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高跟鞋
趙玥從主編的辦公室出來,黑着一張臉,高跟鞋兀自在電梯間來會作響。
秦主編在北新日報工作已經整整8個年頭了,這時,也黑着一張臉。
“這丫頭片子也太難管教了,太軸了……”秦主編心裏念叨着,想起兩年前,趙玥來報社實習,因一篇《北新開發區發展規劃中的擔憂和前景》被破格錄取,報社上下,無不欽慕於她獨特的視角,老練的文字功底和融洽和諧的人際關係維護能力,現如今,她幾乎承擔了半數以上時事新聞的採訪報道任務。
上個月,她明察暗訪,披露了幾起藉助修路為由,賣出優質鋼筋水泥,買進劣質產品,從中牟取私利,損害國家人民利益的違法行為,掀起了新聞界軒然大波。
從趙玥最近幾次和他的談話中,秦主編隱隱感覺到,這丫頭,又在預謀一件大事,而這件事,必將引起北新市全市上下不小的震動,甚至會牽扯到高層某些人的神經。
五年基層,三年辦公室,老秦已深諳世故,他清楚地告訴趙玥,有些事件,是她這樣的新人不該碰的,甚至連他這樣的老油條都會選擇避而遠之。
直到今天上午社長開完會單獨將他留下,詢問有關縱橫四海商貿集團李副總找他喝茶,問北新日報是否安插了眼線,在暗中調查集團的某些商業模式的事,老秦一口否決,堅定地告訴社長,他以及他手下的人,都在忙於即將召開的“兩會”的傳播報道,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老秦回到自己辦公室,坐在沙發上萎靡不振,他的直覺告訴他,一定是趙玥這個初生牛犢……
他打趙玥手機讓她來辦公室,誰知,剛一提到縱橫四海幾個字兒,丫頭就急眼了:“主編,我聽您的話,一直在忙兩會,效果和成績您都看在眼裏呢,你不能聽別人片面之言……”
“別人?別人說什麼了?”老秦反唇相譏。
趙玥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捂着嘴巴不說話了。
老秦走過去,關上辦公室的門,坐在趙玥對面。
“丫頭,我知道你從事新聞工作的熱情,也知道你的為人……縱橫四海商貿集團是這些年省、市牽頭,投入專項資金,聯手打造的城市名片項目,現如今,光是解決就業人員已經上萬了……”
“……”
老秦又說:“你的職業嗅覺我十分認可,但是,別因為自己的一時意氣,毀了自己的前程啊!”
“可是……”
“沒有可是!我現在命令你,做好自己份內工作,別給我添亂,也別給領導添亂!”老秦終於拿出了架子。
趙玥站起來,盯着老秦眼睛:“你做新聞工作這麼多年,內心真的從沒有過波瀾?良心從沒有過不安?”
“出去!”老秦指着門,沖趙玥低聲喊了一句……
張三終於進入了這個鑲嵌在山上的大門,從遠處看,並不是很大,張三和其他同事乘坐大巴進入的一剎那,才發現,這個大門,豈止進入一輛汽車,同時進入五輛都綽綽有餘。張三在大巴車進入的一剎那,覺得自己被一片烏雲籠罩住了,壓抑的無法呼吸。
大門裏面,果然別有洞天。
中間一條通道,兩邊一排鐵柵欄門,裏頭有的燈火通明,有的昏天暗地。車上的一些同事,分別在各個門口下了車。
令張三意想不到的是,這條通道一直通到了山的另一邊。大巴車停在了一個水泥高台上,高台下面,停着很多的大小型貨車,依然是人來車往,好不熱鬧。
張三和剩下的五位同事下了車,其中一個身材比較高大的男人對大家說:“今天我們就這三車,早點整完早點休息!”
