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六公子

第二十七章 六公子

乾州城,地藏龍脈之所。

人間王朝的掌權者,被群民呼以皇帝的人就住在這兒。那深高的宮牆之後,便是皇子嬪妃生活的諸宮,每年桃李之際諸宮嬪妃便群涌前後領着孩子去御花園賞花,不過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

如今隨着歲月更逝,昔年被拉着小手蹣跚學步的皇子們一個個都長成了大人的模樣,着冠披錦。

生在皇室,眾人之仰的是皇帝的兒女,其次才是諸王。待這些皇子們抵及冠之年,一一封王,遷封地,無仲由者不得擅自居於乾州。

至於那位老態龍鐘的皇帝,此刻正在擢政宮與諸臣議事。大殿中,諸臣群列,手持圭牌而立,“有奏者留下,無奏者自行退出金殿!”

頃刻間,過走大半。能留下來的,都是王朝的肱骨之臣,棟樑之才。當然,這些都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權的臣子,“回稟我王,臣有奏。”

“卿家有事直言便可,無須遮掩!”皇帝的聲音在金殿之中迴響,金座一旁的蟠龍柱上龍目四望,守勢群臣。

“近日離州有妖邪作祟,殘害百姓,作亂坊市,朝野上下無不唏噓,臣懇請我王下旨命諸門離勘,斬殺邪祟,滌盡諸州濁然,復昔年盛況!”

“此事寡人已知曉,着旨:命諸門入世,欽敬群神,掇殺邪祟!”人間王朝素有秩序,以律法嚴苛為名,太平盛世之年諸門未得皇御不得入世。

此臣聞言叩謝后便退居其後,剩下的臣子則是禮默不言,皇帝見到他們的神情便知曉定是自己那些個不爭氣的兒女又在太學之中創下亂子。

如今,王朝儲君之位空懸,而這位皇帝又遲遲未現立儲之聲,究其因,還是因為那些兒女才學未可,難承其位。

“諸臣這是怎麼了,一個個表情這般凝重。寡人方才說過,有事直言,無須遮掩!”

“回我王,這~老臣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曾以一己之力舌戰群儒的太學寺卿而今說起話來也是支支吾吾。

“我說王齡啊,你好歹也是太學寺的寺卿,昔年舌戰諸國時辰的本事哪兒去了?”皇帝直視他言道。

“此事關乎皇子,老臣不敢妄言。”

“無論你說什麼寡人都恕你無罪!”皇帝親講承諾,王寺卿這才敢言。

原來,在諸多皇子之中達及冠之歲的早已封了王去了封地,如今留在皇都的僅剩下那幾個年紀尚小的皇子,幼童頑劣不好管教,若是那些官相之家的孩子倒也罷了,可而今所涉乃是皇帝的兒女,怎可用同理對待,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

“那老臣就斗膽直言,昨日太學寺競考,諸學子還算本分,唯有六公子他遲遲不肯落筆,最後交了空卷!”

提起六公子,諸臣的表情已然說明一切。皇帝對自己的兒子自然也是再清楚不過,“老六他平時表現如何?”

“六公子他學承文曲,諸學可謂是貫通臨了。只是,六公子不肯守學規,更不願與同窗議學,喜爬高、斗蟲雀,時不時還~~還…..”

“繼續說下去!”皇帝明顯已經失去耐心,說話的語氣瞬間加重了。

此舉驚的王寺卿趕忙跪在殿中:“還經常擾亂課堂。”

皇帝挑了挑眉,嘴角有些上揚:“寡人記下了,你等且先回去吧!”

喝退諸臣之後,他又叫來旁侍,“去,把老六他給我叫來!”

————

此時,六公子淵慊尚對大殿中所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自己依偎在母親的懷中撒嬌,“母妃,兒臣想出去玩兒,不想待在這無趣的皇都。”

“你父皇說了,外面不太平,待在皇都安全些。”

“不嘛不嘛,我就要出去玩兒。”淵慊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滾兒,惹得雲珠夫人隱隱作笑。

旁侍躡手躡腳的從擢政殿來此,見六公子在地上打滾忍禁不住輕咳了幾聲:“見過雲珠夫人、六公子!”

