蔽日，一時之間天空之中光華繚亂，僅僅被姜昊擋下了數百柄飛劍之後，便是直接將姜昊淹沒！
“轟！”
受到了巨大壓力的大地頓時龜裂，若不是老劍仙將姜昊引出了小鎮，整座小鎮會在瞬間崩塌，可就算如此，也有數十座房屋瞬間倒塌！
“師父，莫傷凡人！”
李長德看的心驚，他知道這並非是他師父自身的意圖，而是那陣盤展開之後自動運作，但仍讓他感到觸目驚心。
“放心吧，徒兒，你師父我都這個歲數了，豈能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老劍仙有些鄙夷地斜了李長德一眼，將陣盤隨意地放在一旁，背負着雙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捋着鬍鬚說道：“早在遣你去尋這位死神之時，我就感到他的到來必定會掀起血雨腥風，因此就派你的師兄弟們，將這座小鎮的所有居民借走，安置在別的安全區了。”
“師父英明。”
看到老劍仙這幅高風亮節的模樣，李長德激動地熱淚盈眶，滿臉儘是尊崇，先前對姜昊的驚懼在此時也一掃而空——直到他聽到了那劍雨之中傳出了一聲巨響。
而跟着這聲巨響的，還有一聲響徹天地之間，帶着些許不滿的大喝，帶着道音，壓過了爆炸產生的巨響，直接傳到了老劍仙和李長德二人耳中。
“老前輩，晚輩初來乍到，就以這麼大的陣勢來迎接，真是讓我不勝榮光啊……”
“嗯？”
老劍仙眉頭一顫，定睛看去，剛才那聲巨響卻是在那劍雨內部發生了大爆炸，似乎是以極大的力量，直接將淹沒了那裏的無盡長劍給震開，而被震開的長劍，皆是不能再度接近那姜昊了。
因為，在劍雨之中，似乎有着數十把並非是劍陣內的長劍，在四處衝撞，劍身上裹挾了一股灰濛濛的氣息，每一次與之相撞，都會讓劍陣內的幾柄長劍碎裂。
“嘶……”
老劍仙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不相信地眨了眨眼，但這的確就是事實。
“師父，這是……”
李長德也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他的劍道……絕對不會在我之下。”
老劍仙皺眉，搖頭說道：“失策了，本想給他一個下馬威的。”
說罷，老劍仙便是一揚手，那陣盤便是重新飛回到了他的手中，被他輕輕一拍，那陣盤上的光流便是消失了，而那被姜昊摧毀了一小半的劍雨，也是重新歸於大地之中。
“老前輩，不愧‘千年劍仙’之名號啊，這劍陣來的如此強勢，不過也多虧您，才能將我從那詭異的模式喚醒啊……”
抬手之間將浮塵驅散，姜昊面帶微笑地走了出來，什麼都沒說，卻是先向著老劍仙鞠了一躬，而後才搖頭說道。
“久聞閣下盛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老劍仙也是捋着鬍鬚說道，又苦笑一聲，向著姜昊揚了揚手中的陣盤：“也多虧閣下及時收手，否則老夫這宗重寶就全用在招呼客人身上啦！”
“老前輩言過了，若非您收起神通，今天我恐怕便是要伏屍於此啊！”
“哪裏哪裏，您的劍道還要在我之上……”
李長德翻了翻白眼，他有些看不懂面前這一老一少二人為何在此謙讓起來了，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身體卻是忽然一僵——周身的氣氛忽地變了！
老劍仙與死神日曜二人，這一老一小雖然都面帶微笑，但身上卻是瞬間升騰起了一股戰意，尤其是老劍仙，在李長德跟隨老劍仙這幾十年內，從未見過他師父有如此高昂的興緻！
“多說無益。”
說著說著，姜昊卻是微微一笑，手掌微微一揚，剛才那數十柄劍便是懸在了他的身後，對準了老劍仙。
“老夫也正有此意。”
老劍仙哈哈一笑，伸手一指，他面前的土地便是裂開了一道縫隙，從中衝出了與姜昊相當的飛劍。
“請！”
“請！”
二人同時大喝一聲，話音未落，雙方的飛劍便是閃電般地飛了出去，相撞在了一起。
一時之間，空中寒光閃爍如電光石火，金屬鏗鏘之聲不絕於耳，雙方的飛劍或劈或斬或刺或旋，竟是旗鼓相當，一時半會分不出高下。
“竟會如此……”
不遠處的李長德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還未看的真切，就覺得雙眼如針刺般疼痛，也不敢細看，但仍被姜昊展現出的高超御劍術驚到。
“僅是如此，不能盡興！”
老劍仙愈加興奮，仰天長嘯一聲，雙掌之上燃起金色的火焰，便是向著姜昊拍去。
“嗯？”
姜昊一驚，老劍仙突然發難，如閃電般出擊，讓他十分被動，未能做好防禦的準備，只能強提一口氣，捏着拳印，向著老劍仙迎去。
“轟！”
二人拳掌相交，兩股迥然不同的力量相較，竟是形成了一股氣旋，將兩人的拳掌推向了一旁，一收一放，這兩股力量猛地炸開，化成一股猛烈的氣浪，將二人掀飛！
與此同時，被兩人操控的飛劍也在空中一滯，但緊接着便是重新交織在了一起。
姜昊在空中后翻，落在地上，退了幾步便是緩住了身形，雙手一抖，老劍仙那金色的火焰便是在其手上散去。
“好強的寒氣。”
而老劍仙便是沒有這麼從容了，落在地上之後，足足後退了十數步才勉強止住身形，剛在心中暗嘆，卻又是臉色一變，因為自己的手上不僅能感受到一股徹骨的寒意，甚至還覆蓋上了一層白白的寒霜。
“咦，好冷啊……”
站在不遠處的李長德打了個寒顫，未在戰圈之內的他不能看到，以姜昊為中心竟是散出了一陣寒氣，讓氣溫驟降，甚至空氣之中都凝出了寒霜。
但也就在此時，姜昊的眼前忽地發黑，一股無力感從四肢百骸升騰而起，隨之而來的是鑽心的疼痛之感，從那經脈、骨骼，甚至從氣場中傳來，讓姜昊一個趔趄，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他背後的飛劍，亦是落在了地上，發出了狼狽的聲音。
“不愧是老前輩，還是勝我一籌。”
姜昊輕喘着，努力地擠出了一絲笑容，臉色蒼白如雪，就連嘴唇上也是沒有一點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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