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樂章已奏響
異行者聯盟的三位離開以後，沒過多久，穿梭蟲就停了下來，看到穿梭蟲側面打開，正要踏階而出的麥克斯眯起了眼……
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城堡，高聳的圍牆和堅實的城門展示着主人的威嚴，那外牆表面是複雜的花紋，麥克斯依稀在其中讀到了“保護”和“堅不可摧”等等精靈文咒語。
穿梭蟲隔絕了外部的聲音，當麥克斯重新站在大地上，發現城堡位於一個很高的“海拔”，因為他的視野從上而下望去，逐漸就被……一座面積巨大的城市填滿。
而那城市由下往上，似乎傳來無數嘈雜的人聲，那是生活的聲音，麥克斯側耳仔細聽，又彷彿是他的錯覺。
帝都，以這樣一種奇特的方式，第一次出現在麥克斯眼前。
看到小主人站在高處，望着帝都停住了腳步，其他人也不敢催促，不過時間尚早，被邀請的賓客們不會遲到，但是一般也不會提前到達，所以在大門口耽誤一會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麥克斯又向四周看去，發現帝都實際上，被很多座這樣建立在山上的城堡包圍着，拱衛着，就像是一頂……落在大陸上的特殊王冠。
默默記下了帝都奇特的地形和結構，麥克斯長出了一口氣，突然露出了笑容。
沒有人理解金髮少年為什麼會在這時候突然發笑，只有他自己知道……
羅格大陸上，舊神的力量盤踞，時而有詭異爆發，在恩卡圖家族這樣的大貴族勢力範圍內，麥克斯的生命安全都沒有得到保障……
但是人類文明依舊昌盛，依舊偉大。如此雄城，非一世之功可成，千百年來，即使羅格本土的諸神與舊神似有牽連，但是至少人類的文明還有這麼繁榮的景象……
只可惜，我是一個異行者……
麥克斯收斂了情緒，在僕人的指引下，走進了城堡的大門，登上了家族的馬車。
城堡主樓的四層，朝着大門的那個方向，某個房間裏，一雙有神的眼睛正在看着遠處大門口螞蟻大小的人們。
當那雙眼睛的主人注意到來訪的諸位登上了家族的馬車，將要被接引至城堡時，清脆的敲擊聲響起，修長的手指敲打窗沿，一名高級男僕立刻上前，等候指令。
“開始吧，今天的主角將要入場，給他奏響最有活力的樂章。”
男僕領命而去，那雙眼睛沒有在意身後的動靜，一直注視着，走在最前面的馬車……
麥克斯坐在領頭的馬車，他的對面是一位面容嚴肅的老婆婆，麥克斯登上馬車時她就已經坐在裏面了。
這段路就由不得麥克斯再帶着茉莉等人了，畢竟家族派來的馬車一架也就只能坐四個人，而且幾位皇家禮儀師們罕見地笑着，將茉莉她們引領到了後面的馬車裏。
當麥克斯進入馬車看到那位老婆婆時，他的心裏還打了個突，畢竟上車前他根本沒察覺到車裏已經坐了人。
不過麥克斯也沒有太過緊張，畢竟這裏是恩卡圖家族的城堡，大貴族的真正大本營，而且右手也沒有示警。
就是不知道這位老婆婆在馬車裏出現，是羅格大陸成人禮特殊的講究，還是某些年長者想給自己傳授一點“人生經驗”。
然而馬車走了有一會，老婆婆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她只是眯着眼，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麥克斯。
呵？跟我來這套？這套我熟啊！
麥克斯心裏有了底，他也不出聲，也不主動問對方的身份，而是用一種帶着笑意但是充滿探尋的眼光看着老婆婆。
對視，我還沒輸過誰！
這種情景，讓麥克斯想起了在恩格法師塔里那混亂的一個月時光。
終於，在麥克斯覺得馬車都要走到城堡正門的時候，像是沒有料到麥克斯會這樣不動聲色地和自己對視，那老婆婆微微抬了抬頭，然後出聲說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
聽到這句話，麥克斯迅速在心裏做出了分析。能問出這句話，不考慮語言陷阱的情況下，說明對面的老婆婆和自己應該沒有見過面，但是“麥克斯”有機會能猜到她的身份，或是通過她的穿着打扮判斷出她是誰。
然而我沒有麥克斯以往生活的記憶啊，老奶奶……
