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路途

沈梅在王都偏僻處的宅子居住了好一段時間，這處破落房屋，原是袁沛家人的住處，沈寒暫時將她安置在此處，老夫婦只當她是主子的身邊人，格外殷勤周到，沈梅不是什麼嬌貴的人，自然不在意住處如何，只是身上的傷要養着，平日裏少動彈，每日上了葯后便躺着，吃食一類老夫婦自會準備好，她何時受過這種照顧，一時局促不安起來。

如此養着，到如今已能正常下地了，只是傷疤仍未癒合。袁沛來給她送話時，她聽着愣怔了許久。

“二郎前去廣平郡任郡丞，兩三日就要出發，娘子準備好，到時候跟着二郎一併去。”

見沈梅露出喜意，袁沛道：“二郎自是待娘子好的，如何都不肯放心娘子一人留在王都，所以帶着一起。這次去廣平郡，瑤池不得去，要在府中照料事情，二郎只帶着你和我，還有兩名小廝。只是如今天冷，趕路困難，我準備了娘子的衣物和傷葯等，二郎又遣我過來問問娘子可有什麼要帶的東西，我好一併準備，此去一年半載，短時間不得回來，娘子有什麼吩咐的趕緊吩咐？”

沈梅蹙眉思索，“希望袁郎替我捎個口信，我初入府時，多得李嬤嬤照顧，她不知我已經生離，你私下去告訴她，免得她傷心，我這兒有些銀兩，原放在我屋子裏，也請袁郎轉送她，就說我這一去也不知何時回來，請她千萬珍重。”

袁沛記下，他正要走，沈梅攔住他，“我屋子裏有兩瓶傷葯，一瓶還有，一瓶已經空了，勞煩袁郎將兩個瓷瓶帶給我，旁的吩咐便沒了。”

袁沛雖不覺得有必要，但還是應下，回去辦了。

沈梅沒什麼好收拾的，只是帶幾件衣裳，便巴巴地數着日子，直到兩輛低調的馬車停靠在門前，沈梅上了頭一輛，她掀開車簾，看淡薄的日光摻合著雪的清冷慢慢照射進去，主人穿着半舊的皮子避寒，他背靠馬車，微闔着雙眼，彷彿天上的玉人。

沈梅進來，放下車簾，喚他，“二公子？”

沈寒睜眼，這雙眼睛生的極為好看，被他看着，心口不知為何輕輕跳動起來。

沈梅坐下，離他不遠不近，見沈寒沒注意她的小動作，沈梅往他身邊挪了挪，沈寒看過來，她立馬端正，雙目低垂。

沈寒一笑，“想坐過來就過來，還做什麼惺惺之態？”

沈梅耳尖發紅，她索性不客氣，挪到沈寒身邊，沈寒打量她神色，看她面色仍然蒼白，想來天氣寒冷傷好的慢。

馬車內燒着炭火，並不覺得冷，沈梅原本冰凍的雙手逐步恢復知覺，沈寒道：“路程辛苦，又要急忙趕路，等到廣平郡，才能好生修養了。”

沈梅道：“奴婢沒事。”

沈寒道：“你已經不是府中奴婢了，還自稱奴婢做什麼？”他像是想起什麼，笑了，“有時在府中，也不見你這般規矩。”

他捏了捏她的臉，“連我的名諱都叫了，膽子可是越發大了？”

沈梅回想起來，她嘟囔道：“那時候都要死了，還在乎什麼？自然怎麼舒服怎麼來？”

她其實心虛，不說沈寒，就是一般人家，直呼其名都是沒有禮數的行為，何況是他？

沈梅打算掩過不提，沈寒道：“你如今既不是府中奴婢，想怎麼叫自然隨你。”

沈梅眼珠一轉，去搖晃他的袖子，“那我日後便可隨便叫了。”

沈寒臉一黑，想來這丫頭膽子大，又加了一句，“只准在私下叫。”

沈梅連連點頭，眉眼處露出喜色來，煞是好看，她想了想，上前親了沈寒一下，她一觸即離，“謝二郎。”

她尾音繚繞，一聲二郎叫的，其中滋味竟與旁人不同，沈寒竟覺得受用起來，只是看着她眉梢喜悅，雙眼明亮的模樣，近日來鬱郁的心情好上不少。

沈寒道：“你少撩撥我，這可是馬車上，出了事我可不負責。”

沈梅臉色霎時通紅，沈寒原本開玩笑，此時見她雙頰紅潤，如塗胭脂，當初的些許異樣感再次出現，一時竟移不開眼去。正如瑤池所說，這丫頭一日日長大，變得越發好看了。

沈梅吐吐舌頭，紅着張臉挪遠些，就着炭火烤手。她衣裳雖是冬衣，到底還是冷，沈寒叫她過來，沈梅又挪過去。他將皮子鋪開，將沈梅攬在懷裏，問她，“這樣可還冷？”

沈梅局促，連連搖頭，“不冷了。”

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頗為好聞，沈梅覺得他的懷抱溫暖，一時貪睡竟睡過去了。

沈寒靠着馬車思索事情，他一低頭看懷裏的丫頭竟睡著了，將腦袋乖順地躺他手臂上，不時磨蹭兩下，極為可憐可愛，他一時看住，等他回過神來，竟是偷親了她的唇角，少女的柔軟細膩，讓人心動神馳。

沈寒一時羞憤，又一時後悔，只是他神情嚴肅，看不出絲毫情緒。沈寒緊繃繃的身體鬆軟幾分，尤自回味着剛才的旖旎。

沈梅在他懷裏砸吧砸吧嘴，一臉毫不知情的模樣，沈寒想着，下次親她，可要光明正大的親，再看她的神情反應，想必十分可愛。

在這堪稱為流放的路途中，滿天風雪瀰漫，狂風來回地捲動着，馬車內始終溫暖如初，他在這片溫暖中像是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像個小孩子般暗自琢磨着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