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入秦(九)

第七十五章 入秦(九)

?說是兩隊人馬完全沒有錯,因為雙方都是在馬上交鋒的。看得出兩方的控馬技藝都非常高超,在秦漢時期,這馬是沒有馬鐙的。最早的馬鐙要追溯到公元4世紀的南北朝時期,大抵是出現於鮮卑人活動的北方草原地區。

雖然看似馬鐙不過是一對掛在馬鞍兩邊的腳踏,供騎馬人在上馬時和騎乘時用來踏腳的馬具。然而馬鐙的作用卻絕不僅僅只是幫助人上馬而已,它更主要的是在騎行時支撐騎馬者的雙腳,以便最大限度地發揮騎馬的優勢,同時又能有效地保護騎馬人的安全。馬鐙發明以後,使戰馬更容易駕馭,使人與馬連接為一體,使騎在馬背上的人解放了雙手,騎兵們可以在飛馳的戰馬上且騎且射,也可以在馬背上左右大幅度擺動,完成左劈右砍的軍事動作。

馬鐙的發明,大大的改變了騎兵作戰,使騎兵的戰略地位大大提高,也使世界戰爭史大為改觀。

而在這個沒有馬鐙的時代,這相互廝殺的兩隊人馬來去如風,馬上的騎士們身手都相當靈活。宋病己遙遙望去,不覺蹙起了眉,輕聲道:“這是秦軍么,如何…”

“這不是秦軍!”身後傳來一個篤定的聲音,宋病己和朱泙漫循聲望去,只見范性也站了起來,眺望着遠處正在廝殺着的雙方騎士,眉頭皺得比宋病己更加糾結。

“那他們是…”宋病己本欲開口問范性這些是哪兒來的人,卻見范性輕喝一聲,“不好,他們朝馬車這兒來了!”

宋病己急急回望,果然如范性所說,原本在遠處互相攻伐的竟是不約而同的向著自己的方向奔馳而來。這讓宋病己不禁大吃一驚,擦亮了眼睛再看去,原來是前頭有兩個滿臉血污的男子驅使着胯下的馬匹朝這兒奔來,而身後的一大群是追逐這他倆掩殺過來的。

只見這群人離馬車越來越近,宋病己似乎已經能聽到戰馬的喘息聲,原來前頭這兩個男子的戰馬已經到了極限,無法再繼續戰鬥了,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為了不坐以待斃,這兩個男子才會選擇突圍往宋病己他們所在的方向。

兩人中走在後面的一騎回頭望去,只見身後的追兵是趕得越來越近,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雖然仍舊是騎在馬上,但身子如飄在風中的柳絮般,搖搖欲墜。

再看眼,前方那輛馬車,馬車上幾人翹首凝視着自己等人,也不慌亂,似有所恃,於是心下一橫,朝馬車上的眾人高聲喊了一句:“保護我家少主!”

俄而,勒轉馬頭,驅馬轉身撲向追殺自己的眾人,此時的他,渾身像是迸發出了無窮的戰意。一人一騎擋在官道當中,面對着如狼似虎的對手,用盡渾身力氣揮舞着手中的武器大開大合的平平一揮,招式雖然普通,但是為他這視死如歸的聲勢所攝,一干追兵不得不稍稍遲滯了往前的速度,也給了餘下那人逃走的時間。

當這個英勇救主的男子倒在眾追兵的羽箭下時,他口中所謂的少主已然來到宋病己他們的馬車前。

“救…救我…”衝出重圍,來到宋病己馬車前的這位男子渾身是血,左手緩緩伸向朝車上的諸人,右手死死的摁住小腹的位置,不時有淙淙的殷紅鮮血從指縫中滲出。說的雖是中原諸國流行的語言,然而語調卻有些異樣。

“嘶!”只見他胯下的駿馬,悲鳴一聲,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四肢痙攣,口吐白沫,顯然是力竭而倒。而那男子也被重重的摔在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了一會兒,便沒有了聲音,顯然是暈過去了。

“泙漫,扶他上車。”此時的宋病己已然走出了車廂,眼望着伏在車下的男子,再抬頭望了眼不遠處用自己的生命延緩敵人追擊的義士,來不及追究此人言語中的異樣,他只猶豫了片刻,便扭頭朝朱泙漫吩咐道。

“你瘋了!”未想,身後的范性一臉急色的摁住他的肩頭,急促道,“你知道他們是誰么?他們是義渠人!”