“原來是趙近侍,不知來此所為何事?”雲珠夫人且問道。

“回夫人的話,王上讓老奴來喚六公子前去擢政殿。”淵慊起身之後圍着趙近侍轉了一圈,“父皇讓你來叫我,准沒好事兒!”

這話一出,嚇得雲珠夫人趕忙捂住他的嘴:“童言無忌,趙近侍可知王上喚慊兒時表情如何?”

“這~還是六公子自己去了便知。”

雲珠夫人一臉柔情的看着自己兒子,用手撣去身上的灰塵:“兒啊,既然你父皇喚你,那你就跟趙近侍一同去吧!”

“母妃,兒臣去去就回!”說完,淵慊便跟着趙近侍往擢政殿的方向奔去。一路上,淵慊不緊不慢的行走在前,至於趙近侍則是緊隨其後,前者問道:“父皇讓你來叫我,可是太學那些老儒在君前告我的私狀?”

“六公子果然聰慧。”趙近侍隨即迎合了一聲。

不料淵慊卻說:“我就知道,也好,我沒找他們,他們到先自己送上門了,那就怪不得我了!”說著,腳步加快了許多。

擢政殿前,群臣默然,只聞殿外傳來童聲:“兒臣淵慊求見父皇!”

“進來吧!”短短三個字,語氣卻是重得多。

淵慊不緊不慢的走入金殿之中,目光掃視了一眼群臣說道:“不知父皇喚兒臣前來有何事要與兒臣講?”

“王寺卿說你不守學規、不與同窗議學,斗蟲雀、愛爬高,時常擾亂課堂,可有此事?”

“回父皇的話,兒臣不否認這些。但兒臣之所以這樣,全賴太學諸位教習講學枯燥無味、引人發昏坐困。”

“哦,這麼說倒是王寺卿惡人先告狀了?”皇帝一臉趣味的盯着他說道。

“兒臣並無此意,只是太學所授的東西兒臣已全然記下了,整日對着那些如同嚼蠟的典籍着實無趣,那些個同窗死讀經學、不知變通,兒臣與其無話可講,又何來的議學之說?斗蟲雀、爬高實乃兒臣所好,並未影響太學競考,至於王寺卿所說擾亂課堂更是虛謬之言,兒臣遇到難懂的問題舉手發問,難道這也算是擾亂課堂秩序嗎?”

群臣駭然,六公子果然與傳聞中的一樣,伶牙俐齒、難以對付,以區區幾言便將王寺卿所說種種全然推翻。

“寡人還聽說你太學競考交了空卷,這又是為何?”皇帝話鋒一轉,玩起了小心思,看你這回如何答覆!

“在回答父皇的疑問之前,我想先問寺卿,當時競考題目可是論治國之道?”淵慊看向王齡問道。

“正是,此題目乃是太學教習挑燈夜戰共商之下提出的。”

“好,王寺卿不否認就是了。若論治國,諸家各有分說,歷朝賢士更是為此爭究不休,尚未爭出個高下來!這道題目,本就是一道無解之題。”淵慊胸有成竹的講道。

“以你之見,又該如何?”皇帝再次發問,後者輕描淡寫的答曰:“以順國本,彼之以來,己之應也!”

皇帝哈哈大笑道:“諸臣對六公子之言有何見教?”

“我等愚忠,還望王上寬恕!”諸臣紛紛跪拜,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的表情已然替他做了答覆。

“好學者常有,然好思者卻如鳳毛麟角。學而思之為前,思而學而後!好了,我看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臣等告退!”諸臣紛紛起身退出擢政殿,唯剩父子二人一高一低相對,“慊兒,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告訴父皇,你想要什麼?”

“兒臣未立寸功,父皇又何以封賞?”淵慊問道。

“今日你所為讓父皇乃至群臣都刮目相看,寡人要賞你!說吧,只要是宮中有的,父皇都滿足你!”

“那,兒臣想去其餘州地走走,還望父皇成全。”

皇帝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不行,其餘州地不比乾州,外面很危險。”

“父皇方才還說只要宮中有的,您都可以滿足我!我要的不過就是父皇的一句答覆罷了,難道父皇貴為九五之尊,也說話不算數嗎?”

皇帝深思之後,最後還是答應了他。不過卻也給他留下了一道難題,“你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但是,我有個條件,你若是能夠如期完成,日後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加阻攔!”

