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村

時間過的很快，晃眼便是半年過去。

小院一側的穀倉中，林星宇正着彎腰，拍打着身上塵土，一對濃眉緊緊蹙起，打量着剛剛搬進倉中並不多的靈谷，低沉的謾罵聲也隨之傳出：

“他嘛的……這些該死的仙門也太無恥了，有必要這麼摳門嗎？”雖說他增加了勞作強度，可今年靈谷的產量並不理想，除去兌換靈晶的，根本就沒什麼可供他食用的。

算了下此次能夠兌換的靈晶數量，他沉默了一會，不禁低嘆道：

“厲害……實在是厲害，這種手段簡直比傳銷還要可怕。”

剛剛一陣心算后，發現這次所得靈谷，再加上攢下的靈晶，終於滿足了檢查費用，可檢查完后也同樣所剩無幾，這擺明了只要是個人，遲早都要挨上他們一刀，而且還得挨的心甘情願……感恩戴德。

林星宇可不是村裡這些土生土長的村民，來自信息大爆炸時代的他，雖然沒有帶來什麼神奇之物，可該有的眼界，還是有的。

這種看似福利大眾的做法，簡直就是在無限的收刮一切修行資源，真可謂是雁過拔毛，拿了你的東西，還得讓你感激膜拜。

想到此處，林星宇心裏不禁泛起了絲冷意，可知道歸知道，在一通惱騷后，也只得搖着頭，繼續深嘆了幾聲。

儘管有着萬般不爽，可還是得按照規矩來準備足夠靈晶，林星宇同樣也想知道，自己此時的這幅身軀是否能夠修行。

清洗完臉上的塵土泥垢，他回到房中開始整理本就不多的財物以及一些遠行替換衣物，既然靈谷已經收割，那來兌換的商隊應該很快便會到來。

想去往外面城鎮，也只有搭乘這些商隊的車輛，在商隊隨行武者的庇護下，才不會被荒野上隨意出沒的凶獸給吃掉。

第二天清晨。

一輪紅日冒過山頭，斷斷續續的雞鳴聲從村中各處響起，各家各戶也窸窸窣窣的忙碌了起來，不時還出現幾聲吆喝叫罵聲，無透出一股安寧祥和的景象。

早早便已起身的林星宇，卻沒有如往常一般開始慢跑鍛煉身體。

看着遠處升起的裊裊炊煙，此時正是做飯時間，院外的小道上並沒什麼人影，他便拎起個土黃色的小布袋，向著自己的靈田方向走去。

不多會便來到靈田邊上，林星宇停下腳步，再次打量了下四周，此時靈谷剛剛收割完，這裏並沒有村民身影。

他順着田邊小道，徑直來到坡腳處，並用腳把齊腰的雜草撥開，裏面露出個半尺大小的洞口，黑漆漆地一眼望不到底，只是裏面的毒蛇早已沒了蹤影。

放下手中布袋，林星宇蹲下身，從中掏出半碗葷肉，一小壇水酒，又拿出三炷供香，點燃后並排插在漆黑的洞口處。

燒着手中不多的幾張黃紙，供香上升起縷縷青煙，林星宇慢慢闔上了眼瞼，好像是在沉思又或者回憶着什麼。

良久過後，一聲輕嘆傳出，只聽他自言自語道：

“幾天後，我便起身離開村子前往正陽城，此去估計是不會回來了，今天來這就是想給你最後道個別，希望你也能安心上路。”

沉默了會，林星宇繼續嘟囔道：

“你的人雖然已經不在了，可軀體還在，雖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附身在你的身軀上，可你的名字，經我再三考慮，還是決定繼續用着，這也算是你我彼此都沒有白來世間一朝的憑證吧……”

壇中酒水徐徐倒出，想了想，他還是把剩餘的酒水揚首喝了下去，一道炙熱的火線由喉間瞬間直透丹田之中，讓那張本就蒼白的面頰浮起一層紅暈。

“該走了……”