同時在心底和朱麗葉描述了面前老人的長相，確認兩人都沒見過這位老婆婆以後，麥克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正要微笑着張口，巧妙地回答這個問題，就被逐漸變大的演奏聲打斷了。
那是一支歡快的曲子，聽了就讓人想要在花叢中旋轉，在原野上奔跑。春風會托舉你起舞的身體，夏日會帶走你心底的陰霾，秋天的落葉是你周身的衣裳，冬天的雪花是你眉上的點綴……
麥克斯向對面的老人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然後拉開了車窗蓋着的帘子。暖暖的日光照進來，麥克斯看到他們行駛在一條被綠草和群香環抱着的道路上，那演奏聲像是植物們發出來的一樣，依稀有飛舞的小小人形在綠與紅之間閃爍。
“是‘小精靈樂章’，恩卡圖家族這次也是出了血本了，你的成人禮應該會很‘熱鬧’。”
那老婆婆看到麥克斯向外查看的動作，出聲說道，話語裏沒有多少感情流出。
不過麥克斯卻還是意識到，面前的老人好像在提示自己什麼，她口中的“熱鬧”與車外的氣氛格格不入。
麥克斯收回了目光，看着老人說道：“還沒有回答您的問題，我知道，您來自皇室。”
麥克斯沒有直接回答老人的問題，他當然也回答不了，但是能提前安然坐在車上，貌似實力深不可測的老婆婆，除了恩卡圖家族可能存在的老怪物，就只有皇室方面的能量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未曾想，老婆婆看了麥克斯一眼，然後微微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今天不代表皇室，我只代表我自己，過來……看一看你。”
麥克斯坐直了身體，他努力不去皺眉，顯得自己會很不禮貌，但是面前的老婆婆說出的話，讓他感到了發自內心的困惑……
……………………
………………
…………
……
尤里斯·恩卡圖醒了過來。
他的耳邊回蕩着某人的哀嚎，在現實那隱隱透來的歡快樂章映襯下，顯得格外的慘烈。
要來不及了！要……
尤里斯喘着氣，發現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猛地掙扎，意識到自己躺在地上，沒有任何鋪墊的土地上，微微潮濕的土腥味充斥着他的口鼻。
落魄的子爵眼睛被什麼東西遮擋着，嘴巴也亂七八糟塞着什麼，只有耳朵和鼻子還能勉強正常使用，臉上有液體緩緩劃過，不知道是汗水，還是……
手也被捆着綁在身後，只有雙腿還是自由的。像是一隻巨大的毛毛蟲被扔進油鍋，尤里斯猛地在原地翻滾掙扎了一會，除了喘氣聲更大，渾身更臟以外，沒有造成任何其他影響。
掙扎中當然伴隨着沉悶地嚎叫，那聲音通過被堵住的嘴，沉悶地響起，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效果。
西約聯盟的成員絕不畏死，但是不能死的毫無意義。
這是西約諸位謹記的格言，此時此刻，尤里斯心中就浮現出了這句話。
是的，尤里斯·恩卡圖，這位落魄的子爵，被家族忽視的存在，只能由曾經強勢崛起過的兒子才能被眾人想起的可憐蟲，是西約聯盟的一員。
而且他在西約中的地位還很高。
在有實封貴族的這個世界，出身決定了大部分人的成長和發展的可能，大部分。
尤里斯本來也能有更大的作為，畢竟恩卡圖這個姓氏，就已經高出了普通平民不知道多少等。
但是尤里斯不想要這樣的“作為”，剛從學院走出的尤里斯，已經看透了這個世界的本質。
他不想成為大魚吃小魚中的一環，他不想按部就班的拿到功勛，最後成為一名擁有封地的伯爵，然後期待着在與叛逆使徒或者其他國家的戰鬥中晉陞侯爵。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他要的是……這個世界的改變。
如果讓麥克斯看到這樣的尤里斯，估計會讓地球來的異行者心情複雜，這不就是所謂的變革力量么。只不過從古到今，變革的力量數不勝數，但不是所有的變革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尤里斯當然認為自己是正確的，尤其是當他接觸到西約聯盟以後。
