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名字

第五章 名字

阿三看去,果然是沈期身邊的女婢,好幾人在一起,而哀嚎的人被按在長凳上,木板子一下下打在身上。

鮮血滲出來,染紅裙子。阿三捂住嘴,那長凳上的人正是阿五。

“竟然想要勾引我家阿郎,把這賤婢往死里打!”

周邊幾名女婢紛紛附和,“女郎打得好,像這樣的人,平白丟了大公子顏面,只希望女郎出氣,別將此事鬧開來,侮了貴人的雙耳。”

“呸!沈家大郎何等人物,竟攤上你們這些小人。我今兒就替正主好好教訓這些刁奴。”

看着血跡,氣稍微消減,女子才煩躁地說。

“這等骯髒的事,傳出去怕是辱沒諸君的耳朵,我斷不會讓沈家大郎知道!”

阿五被打沒幾下,奈何打的人下手太重,如今已經流出血來,看樣子非要她命不可。阿五疼得不能動彈,嘴上卻喊着冤枉。

幾名婢女冷眼看着,眼中多是不屑。

阿五尚有神智,偶然看到走到近處的阿三,立馬求救。

“阿三,你快救救我。不是我,我真的沒有。我是被誣陷的,是她們害的我。”

幾名婢女自然看到了阿三,在女郎身邊冷嘲熱諷,欲要拖阿三下水。女郎一聽兩人一夥的,聽她狐媚沈家大郎又氣又怒。

阿三見事不好,正要離開去請人,她腳步慢些,立馬被婢女拿住,送到女郎面前。

女郎揚起手就是一巴掌,阿三頭偏到一邊。

“女郎”

她又打她一巴掌,阿三臉頰瞬時紅起來。

“賤婢!”

阿三臉上火辣辣疼,她再次道:“女郎,我是沈家大郎身邊的人,女郎聽信謠言要打我沒事,到時候沈家大郎問起,女郎該要如何自處?”

“你!”

女郎眼中猶疑不定,她氣得揮手,看向一邊的挨打,重聲道:“打,給我狠狠打!”

阿三道:“女郎,她一直喊着冤枉,我也不知她究竟是不是冤枉,女郎聽聽她說的話看看她是不是該罰再做處置。像我們婢女,身份卑賤沒什麼可狡辯的,只是女郎身份貴重,若是沾上鮮血,怕是落下個不好的名頭。再說,到底我們是大公子帶來的人,女郎要打要罰,也要顧及大公子的顏面。”

“呸!少拿沈家大郎來壓我,他縱使知道我也是不怕的,這賤婢證據確鑿,今日我就是打死她也沒人敢說什麼!至於你,我自會告知大郎。”

阿三提着口氣,“女郎既說證據確鑿,到時候見到旁人可拿得出來?”

女郎面露些許怯意,阿三看得清楚,便知她沒有真憑實據。

女郎強硬道:“這麼許多人看見,她偷窺我家阿郎還盜竊他東西,不是心懷不軌是什麼?”

女郎左右看去幾名婢女,幾人這時都看向左右。

阿三放緩語氣,低聲求道:“女郎,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今日是趙大人舉辦的宴會,女郎慈悲,放她一命吧。”

“不能放!”幾名婢女煽風點火,原本動搖的女郎瞬間狠下心。

“打殺了她,找人抬出去扔了。一個區區賤婢,我還是能處置的,不然以後讓那些下人知道了,還以為可以爬到主子頭上去呢?”

“至於你,既沒參與進來,看在沈家大郎的面上,我先放過你。鬆手!”

制住阿三的手鬆開,她擔心阿五的情形,連忙去看,人已經沒動彈了。阿三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撲過去將打人的婢女推開,但她敵不過幾人,只好撲在阿三的身軀上,替她擋着,不過幾下板子落她身上,她的嘴角溢出血來,也不知哪裏來的倔強,她咬着唇硬生生不讓鮮血流出。

後背承受幾下,只覺得鑽心的疼。

阿三想,她怎麼就這麼糊塗直接衝過來了,她應該去找人而不是在這裏費時間,如今竟連自己都搭進去了,她會不會要死?

她年紀還小,想到此處,不免傷心流淚。

“停手。”

阿三抬起眼,看見個少年站在遠處。看着臉生,阿三似乎從未見過,少年離得遠,她看不清楚,但落在身上的板子已經停頓下來。

阿三一口氣憋着,不讓自己疼暈過去。

耳邊嗡嗡地響,似乎有人在說話,可她腦子一片混沌,全身上下只覺得疼,根本聽不到旁人的談話。

“你是大哥身邊的人,叫什麼?”

聲音近在咫尺,阿三能夠看到少年的衣袍。

她聲音細若遊絲,“阿三。”

“賤名?”

阿三垂首,鑽心的痛直入腦海,她伸手胡亂抓住他的衣角,鮮血染在他身上,阿三不管不顧,“求二公子救命。”

少年輕易掙開,阿三的手死死攥着小片撕下的衣角。

“看在大公子的面上,看在郎主的面上,看在沈家的面上。”

“怎麼不是看在你的面上?”

