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巡山尋葯
這話彷彿正戳在了柴非痛處,他冷笑着下了車來,一雙三角眼毒蛇一般盯住了她,李清意這才看清柴大將軍的全貌,與她身高差不多,身形偏瘦,氣質陰冷,容貌算是普通,偏偏給人一種黏膩的感覺,彷彿被冷血動物纏上一樣難怪公主寧死不屈。
“小子找死!”柴非一揮手,身邊所有侍衛一擁而上,一派誓要把人拿下的勁頭。
侍衛們前赴後繼,皆不是李清意一合之敵,短短几個呼吸之間,場中已經松泛了不少,柴非臉色越發陰沉,看這小子年紀輕輕,不曾想武功竟這般高強,如今情況騎虎難下,難不成真要將公主拱手讓出!
絕不!黎陽公主許拂性情節烈,此次若處置不好,難保她回了宮去以死相逼,柴非回過頭看向車中美人,手中持劍的手緊握,大喝一聲:“讓開!”
李清意正殺的不耐煩,見侍衛們忙不迭的退開,柴非手持利劍走上前來,臉色陰沉的彷彿能滴出水來,“我倒是小瞧你了,毛還沒長齊就學人家路見不平,你可知你得罪的是誰!”
“沒空聽你說廢話,還打不打,不是你們攔着我早上路了!”惦記着取葯的事,她下手狠了些,此時碼頭空地上侍衛們死的死傷的傷,哀嚎遍地,不用指引便又有一群人找了來。
“吳統領!”被制住的公主護衛見到來人高呼道。
李清意橫刀在手,看向來人,男子端坐於馬上正謹慎掃視周圍,聽見有人招呼,虎視鷹眸立刻盯住了場上的柴非,那人黑衣金甲,手持長刀向他們的位置飛奔而來,不等到到近前便飛身下馬,大踏步走到馬車前,兩刀劈死了看守的狗腿子將許拂接了出來,小心交給身後的軍士,而後利眸直視柴非沉聲說道:“柴大人好大的膽子,公然劫持殿下,是想幹什麼?”
李清意不知北念朝堂風起雲湧,也實在不想浪費時間,於是強行打斷了二人“敘舊”長刀隨意扔到一旁,拱手道:“二位慢聊,在下有事在身,先行一步。”說罷仗着自己身法高絕,不顧眾人攔阻輕身而起,路上人多就乾脆在碼頭的貨物上面飛竄,幾個呼吸的時間就看不見身影,連那匹白馬也不知何時掙脫束縛狂奔而去。
“公子……”許拂下意識追隨李清意身影,估計此時情狀忍下了口中呼喊,若不是自己拖累,他應該早就在去巡山的路上了,罷了。
吳越不動聲色瞥了一眼那小公子離去的方向,他收到的傳信中說起公主一行在卜城郡客棧中被一俊朗公子所救,恐怕正是這位,雖然他身份存疑,但此時公主的安危顯然更重要,既然他無意捲入此中,離開就離開吧。
李清意轉身就將路遇公主的事情拋在腦後,事實上,她還是有意幫公主解圍的,不然以她的身手,柴非手下那些烏合之眾哪可能制服她因在碼頭耽擱了一會,她上路時更是一刻不停,到巡山腳下時反而比之前預計的兩天更早些。
時值傍晚,山高林密微風不燥,山中更是安靜,李清意停在山腳一處偏僻之地皺眉看向山腰,太靜了,似乎整座山是一個死物,看來真如公主所說巡山乃是皇帝狩獵之地,山中鳥獸都被人為圈養干涉,所以鳥不鳴獸不叫?
短暫的思索過後,李清意將追雪散放在山腳,徒步向山巔走去。
“被找到了?”洞中昏暗,雖有月光石照映,也難以辨別說話人的面目,只聽他音色稚嫩,音質卻凌厲,穿着一身侍衛服飾,不見絲毫卑怯,反而下頜微抬,身姿如松纖弱卻挺拔。
“是,主子是不是要回去了,若再晚些,恐怕柴大將軍……”柴非中途接到屬下傳信才匆匆離開,此時事情辦完,恐怕不日即將回返。
少年嗤笑出聲,放下手中物什放鬆身體靠在身後的椅背上,“柴非?莽夫爾,不足為懼。”
“是!”面前單膝跪地的人將頭放的更低,靜待主人示下。
“嗤,罷了,現在確實不能漏出馬腳,嘖,麻煩!”少年人站起身來,沉默不語向洞外走去,山門洞開,清冷的月輝自少年人面前透射進來,身後人聽他低語,“不要讓我失望,秦朗。”
跪在身後的人仰視幾乎與月光融為一體的人,心又不受控制的亂跳了起來,他們都沒有說話,少年人也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李清意腳程很快,不知疲倦一般一直走到山巔處才停了下來,彼時已經入夜,山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她知自己正在懸崖邊上,所以腳步謹慎,每一步都需試探下腳,十分難受,偏偏些微月光不足以讓她準確辨別出峭壁上哪一株是自己要找的葉檀枝,於是只能蹲在地上細細查看,邊看還邊有心思想到:看來此處守衛有些偷懶,她一路走來越往山上守衛越鬆散,她雖然一席白衣十分顯眼,奈何她身法飄忽,那些普通侍衛對於她而言仿若無物。這樣想着,李清意突然停下動作,耳朵微動,有人?
