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寧，靜……
天台上一片漆黑，只有馮舒城手中的點點煙火忽明忽滅，涼風拂過，可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冷。
“過程就是這麼個過程，結果但願也會是那個結果。”張揚在電話另一頭說到。
原來鄭有為和喬娟的一切可疑行為，都是在為了掩護張曉雅，自己當初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她，只是鄭有為和喬娟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了更大的嫌疑，成功把自己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們身上。
“宋建華審問王力時，問出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馮舒城問。
“我告訴他的都是真的，不過他有沒有如實告訴老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他不傻，懂得孰輕孰重。”張揚答到。
“既然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為何還要找我來接這個案子。”馮舒城心中差不多有了答案，但他還是想親口聽張揚說出來。
“第一，為了避嫌。第二，我想讓這件事有個完美的結尾，也就是說，真相不該被掩蓋，而有能力鍥而不捨查到真相的，整個局裏也就非你莫屬了。”張揚頓了一下后回到。
“可我最終也沒能查清楚。”馮舒城不是自謙。
“時間問題，你已經很接近了，”張揚嘿嘿一笑，“你難道沒發覺你把鄭有為逼成啥樣了嗎？”
馮舒城嘴角微微上揚，這倒是事實。
“所以，你會怎麼做呢？”張揚又問。
“你這是在讓我步你後塵啊。”馮舒城冷靜下來，故事的確讓人唏噓，但法不容情。
“可如果揭露真相，恐怕這個家，將隨之毀於一旦。”張揚不是在開玩笑，案件一破，必將牽扯出二十多年前的案子，鄭有為，喬娟責任重大，張曉雅重罪難逃，還有黨恩語，雖未成年，卻也參與了命案。
“二十多年前，鄭有為的前妻到底是怎麼死的？”馮舒城沒有接着張揚的話說下去，而是另外問了一個問題。
“既是自殺，也不是自殺。”張揚說的模稜兩可。
馮舒城皺眉疑惑起來，一般自殺就是自殺，怎麼還這麼說？
“這就不得不說我和喬娟的故事，我和喬娟並不是自由戀愛，結婚以後才……怎麼說呢，那時候大部分人都差不多是先結婚後戀愛吧，我們婚後一段時間才開始真正相愛，而且是深愛，但是我倆一直沒有孩子，後來查到是我的問題。”
“那時候的人，嘴碎，哈哈，因為生不出孩子，喬娟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其實出問題的是我，但沒人會相信，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即使我當著別人的面說問題在我，他們也不相信，包括我的老父母，就因為我是警察。”
“那段時間裏，是我們最難熬的日子，喬娟整日以淚洗面，不僅僅是來自外界的誹議，每當我帶她去公園散心，看到別人帶着孩子在玩耍，你能明白我倆當時的心情嗎？”
“我倆商量打算領養一個孩子，可是……當時沒有健康的嬰兒，最後我父母朋友牽頭背着我找了外地的一個人販子，當然，呵呵，現在說起來我還想笑。”
“這個販嬰團伙被我們連根拔起，抓了個一乾二淨，連幫我父母牽頭的朋友也不例外，那次可解救了不少孩子。”張揚很是自豪的笑了笑，這件事當然值得他自豪，他可在那件案子裏立了大功。
從那次之後，張揚被提到副支隊長，成為了全省的模範警察，也成了老百姓眼中的英雄。
可是，這件事讓張揚的父母很沒面子，兒子又怨不得，自然喬娟就成了出氣筒，在公公婆婆的添油加醋下，成了大家眼中的扯後腿，以至於沒人覺得喬娟能配的上張揚。
張揚升職之後，工作量也隨之加大，有時候連着好幾天都不回家，無形之中便使喬娟倍感冷落，好歹以前有張揚陪着，有流言蜚語也有張揚幫擋着，現在，連個能安慰她的人都沒有了。
直到有一天，張揚帶着喬娟回家看望父母，家裏竟然來了媒人，當著喬娟的面和張揚提親，被張揚提着菜刀趕了出去。