“義渠人?他們是義渠國的人?”宋病己先是一愣,旋即心中一凜,他自然是知道這義渠國的。

義渠國本是西方戎狄部落的一支,他們原居寧夏固原草原和六盤山隴山兩側,及至商代,他們與居住在隴東和北方的狄族後裔獯育相互為鄰,又相互攻擊,後來又與居住在北豳地的商屬先周部落經常發生衝突,不斷蠶食其領土。戎、狄人數雖少,但由於長期以打獵為生,剽悍好鬥,戰鬥力極強,先周部落曾和他們進行過多次殘酷的血戰。周人南遷后,隴東地區全部被狄人佔領。義渠戎又和狄人互相掠奪,互相征戰,在狄強戎弱的情況下,義渠戎為了生存,暫歸服於狄人。商武乙時代,季歷在商朝的支持下,於武乙三十五年“伐西落鬼戎,浮十二翟王”,迫使狄人放棄北豳遠移蒙古草原。武乙三十年,季歷又伐義渠戎,活捉了義渠戎的首領,迫使義渠等戎臣服於商周。

西周王朝建立后,從穆王到宣王,多次派兵攻伐義渠諸戎,時戰時和,宣王三十九年至四十年,“王料民於大原”,採取安撫政策,將五戎安置於大原地(即今慶陽、固原地區),五戎之中唯義渠戎留居今董志原中心及東南部涇水之北。這裏地勢平坦,土地肥沃,水沛草豐,宜耕宜牧,義渠戎和先周南遷后的遺民雜居,不斷學習周遺民的農業生產技術,學習周族文化,在生活風俗上逐步與周族同化,發展成為區別於其它羌戎的義渠族。

而義渠族真正建國是在周平王東遷之後。平王東遷,周王室的首都由鎬京變為了洛邑,政治中心的轉變,使得周朝對西戎的控制力逐漸減弱,義渠戎便趁周室內亂,宣佈脫離周王朝的統治,正式建立方國。義渠建國不久,隨即出兵并吞了彭盧戎、郁郅戎、朐衍戎(在今鹽池)、鳥氏戎等戎狄部落,大大擴大了疆域。其國界西達西海固草原,東抵橋山,北控寧夏河套,南達涇水,面積約10萬平方公里。

同時在平王東遷之後,秦襄公因救助和護駕有功,平王封他為諸侯,賜地岐山,並賦予征討西方戎、狄之全權。到了秦穆公時,任用百里奚等將相,打敗了晉國,被中原諸國一直視為戎、狄的秦國聲威大振。公元前624年,秦穆公又採用從戎人那裏招來的大臣由余的計策,將進攻的重點放在西方,攻伐北地義渠,而後“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

然而這義渠國雖然被打敗,卻一直沒有滅國。義渠國國人吸取教訓,厲兵秣馬,通過長時間的養精蓄銳,於公元前430年(秦襄公十三年),傾全力攻秦,從涇北直攻到渭南,不但收復了過去的失地,而且把疆域擴大了一倍有餘。使得義渠國的地域東達陝北,北到河套,西至隴西,南達渭水。此後數十年內,是義渠國最強大的時期,也正因為如此,義渠國便一直是秦國在北方的大患,而且持續到了戰國時代。

而今,宋病己突兀的在這秦境見到了義渠人,難免會吃驚不已,暗忖:難不成這義渠國又打來了?不過須臾便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此處毗鄰河西中原之地,乃是屬於秦地中的腹地,無論這義渠人如何生猛也不可能如此快的打到這裏,何況看這義渠人並不多,並不像是大兵征伐的模樣,那麼此人出現在這裏,其緣由便值得人猜詳。

宋病己腦海中迅速的將這些信息理了一通,目光中閃過一抹異色,朝朱泙漫點點頭,堅定的說道:“泙漫,你且救他到車裏。”

范性原本見宋病己沉思不語,以為他明白了自己所言,卻不曾想,宋病己依舊堅持己見,要救這個來歷不明的義渠人,不由得大急,拉扯着宋病己的衣袖,寒聲道:“你救了他,是想要害死我們三人么!”

宋病己轉過頭,斜乜了眼范性,再望了眼遠處循着那男子蹤跡朝馬車奔來的眾人,淡淡的說道:“難道你以為,不救此人,他們就會放過我們?”

范性也跟着宋病己的眼光眺望過去,只見那些追兵張牙舞爪的揮舞着手中的兵器,朝自己等人殺來,滿臉戾氣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抓了人便走的樣子,何況對於這些北方戎狄來說,殺個把人算得了什麼,又有誰會去管這些人無辜還是死有餘辜。

人的生命,在許多時候,比一根鴻毛還要脆弱。

思慮及此,范性自知一場死戰必不可免,這群如狼似虎的義渠人與自己一路上碰到的蟊賊絕不相同。他們自小生於草原,族內民風強悍,素來尚武,不以殺人為罪,卻以殺人為榮。能成為戰士的族人無一不是精通馬藝和武藝,在這開闊的地方與他們一戰,只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這裏,范性不由得偷偷瞥了身邊的宋病己一眼,只見這個男子雖然依舊是一臉沉着淡定的模樣,不過眉宇卻不時糾結起來,眼波流轉間雖無懼色,只是仍舊有些許擔憂掠過。看得出,他的內心決然不像臉上反映出的那麼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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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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