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情深義重
三人於正堂聊至近傍晚，卻並不知此時南疆主城金氏祠堂之狀，金沐的屍身被送還本家，由着金靈兒親自相護至祠堂安置，待翌日一早再行出堂厚葬。
金氏族老金飛望見僕從將棺木已經抬到了祠堂，立馬變了臉色，拉着金靈兒至邊角處而語，“靈兒，你這是做什麼……這金沐說到底也不過是金家的庶子，他阿娘也不過是當初大嫂的陪嫁婢子，登不得檯面，你這不是給金家抹黑嗎？”
金靈兒聽了這話是從金家長輩口中說出反倒是有些好笑，她清淺一笑，凝視着金飛望，一字一句而言，“二叔伯，您莫要忘了，這些年若非金法師，邊地的那些族民早便離心了，您真以為憑你們這些族老有多高的威望？父親曾經跋扈，我如今看來倒像你們這些族老挑撥的。”
“你——”
金飛望悶在胸口的一口老血就差噴出來了，如今也沒顧得上臉面了，指着金靈兒便破口大罵，“你個女流小輩知道什麼，還敢編排起長輩來了，我看大哥平素是嬌慣你壞了，縱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且替大哥教訓教訓你這忤逆長輩之女！”
金飛望抬手間，一甩長鞭落於他手中，這長鞭自幼跟着他，因一鞭甩下去便會讓人皮開肉綻，只要他一取出便必會讓人下跪求饒。
然而金靈兒卻面上毫無波瀾地立在原地，淡淡而言，“二叔要打要罰我絕無怨言，但金法師的棺木今夜必得安放於祠堂之中！”
一鞭甩出，伺候金靈兒的婢子嬤嬤顯然是嚇壞了，還未反應及時，便聽得悶哼一聲，哈麗不知從何處撲上前來，硬生生替金靈兒挨下了這一鞭，生生啐了一口血，金靈兒倒地的同時緊忙轉身護住哈麗，瞧見她背上觸目可及的傷痕，登時心裏一驚，“哈麗！”
此刻的金飛望似是失了控，全然不顧自己很有可能下一鞭子便能要了哈麗的命去，只顧着甩鞭而向，千鈞一髮之間，但聽鏘然一聲，金靈兒緊緊護住哈麗的同時，看見一道紅光卷帶着狂風沖入祠堂之中，直奔向金飛望。
那道風來得太快太猛烈，以至於金飛望完全沒有招架之力，束好的頭髮呼的一下被吹的散了開來，眼睛都被強大的風力和耀眼的光芒激得睜不開來，狂風撲面，連呼吸都窒了窒。
“咔嚓——”
赤紅色光芒一閃而過，金飛望手上的長鞭已然碎成了殘渣，像碎落的茶花花瓣，翻飛在灰黑的夜色之中。
走進來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金子睿，在金飛望不可置信地神色之中，他扶起了金靈兒，柔聲安撫，“帶哈麗下去療傷，祠堂的事交給我處理。”
“大哥，我……”
“莫要說了，快去。”
金靈兒遲疑間未在多說什麼，扶着哈麗暫且離開了祠堂，餘下僕從也先後退了下去，只剩下金子睿與金飛望相對，自金飛望驚愕的神色之中，金子睿讀出了他心裏的恐懼，索性把話放到明面上說清楚，“二叔伯，我自認為您是最該明白時局的，今日您非要鬧出人命才肯罷休嗎？”
金飛望垂頭看向自己已經削成灰的長鞭，忽而心裏一涼，“你竟……竟得了金家祖傳的血剎劍……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二叔伯！”
金子睿這一聲驚呵瞬間又將金飛望拉回了現實，金子睿走向祠堂中央，揚手續言，“如今面對金家的列祖列宗，二叔伯敢問心無愧地發誓您從未覬覦這南疆領主之位，從未挑唆我父親做過那些傷天害理之事？”
金飛望身子驀地怔了怔，此刻竟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金子睿，緩了許久，這才舉手起誓，“我，金飛望對着列祖列宗起誓，從未……”
金子睿忽而在這寂靜之中笑出了聲，聲音極盡諷刺，“既然二叔伯不敢說，那麼關於金法師入祠堂起靈之事，您便沒有資格過問，您莫要忘了，如今金家是何人掌管。”
“好，都翅膀硬了，都讓我下不了台，好，我走！”
金飛望拂袖離開，唯剩下金子睿獨在祠堂看着面前數百尊排位，靜默立在原地許久。
一個大家族的興衰他從小就已經嘗遍了其中之理，他雖是金氏嫡子，自幼被嚴苛以對，但因他自小沒了生母，便與金靈兒受了許多冷待，加之每每金飛揚都是以極為敷衍的態度應付過去，這些年，他們兄妹在族中的處境便如傀儡一般任人宰割。
金飛望素來跋扈，仗着自己乃是金家二掌家，總是搜刮邊地族落財產，事後還得由金飛達出面替他擺平這些腌臢之事。
如今他掌了家，絕不容許任何人動他妹妹以及身邊之人一根毫毛，此番毀了金飛望的隨身之物，便是對他的一介警告，以免他日後再生風波。
哈麗被金靈兒安置在祠堂後頭的屋子內，取了一枚珍藏多年的良丹喂她服下，哈麗虛弱地躺在軟榻前，緊緊攥住金靈兒的手，哽咽說道：“二小姐，明日我能隨着你們一同給公子出喪嗎？”
金靈兒眼眶微紅，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柔聲說道：“你伴在法師身邊多年，相送他最後一程也是應當的，今日你這般捨命救我，你知不知道，那一鞭子我二叔伯倘若使了十足的力你必死無疑。”
“死了也便好了。”
哈麗忽而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二小姐，這些年您暗中與大公子幫了我家公子不少忙，雖然你們都以為公子效忠如今的金大老爺，但其實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金家，為了他那個在金氏宗族沒有名分的阿娘……”
“我明白，我都明白。”
金靈兒接過婢子遞來的湯藥，過了涼，勸言，“正因為我明白，所以我知道你不能死，因為倘若你死了，這世上便會少了一個真心待他之人，你待你家公子情深義重，所以必得好好活下去，他在天之靈，方才能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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