“還請父皇出題!”淵慊十分淡然的立在金殿之上說道。

“此番出行,我要你在一年之內找到遺留在諸州上的雲卷!你,可能做到?”

“今日我與父皇定下君子之約,明年今日我定待着其餘七州的雲卷歸來。”

“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當雲珠夫人得知兒子要孤人遠行踏足諸州時,不覺有些驚訝,皇帝他居然真的答應了慊兒的無理之求。

不過轉念一想,皇都本為是非之地,自己出身低落毫無靠山,慊兒留在皇都也不過是被其餘諸宮排擠罷了,出去走走說不定可保住一條性命!

“慊兒,你當真想清楚了?”雲珠夫人問道。

“母妃,兒臣當真想清楚了。若要兒臣整日在這皇都之中死讀經學,兒臣斷然做不到。天下何其大,兒臣想去看看!”

“也好,再過幾年就是你的及冠之歲,遲早是要離開的!在外時,要記得隱忍,行事不可莽撞,在這皇都之中眾人尚忌憚你是皇子的身份,可一旦離開了皇都你皇子的身份便沒這般重了,外面的危險你也要一個人應對,你當真不怕嗎?”

“母妃放心,兒臣不怕!兒臣去意已定,也請母妃原諒兒臣暫離不孝之過!”說著,便跪在雲珠夫人面前磕了三個響頭。

“慊兒,你長大了!再也不是母妃身後那個只會哭鼻子的小傢伙了,母妃很欣慰。這些東西,你帶上路上做盤纏,離了乾州城后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暴露你皇子的身份,以免招來禍端!”

“是,兒臣謹記!萬望母妃保重身體,孩兒走了。”小小身影,背着一個包袱遙遙相遠,雲珠夫人用絲絹擦拭淚水,久久才轉身回宮。

————

魔界西王城,紫鴛的行宮之中。化蓮池霧氣升騰,銀光乍現,銀魚阿已潛游於荷葉之下,如今他身軀已是粗壯了許多,藉助這化蓮池中的靈氣更是修為飛漲。

崇漾峽谷的上游,岳攸赤着上身立在落瀑之下,任由水流沖刷他的身軀。

雖然有保命符在身,但那兩隻魔獸的話也不能全信,唯有自己變得強大才是硬道理。

那條怪魚說的對,雖然在這崇漾峽谷的結界之中力量會被壓制,但以肉身之力仍然可以輕鬆將其絞殺,當前之計唯有儘快適應這具身軀才行。

於是乎,他便每日在此與水流相搏,餓了就潛下水捉些魚蝦上岸,餓了就飲上方的落泉,唯一令人難受的就是在這魔界之中喚燃的火居然是冷的。

剛開始生咽時只覺難以吞食,但堅持下來之後也就習慣了。練功練累了,便一人躺在岸邊望着自己頭頂這片萬里烏雲的天空,每每想到阿爹阿娘還有大個子時,便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就這樣,日復一日,他的體魄也愈加強健。終有一日,到了他跟那兩頭魔**易的時日,那頭老龜嘴裏含着顆明晃晃的圓珠子,緩緩出水爬上岸。

“這便是螺泠珠。”說著,將這圓珠子扔給了岳攸。那赤發銀面的背後,卻是一張令人恐懼的臉,他將自己的銀色面飾摘下,整張臉暴露在外,肌膚之上儘是鱗紋,眼睛亦呈血色。

結果螺泠珠,他便將其一口吞入肚中,很是滿意的說道:“這枚伴生珠還你,此後你我兩清了!”

他要去找地方煉化這枚螺泠珠,也就沒必要跟它多費口舌。誰料,那老龜卻是攔住了他的去路:“你~你怎會是這般模樣?”

“這不關你的事!”岳攸冷冷的說道。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強行改造身軀所帶來的後果!”

“那又如何?我要的,僅僅是離開這個鬼地方而已,至於方法,不重要!”

老龜見此,只能搖着頭離開。隨着時間推移,他體內的那顆種子也發了新芽,依附在他的六腑之上,深深紮根吸食他身上的血液,以血液滋養這魔種,可以使他體內血魄更加充沛!

