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個忠告

陸離站了片刻，面目緊繃，本來是興師問罪，卻被對方搶了先，連門都進不去，雨水打在傘上，成水注流過身後，有些許被風吹斜，落在身上，有一股冰冷的涼意，陸離的手緊緊握住傘，眼神渙散了一下，似乎是內心充滿了猶豫，但想了一想，隨即便抬起了眼，似乎是打定了主意，眼中鋒利如刀出鞘，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寒霜降臨般，看向了張櫃枱。

陸離道冷冷道：“張櫃枱，我們無冤無仇吧。”

張櫃枱的眉頭微微一凝，這在他這樣老謀深算的人來說，已是令人驚奇，似乎陸離的變化，心理上的氣勢的轉變，也讓張櫃枱有些驚訝，只是心裏想法微微一點外露，張櫃枱臉上很快冷了下來，走了兩步，卻是側過陸離的身子，來到了門邊，忽然伸手，握住了門，微微一停，手背青筋暴起，將門拉了過來，在門轉到陸離身旁時，看了一眼陸離，冷冷道：“陸兄弟請回吧。”

陸離站在門口，目光變冷，似乎沒有動步轉身的意思。

張櫃枱臉上一寒，手背青筋凸起，將門，對着陸離，猛地合上。

在即將合上時，突然“啪”的一聲，有一雙手伸出，在門外，將門突然停住。

陸離眼中的寒光，冷冷地射向張櫃枱。

張櫃枱臉上眉頭微緊，似乎是手中用力，導致了這般，但門卻晃了晃，依舊被眼前這倔強的人，給牢牢地按住。

張櫃枱忽然陰冷地笑了一下，道：“陸兄弟，你的話古里古怪，張某並不知道你要說什麼，張某不歡迎陸兄，張某這門非關也可，但陸兄弟，總不希望張某拿根棍子，像打狗一樣，把陸兄弟趕走吧。”

陸離皺了一下眉，眼中更加堅決，道：“張櫃枱也不想試試陸某現在，有什麼樣的本事吧。”

“你……”張櫃枱冷哼一聲，雙手把門，全力推搡，竟似乎也顧不上那穩重的禮儀氣度，和不講理的人，就得同樣的不講理。

也許是整日站櫃枱的，疏於鍛煉，力氣比不上屠豬賣肉的，這門終究是合不上了。

張櫃枱用屁股頂，用身子撞，這門就是穩穩地留個縫隙。

陸離面不改色，依舊如寒霜般，穩穩地把持住門。

張櫃枱額頭有了汗珠，微微喘氣，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不怕讀書人講道理，就怕讀書人當流氓，陸兄弟要是想跟這門過不去，那就跟這門整日整夜守着吧，張某口渴……要去喝茶。”

說完這話，張櫃枱甩開袖子，如跋涉了一百里山路一樣，拖着看起來很是疲憊的身體，懶懶地走到會客的椅子上，像是很累很累，整個身體完全躺在椅子裏，這樣喘了會氣，才提起紫砂茶壺，翻過倒扣的小口徑杯子，伴隨着茶水細流的聲音，倒滿了一杯，張櫃枱舉杯，一口飲盡，又倒了一杯，同樣地一口飲盡，直飲了三四杯，才靠回椅背。

門忽關忽閉，縫隙里，燭火的光線，也忽明忽暗，突然，一陣風猛地吹來。

“咯吱——”

半合的門推開了。

桌子上的燭火猛地亮了一下，火舌向屋內方向卷了一卷，又倒卷回來，火勢暗了下去，越來越弱。

陸離的目光，看向火燭，只是突然之間，風吹開了書頁，露出了書頁遮蓋下的一枚碧玉玉佩，他眉頭一皺，凝神看了過去，一條紅色的絲絛，在書桌邊緣搖擺。

“撲——”

火滅了。

雨依舊從屋檐斜斜落下，風吹時，忽大忽小，雨也是一前一後落進這屋子裏來，院子裏白茫茫的一片，幾株松柏的模樣，模模糊糊。

時間彷彿就這樣停滯了下來。

只是那枚玉佩的紅色絲絛，在昏暗的房間裏，風吹過，輕微地晃動。

陸離靜靜站在門口，一手撐着傘，冷冷看着那紅色的絲絛，張櫃枱如同那裏並沒有人站着，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過了片刻，似乎是知曉這樣的對峙，面對陸離這樣的人，並不是解決的辦法，張櫃枱揉了揉眉間，似乎身體放鬆了下來，這場對峙也氣息緩和了些，張櫃枱淡淡道：“陸兄弟，張某要如廁了，你也要跟着么？”

陸離看向張櫃枱道：“張櫃枱讓陸離困在某處，陸離也只好讓張櫃枱困在某處了。”

張櫃枱面色一變，道：“你敢囚禁我！雲曲城可還有王法！你這樣的人，以後可還想考取功名！”

“功名！”陸離氣息粗重了一些，盯着張櫃枱道：“如今我父親杳無音信，張櫃枱卻裝瘋賣傻，可陸離今天守在這裏，不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是絕對不會離開半步！也不會讓張櫃枱離開半步！”

“你……”張櫃枱長長吐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想不到啊，陸兄弟，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陸離冷眼看了一眼張櫃枱，道：“比起張櫃枱不動聲色，將陸某推入萬劫不復之地，陸某也只是個小角色了。”

張櫃枱冷冷瞪了一眼陸離，又走回了椅子，坐下來，倒了幾杯茶，同樣地一口飲盡。

似乎是終於有些鬆口了，張櫃枱長長吐了口氣。

“你來找我，是為了那件事吧。”

陸離轉回了目光，道：“那件事，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張櫃枱頓了一頓，似乎是為了緩和作答的時間，張櫃枱取下眼鏡，打開桌上的一塊紅木盒子，取出裏面的一塊布子，張櫃枱邊細心地擦眼鏡，邊淡淡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陸離嚴厲道，“不知道，你對我說那話是何意，陸某家父走散，如今不見任何音信，張櫃枱就沒有一絲交代么？”

張櫃枱遞到眼前的圓狀鏡片，準備戴上，卻突然在一半停住，似乎這話讓他也是一震，張櫃枱頓了一頓，不動聲色地把眼鏡戴上，看向門口的陸離，雨傘下，那張面龐固執地等待着一個回答。

彷彿這樣的固執，也曾感同深受過。

張櫃枱眼中異芒閃過，一時眸子裏，神色複雜，而這樣想了一想，終究是將某個想法揮趕出了腦袋，恢復了往日那樣的嚴肅成熟，張櫃枱避過陸離的目光，身影決絕，眼鏡片上，有寒光，成為一塊塊破碎的光芒。

張櫃枱道：“該告訴陸兄弟的事，張某已經一言不落地告訴了，如今陸兄弟想知道的，張某不清楚，也不能告訴陸兄弟。”

陸離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傘。

“一些事情一旦開始，不是我，也不是你這樣的人能停下來的。”

陸離瞳孔一縮，臉上神色複雜。

張櫃枱頓了頓，彷彿叮囑般的，憂心忡忡地看過來，繼續道：“所以，張某能送陸兄弟的，只有這一個忠告，如果我是你，在未知的恐懼到來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早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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