自那以後，喬娟徹底變了，變得冷漠，不過她對張揚的愛仍然沒變。
再然後，在一次親戚的婚宴上，喬娟遇到了鄭有為，那時的鄭有為也算帥氣，也沒有現在的大肚子。
鄭有為與他的妻子育有一個女兒，也就是張曉雅，喬娟很喜歡這個孩子，倆家住的也不算遠，喬娟一有空就會買一大堆零食去鄭有為家看望張曉雅，與張曉雅甚是親密。
當時鄭有為被查出患有輕度癲癇，便辭了工作在家養病順便帶孩子，而他妻子依舊每日上班。
張揚看着妻子幾乎每天都去鄭有為家裏，而鄭有為的情況他也明白，孤男寡女的怕影響不好，不過每當看到妻子哼着小曲兒從他家回來，心情非常之好，他也不好開口，只要妻子開心，能從原來的陰影中走出來，也就隨她去了。
整日來來往往，加上鄭有為和喬娟以前本就相戀，難免舊情復燃，不想發生的事終於發生了。
那天鄭有為妻子提前下班，回家撞到了相擁在一起的二人，其妻氣急，大鬧了幾日。
後來鄭有為想要平息此事，帶着喬娟打算和妻子說清楚，沒想到她竟然不依不饒，當時就要將這事宣揚出去，被鄭有為攔下，沒想到其妻竟然將鄭有為的葯全部吞下以死相逼。
藥效發作很快，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其妻便已撒手歸西。
張揚出於愛，為了不讓妻子再受冷眼非議，其實也是為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依靠職務之便掩蓋了事實真相，他也因為先愧於喬娟，便忍痛提出與她離婚，答應成全鄭喬二人，安葬了鄭有為妻子后的第二年倆人便搬到了安海市，從此開始了他們的隱婚生活。
“每個人的人生都像是一齣戲，只是你不知道自己會在其中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張揚嘆了一口氣。
馮舒城沉默無言，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張揚，喬娟及鄭有為，他們互有虧欠，但是，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他們對鄭有為前妻的愧疚也算是他們自找的，所以……
“我真的很同情你們的遭遇，但是，我又能如何？”馮舒城反問。
“停止調查，將鄭有為定罪，”張揚說到，“在喬娟將黨恩語撫養長大后……”
“張揚，不是我不近人情，只因為我身上的這套制服，這樣的事情你做過，你也知道我會承擔多大的罪責。”
“舒城，我不是在請求你，也沒有指責你，一開始我就說了，這件事情的真相不該被掩蓋，這是我想要的結果也是我要找你的原因。”
馮舒城握緊了拳頭，“但是你還是讓鄭有為寫了認罪書。”
“不掩蓋真相，並不代表真相就會浮出水面。”
“所以，即使是我下了決心要追你們回來，卻仍然無法讓張曉雅伏法。”
“所有證據都直指鄭有為，除非……”
“除非一切重演。”馮舒城鬆開了手，是啊，張揚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而自己只不過是知道了真相而已，就像他說的，他想要這件事有個完美的結局。
馮舒城就是想要繼續追查也無從下手了。
“如果一切能重演，又哪會這麼多是是非非，旁人或許能看得清楚，但若是身陷其中，又有幾人會無悔來過。”張揚輕輕說著。
“辭職信我已遞交，洪局也看過了，從明天起，我就不再是警察了，但願我在職時做的一切，能夠功過相抵。”
馮舒城掛掉了電話，抽出煙盒中的最後一支煙，點上，坐到了天台一旁，就這麼看着天上，看着遠方，看着這漆黑的夜，或許鄭有為，或許張揚，他們從中得到了平靜，但是為什麼自己，卻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是那份無力感，是知道真相后卻無法表達出去的負罪感，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張揚選擇了馮舒城，卻又阻止了馮舒城，就好像，他為自己出了一個無解的題目。
你是想讓我體會一下這種感覺嗎？馮舒城笑了笑，向後舒展了一下腰身。
風的聲音，只有樹葉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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