張三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停着三輛很長的貨車,用棚布包的嚴嚴實實。
“又是16米挂車,兄弟們,開始吧……”
其中一個年紀比張三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說著,就從水泥高台上跳下去,熟練地去解棚布的繩子了。
張三看着他們按部就班,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便像電線杆一樣杵着。
這時,另外一個同事喊:“喂,新來的,過來抬鋼板。”
張三循聲跑過去,和說話的人一起把一塊鋼板抬到車的正後方,於是,卸車開始了。
第一車,水產,整箱包裝,張三邊搬運邊學習如何碼放,等到第二車副食品的時候,張三已經做的和老工人們一樣好了,只是,他覺得自己體力有些跟不上。
中午的飯是盆子開着貨車拉過來的,每人還發了一瓶水,張三咕嘟咕嘟喝完后,又在不遠處的水龍頭上接了一瓶。
休息了大約一個小時,休息途中,其他人都遠遠地坐在一個角落抽煙,其中一個同事喊張三:“別一個人坐着,過來抽煙。”
張三過去,接過一支煙點着一口,嗆得鼻涕眼淚汪汪,逗得大家哈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大家也就接納了張三,卸第三車香蕉的時候,張三和大家已經融為一體了。
拖着疲憊的身軀坐上大巴回到宿舍,張三和其他人一樣,都累的不想動。這個宿舍的人張三都不認識,彼此之間也都無話,張三蹲在床旁邊,捏着自己的胳膊,偷偷地看着其他四個人,他們躺在自己的床上,兩個似乎在閉目養神,一個把自己整個都包在被子裏,還有一個,也就是張三下鋪的人,眼窩凹陷,死死盯着上方的床板,似乎要把它看穿,張三想:“這要是晚上,他這樣盯着上鋪的我……”張三打了一個冷顫。
他突然想起趙玥給他的手機還在羽絨服里,趕緊走到柜子旁,打開柜子,掏出羽絨服,這時,他轉頭髮現眼睛凹陷的人正盯着他,張三內心有些恐懼,就把羽絨服直接抱到自己的床鋪上。
他從旁邊的梯子上爬上床,“吱吱呀呀”的響聲在這間悄無聲息的屋子中顯得格外刺耳。
他爬上去,對着下面說:“沒吵到大家吧?”
下面的四個人沒有一個吭聲的,張三有些自討沒趣,他慢慢趴下去,輕輕從口袋掏出手機,打開的一瞬間,張三徹底淪陷了。
趙玥的頭像依然甜美地對着張三微笑,笑得張三一整天的疲憊都煙消雲散了。
手機上沒有任何顯示,說明趙玥沒有打電話給他,張三盯着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又重新放進了口袋,他一抬頭嚇出一身冷汗。
原本在下鋪躺着的眼睛凹陷進去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床,站在了床邊,腦袋正好對着張三,表情猙獰地看着他。
張三鼓起勇氣問他:“怎麼了?”嘴裏出來的聲音有些顫抖。
“嗚哇……嗚……嗚哇”他伸出手對張三揮舞,嘴裏發出詭異的聲音。
“原來是個啞巴!”張三不由得朝他一笑,他想起以前,村子裏也有過一個這樣的啞巴,張三喜歡和他手舞足蹈地聊天,外人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唯獨啞巴明白,經常被張三逗得咧着嘴,揮舞雙手開心地直蹦高。
張三從床上坐起來,用他以前自創的手語向這個啞巴問候,這個啞巴卻一直用手指着張三床上羽絨服的口袋,嘴裏繼續發出“吱哩哇啦”的怪叫。
張三以為他要看自己的手機,就指着羽絨服口袋朝他擺手,示意自己不願意讓他看,啞巴急了,一把搶過張三的羽絨服,從口袋掏出手機,裝進自己口袋,把羽絨服又扔到張三床上,就躺到了自己床上,又在那裏挺屍。
張三被他一系列動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正準備下床要回自己的手機,這時,門被推開了……
張三正屁股撅着準備下梯子。
進來的是盆子和三哥。
“張三,你他媽的幹嘛着呢?”盆子一把把張三從梯子上拉下來。
“到門口那裏站着,三哥檢查一下房間。”
三哥進來后,一直就沒有說話,鷹勾似的眼睛掃射了一遍房間。
張三站到門口,才看清剛才搶他手機的啞巴早已恢復原狀,凹陷的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床板,一動不動。
其他三人也像沒有聽見有人進來似的,保持着自己之前的姿勢。
這時,盆子走過去,打開張三的柜子,將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全部刨了出來,打開張三的手提袋,將裏面的東西也全部倒了在了地上。
手提袋裏,是秀禾姐給張三裝的吃的穿的東西,有餅乾、瓜子,有內衣內褲,甚至還有七八個自己做的白面干餅子。三哥蹲下來,伸出細長的手指一個一個撥拉,然後,慢慢站起來,往張三床上看去。
盆子二話不說,又將床上所有東西一把拉到了地上。
三哥撿起羽絨服,仔細的捏了一遍,盆子將被褥拎起來,抖了幾抖,又抱在懷裏捏了一遍。然後對三哥搖搖頭。
三哥鷹勾似的眼睛轉過來,盯着張三。
張三不敢看他,只好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這個時候,張三的心裏,浮現出趙玥穿着高跟鞋的模樣,踩在酒店大堂的瓷磚上,發出悅耳的“噹噹當”的聲音,和此刻,他的心跳一樣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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