久而久之,魔種跟他更是如同一體,互相成長!要說這螺泠珠,乃崇漾峽谷蚌族的靈生之物,千萬隻蚌才出這麼一枚,可想而之有多難得。

吞下螺泠珠后,他從落瀑之上一躍而下,在水中暢遊無阻。這次,他要去的地方,乃是大裂谷,據說在崇漾峽谷廣闊的水域之下尚存魔界舊日的殘跡。

想要強化體魄,單靠那些根本不夠,所以他決定去大裂谷歷練一番。越往下,水流的壓迫感便越強,強大的阻流在颶風席捲下將其擋在外面,裂谷之中碎石遍佈,蜿蜒彎曲令人難以穿行。

他只能下潛,嘗試讓自己雙腳站穩。那巨大的漩渦之中氣流外擴,周圍水泡就像是沸騰的水一樣咕嘟冒着,“原來真的跟書中寫的一樣,果然是兇險異常!”

突然,他的頭頂上浮着一巨大的身影,將其完全籠罩在其下,微存的光芒從縫隙間湧進卻被這個傢伙擋的嚴嚴實實。

水流就像是利刃一樣裹挾着他那相較而言微不足道的身軀,復歸黑暗的大裂谷中傳來幽幽的綠色光芒,他趕忙躲在那碎石後面偷望,珊瑚礁群之中有些怪異小魚游來游去,但察覺到危險來臨時全然躲在其中,絲毫不敢輕慢。

黑暗之中,那宛似漏斗般的腦袋從水溝之中露出,兩隻巨大生物相撞,互相纏鬥,惹得其餘水族根本不敢靠近。

岳攸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這也使他更加清楚自己身處的環境有多可怕,想要逃出去的心愈加強烈,龐然大物之間的搏鬥根本不是他這個量級能旁觀的,這些身形巨大的魔怪一旦察覺到有人闖入它們的私人領地之後便會主動出手,絞殺一切存在威脅的對手!

所以,他必須趁二者獨斗之際離開。然而,事情的發展會隨着水流衝擊變得棘手,就像他一樣,巨石叢立的狹窄水溝想要過去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唯有一條小道可以鑽過去,但那盡頭到底有什麼他卻是絲毫不明。

以前跟着爹娘在燧陽山時,父親常說千萬不要以身試險,尤其是不明所以的地方。

魔怪的吼叫聲在裂谷之中迴響,陰森且恐怖。他趕忙用手捂住耳朵,用手掌緊緊抓住巨石的稜角順着石壁過去,他呼吸放緩心中不斷安慰自己使其儘快平復下來。

這一路經歷簡直讓他覺得匪夷所思,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祇、魔怪,一切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巨石中間因為長期受水流衝擊赫然露出了半肩寬的洞,舉着雙鉗的螃蟹似乎是在警告他,離開這個地方!

他尬然一笑,表示自己會離開!自從那守谷老頭將那些魔界功法灌注到他腦海之中后,憑空多出了很多東西,自然跟這些生靈溝通絲毫不費工夫!

等他躡手躡腳的過了巨石群,眼前的一幕令他驚詫不已。就在不遠處的地方,有一扇形石洞,裏面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但看上面雕的符文,他大概知道這裏是何處了。

魔界的動蕩,還要從數萬年前說起。那時的世界混沌無形,創世古神應天命而生開闢天地,而後清濁二氣相分,構造了諸多小千世界。

后古神逝去身軀演化為萬物生靈,神族就此誕生。諸多世界混亂不堪,毫無秩序可言,於是諸掌便從神族之中挑選了五位能堪當大任的神藉助神器構築上古天庭,並示下提諸界規則。

但就在神族以為天下初定之時,濁氣入地沾染俗物之後化為同蠼,自此便有了另一種族,實力強大可與神族同行,為陰陽二氣所化,神、魔同源。

同蠼戰敗,不得已被封入大荒,自此便成了魔界。多年來,隨着崇雨勢大,再加上大地開裂、山軀更移,謂之地峭便被水而沒。

先天魔神早已不存,其後裔便自相殘殺爭奪地界,崇漾峽谷便成了魔界之中的險地。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此地催生的靈物無天敵更加肆意,身形變得巨大、實力更是與魔族之人相顰美。

這處遺迹,便是當年魔神聚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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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業魔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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