阿三叫苦不迭,只是一個勁地搖頭。

“確實是笑話。”

少年若有所思,“我若是救了你,你覺得大哥會高興嗎?”他停頓,望向下方的人,“你真信他會救你?”

阿三實在撐不住,終是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過來,抬眼看去,原來是相府的院子。她渾身上下發痛,艱難地坐起來,看到窗戶外黑沉沉一片,該是晚上了。

她身上衣物並沒有更換,衣裳沾着血淋淋的傷口,傷口已經開始化膿,一股惡臭從身上傳來。她這是躺幾日了?她是怎麼回到相府的?阿五又在哪裏?

阿三下床,不小心跌在地上,她勉強爬起,看到邊上的桌上放着小瓶傷葯,阿三苦笑,也不知是誰憐憫她。阿三過去拿起藥瓶,她重新回到床上,咬着牙將傷口的衣裳揭開,然後將傷葯塗在上面,她後背傷口最嚴重,其次是腰部。

阿三胡亂處理完,只覺得額頭髮燙,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時不時醒來,大約知道她還沒死,只是高燒不退,一連燒了三日,阿三以為她會撐不下去,但上天見憐,身上的熱度消退,在第五天的時候阿三已經能夠下床了,當她推開門看到第一縷陽光的時候,有種酸楚在心頭泛濫。

幸好剛來之時,蘭清給她幾件衣裳,阿三拿件乾淨的換上。她如今細細回想趙府宴會的事,想起趾高氣昂恨不得除她而後快的女婢們,就覺得咬牙切齒。至於阿五的話真假難辨,她向來知道她不安分,往日裏也沒多親厚,但是她痛得想哭的時候,她卻是唯一陪在她身邊安慰她的人,哪怕知道她心思不純,她還是應了她的要求。

阿三胡思亂想着,她出去走走,欲要打聽阿五的消息,偶然聽見小丫環們的議論,阿三轉角躲在假山後面。

“那個賤婢怎樣了?”

“還能怎樣,被打個半死,後來大公子知道了,直接將人打死送去趙府了,此事就算了了。”

“自作自受,活該!是主子夢做多了,竟想着勾搭世公子,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阿三捂住嘴,不敢讓她發出聲音。她閉上眼,雙眼顫顫發抖,阿五竟然死了嗎?她竟然死了?還是大公子親自讓人打死的?

阿三不知道為什麼會去找蘭清。

“我想見大公子。”

蘭清眉間若蹙,“郎君今日不得空,你想見他怕是見不到了?”

“那明日可以嗎?”

她如此倔強,蘭清蹙眉,“你想見郎君,郎君卻不一定想見你。”

阿三嘴唇顫動,“大公子相信了?相信阿五她勾搭趙家阿郎?”

“看來你也知道阿五的事了,也省得我給你解釋。好言勸你,郎君還在生氣,你來只會自討沒趣。”

阿五是她推薦來的,若是出了事自然會牽連她。

“姐姐相信嗎?我不敢替阿五辯白什麼,只是我當日遇見她,她口口聲聲冤枉,大公子沒有查明事情原由便給她定罪了嗎?”

蘭清手中的梳子摔在桌上,面容冷下來,“大公子既然信了,她做與沒做都不要緊。還不明白,大公子要與趙隨甫大人交好,犧牲一個小小女婢而已,算不了什麼大事。”

“至於阿五,她自己手腳向來不幹凈,以前被趕去做苦役,現在更加不老實,也是她自己得到的苦果。”

阿三蒼白着臉,她立在原地。

“姐姐原來都明白,那姐姐為什麼還要同意帶她前去?”

蘭清冷冷道:“你覺得為什麼?”

阿三慘白着臉,立在原地不動,面前的人溫和的面容此時模糊了起來,她竟有些看不清楚。

“無論阿五有沒有做過什麼,她是你帶來的,你以為她為什麼受眾人欺壓?不就是因為你嗎?”

蘭清看她身形憔悴,“自己都保不住的人,還想要保住別人?”

阿三抬眼,輕聲道:“是你,對不對?”

蘭清皺眉,阿三垂下眼,她低低咳嗽幾聲,“姐姐,既然沒有結果,我便回去了。”她看向她,露出個笑容來,“還是姐姐當時領我來的,無論如何,我總是感念姐姐的恩情。”

阿三走了許久,蘭清握着手中的梳子,不知該不該放下。良久,她低低嘆道:“太過聰慧的人,是活不久的。”

阿三出來,外面天氣沉沉,她先前未相通的所有事情在瞬間都連在了一起。蘭清當晚為什麼要留下她?為什麼要她隨侍在大公子身邊?明明有其餘人了,可偏偏她捷足先登,而阿五不過是替她受了這些人的排擠陷害,藉著此事也可將她一併除去,既不用自己動手又可得到和善的好名聲,不動聲色操縱這一切的人,是蘭清。

她唯一錯漏的一點,大概就是她阿三大難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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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舒捲待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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