一開始，尤里斯覺得自己和西約聯盟還是格格不入，因為貴族的底質還在那裏，尤里斯無法理解那些輕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簡單的說，那時的尤里斯更相信的是“留待有用之身”。
然後就有人告訴了尤里斯，那句格言。
“尤里斯閣下，你記住，西約聯盟的成員絕不畏死，但是不能死的毫無意義。”
當尤里斯“目睹”到一次自殺式勸言的全過程，還有之後造成的影響，他的內心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帝國的環境已經逐漸僵化……或許西約……是那個打破格局的力量。
從此尤里斯正式加入了西約，他不打算輕易付出自己的生命，因為他還有非常多的想法沒有完成，西約聯盟也不會強迫成員赴死，那一次次自殺，都是當事人心甘情願的結果。
當然，也有人在最後的關頭，會後悔，會突然燃起了求生的慾望，會背叛西約的理想。
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
西約不會去找那些退縮者的麻煩，但是從此西約會把他和他的家族拉入某個黑名單，這其實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因為西約的勢力，在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速度擴大規模。
尤里斯加入以後的時期，正是西約飛速擴張的時期，所以這樣一個秘密結社，到後來居然能讓水晶蘭侯爵這種高位的軍方存在，知道西約聯盟的某幾個領袖是誰。
西約有着類似於異行者聯盟圓桌一樣的結構，只不過，他們有兩個“圓桌”。
當勢力擴大到足夠發出自己的聲音時，其中一個“圓桌”的成員走上了帝國的舞台，隱晦地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而另一個“圓桌”，則繼續躲在暗處，策劃着每一次行動，努力影響着帝國的發展和走向。
尤里斯便是暗處那個“圓桌”上的一員。
在這樣一個秘密結社裏有如此高的地位，尤里斯當然沒有看上去那樣落魄，但是他自己確實也不需要什麼“榮華富貴”。
暫時的金錢和榮耀不是尤里斯想要的，所以他娶了一個下城區的平民當妻子，就算那個平民給他生了個兒子，他也沒有傾注太多的感情給母子倆。
尤里斯知道，自己的偉大目標很有可能無法在一代實現，但是他也沒有打算傳承自己的意志給自己的後代，因為比起坎巴利那個傻小子，西約聯盟那些新進的後輩，看起來還更有希望一些。
但是他覺得自己也沒有虧欠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他已經提供了他“能夠”提供的所有，畢竟如果來路不明的錢出現的太多，自己這邊總會出現意外。
坎巴利果然如尤里斯所料，他的這個兒子，沒有展現出任何天賦，也沒有任何想法，只是因為帶着恩卡圖的名字，還能接受良好的教育。
所以後來坎巴利突然猛地晉陞，十二歲成為初入中等的颶風戰士時，已經無法再吸引到尤里斯的注意力。
儘管那時的坎巴利吸引到了其他所有人的目光。
而之後十七歲的坎巴利再無寸進，也是一樣，沒有讓他的父親產生一點的波動。
在坎巴利的世界裏，父親就只是一個符號，沒有愛，也沒有恨。
對於尤里斯來說，妻子和兒子，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符號，一種象徵，一層偽裝。
他很滿意自己落魄貴族的外在身份，稍微高位點的不會在意他，低位的平民又不太敢招惹貴族。
直到那一天……
直到那一天，西約聯盟的情報網，給尤里斯送來了一個消息。
他的兒子，坎巴利·恩卡圖，是一名地地道道的邪教徒。
那時的尤里斯，才從記憶里，勉強找到了，曾經追着自己喊爸爸的那張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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