輕語了一聲，他緩緩睜開眼帘，站了起來，背負着雙手，轉身凝望着遠處幾團潔白雲絮，眼眸深處透出絲堅定而神往的目光。

只有那低不可聞的自語聲，隨風而出：“這裏既埋葬了你的過去，也埋葬了我的名字，就當是一切的結束吧。”

幾天過後，林方把竟有的一點碎銀子，以及幾件換洗衣物放在包袱里，而那二百三十二顆靈晶，則裝入個小布袋裏貼身放好。

邁出院門，他回首靜靜注視着這居住了兩年多的破舊小院，眼眸中竟流露出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

雖然時間不長，可對於重生的他來說，這無疑是自己的出生地，應該也算是他的故鄉吧。

許久過後，林方面容一振，轉身向前大步邁去。

抬起雙枯瘦而黝黑的手掌，將齊肩黑髮隨意的束於腦後，舉手投足間，竟漸漸多了股閑庭信步般的從容氣勢。

對於前半輩子混跡在那猶如面具一般的世界裏，今天的他，仿若一個新生嬰兒，終於掙脫了前世今生的身份束縛，如同歇下了那壓在肩頭上的千金重擔。

一股輕鬆愜意的感覺，不由湧上了心頭。

林方嘴角微微一翹，行走間，動作也恍惚多了些圓潤，少了份生澀，就好似這具身軀對於他神魂的抗拒，也在不知不覺中消散的無影無蹤。

抬起手向前隨意的揮舞了幾拳，果然！一股幾乎身心如一的感覺悠然而生。

一邊適應着這股突如其來的體感，一邊順着村中小路不緊不慢的向老村長的院落走去，連路的村民只是遠遠停下靜靜地看着他，並沒上前搭話。

對於這個有些呆傻的少年，他們並沒有多少感情，但也知道他這次出行意味着什麼，目光中還是或多或少的帶着些許期盼。

敲開村長院門，看着面前這張滿是滄桑的面孔，林方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歷經兩世的他，對於這個一直照顧原身軀的老人，說不上什麼感激，但也絕對不反感。

想了想，這很可能是兩人今生最後一次交集，就當為這身軀的原主人完成那最後的一點心愿吧。

林方抬起手，仔細的整理了下身上衣袍，有些木訥的面容上，漸漸浮現出一種不舍以及感激的神情。

“這些年多虧您老照顧，如果沒有您老接濟，就沒有如今的小林子。”

“此去正陽城檢查體質，不管成功與否，小子已決定不會再返回村裡。小子也沒什麼能報答您老的恩情，只能在這此祝願您老：健康長壽，安享天年。”

說完，林方猛得一把撩起衣擺，嘭的一聲，雙膝重重跪下，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老人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着跪拜在地的林方，也沒為他那突然流利的話語感到驚奇，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眸中，好似早已看穿了一切，只是十分欣慰的點了點頭。

這本是林方在離開沙谷村，為這身軀原主人做的最後一件事，而這無意間的舉措，恰恰解開了一直盤踞心間那股無形糾結。

就在他剛剛磕完頭，這幾乎身心如一的身軀，赫然再次一輕，一股重來沒有過的輕鬆舒坦感，充斥着身體各處，彷彿直到此時此刻，這幅身軀才完完全全的屬於了他自己。

微微錯愕后，林方一把拽緊拳頭，猛得站起身來，拍去膝上泥土，轉過身，向著站在不遠處的眾多村民，以及那條通往村外的路口望去。

那道模糊而狹窄村口，彷彿突然間變得寬大了起來，一旦踏出，一切都將變得炫麗多彩，充滿了無窮可能。

這條路的盡頭……

究竟是在何方？何地？何時？

林方並不清楚。

他只是如同洪流中泛起的一朵浪花碎沫，義無反顧地向前奔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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