她竄了幾步躲在一巨石之後,就見一侍衛手中提着燈籠不知從何處來,雖是侍衛打扮,但來人顯然不會武功,此時深一腳淺一腳笨拙的樣子看得李清意皺了皺眉頭。
他手上的燈籠在此時可算得上是最得力的東西了,她沉默了一會,在搶燈籠殺人滅口和在山巔等天亮的兩個選擇中搖擺不定。懸崖峭壁本就驚險萬分,若是非要深夜找葯,她也無法保證自身安全,想了想還是按兵不動,等着那人漸漸下了山去。
“主上稍慢!”有一人突然出現,李清意身上汗毛直立,怎麼回事,此前她竟絲毫沒有察覺此處還有人?
後面的人追上那個侍衛,燈籠的光照的清楚,李清意見一個錦盒被交於小侍衛。
“屬下從義父處得知此物對血毒之症頗有效用,宮中危險,我,屬下命人搜集此物權當未雨綢繆……”
李清意躲在巨石后,聽的斷斷續續,但血毒二字倒是十分清楚,再想到那二人于山巔處神出鬼沒,那錦盒之中不會正是她要找的葉檀枝吧!左右夜黑無法找葯,還不如跟他走一趟一探究竟。
許淵垂眸看着手中錦盒,從上頭鏤空處還能看見紅色的小花顫顫巍巍,花香幽微,混着林中青草氣息更是沁人心脾。
“有心”
他沖秦朗淡然一笑,轉身下山去了。
秦朗緊盯着那抹瘦弱的身影直至它淡出視野,才微閉上眼,將其中的渴求、慾望和瘋狂一併遮住,又恢復成人前翩翩公子朗朗玉竹的樣子。
李清意順着草尖從一處守衛最少的地方下了山,找到追雪將馬背上的黑色勁裝換上,那小侍衛手中拎着燈籠,在暗中彷彿一個活靶子,她不費力就確定了他的位置不遠不近的跟了上去。
“陛下,您可回來了!”
見許淵回了行宮,一個同樣瘦弱的小太監大大鬆了一口氣,上前伺候他更衣。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林公公是在他師父被處死後接替許淵身邊大太監之職的,上位不過月余,加上年歲尚小,處理事務還是有些稚嫩,此時情緒外露,輕而易舉就被許淵看出了端倪。
“稟陛下,柴大將軍回來了,他還帶了,黎陽公主殿下和吳統領……”
朝廷內外誰人不知柴非柴大將軍對公主虎視眈眈多有不敬,眾臣畏懼國師府權勢都緘口不言,偏偏禁軍統領吳越屢次替公主解圍,與國師府眾人已是撕破臉了,現在不知這幾個人如何湊到一處,都到了獵場來,不知又會鬧出什麼事情。
“黎陽和吳越?他們也來了?”
“奴才見公主殿下被吳統領保護的很周到,柴大將軍臉色似乎並不太好看,而且他帶出去的護衛似乎多有折損不足半數,剛才三人請見,奴才說您夜裏無聊,來了興緻去山中遊玩將他們暫時打發了,陛下可要再見見?”
許淵蒼白的手指一下一下點在桌案上,“也好,將錦盒中的花拿出來插到酒壺中”隨手一指,彷彿秦朗鄭重其事送過來的東西隨處可得一般,連看一眼都懶得看。
李清意躲在帳篷頂上,眼睛發亮看着錦盒中的花,紅花白果,諸般特點正同御醫所說,可不正是葉檀枝!可這草藥入了酒,會不會影響藥力!情急之下她掌風一揮,酒壺自動,滾落在地摔了粉碎,酒液也盡數沒入地下只余淡淡酒香。
林公公正要請罪,一人自帳外請見,還不等傳喚便撩開帳簾,大步流星走到近前,連半跪也無直接微微躬身抱拳道:“參見陛下,臣半路得到消息,有人發現公主蹤跡,故而臣情急之下未等言明便率部出發,幸而消息無誤,臣已將公主帶回,請陛下定奪。”
臣下無禮,許淵似乎並未在意,反而主動靠近柴非,不由分說拉着他的手將自己夜間所得分享給他。
“公主無恙便好,愛卿辛苦了,大將軍你看,這是朕夜間山中偶得,此花嬌妍嫵媚,偏偏香氣淡雅,朕還從未見過宮中有這樣的花,送將軍一支可好!”許淵眉眼含笑,彷彿真是天大的滿足,正如十七八單純無害的少年,讓人不忍拒絕的同時更心中輕視。
“陛下,臣事務繁忙,恐怕無暇賞玩,此花身嬌肉貴,還是養在陛下處合適些。”柴非將頭低下,不耐煩的皺起眉頭,玩物喪志胸無點墨,真不知義父為何不幹脆奪了這天下,左右許家不過是籠中之鳥,翻不出風浪了。
“大將軍此言差矣,這花,是朕賜給你的,拿着便是。”
柴非豁然抬頭,敏銳的察覺到陛下此言有異,二人對視片刻,柴非後退半步單膝跪地,“臣,謝陛下!”
林公公將花分出一枝置於托盤之上交於柴非,李清意看着柴非出帳篷,又看了一眼帳中,悄悄跟了上去。
許淵抬眼看向李清意之前呆過的地方,有一處細小的刀口,人已經不見了。他笑了笑,單手撐臉呆坐在桌案旁,拒絕了林公公讓他早些休息的建議,思來想去還是招來門口的侍衛吩咐道:“明日回宮,今夜不必守夜了,讓大家都放鬆些,……”
這邊話還沒說完,就見柴非身邊的小將連滾帶爬的進了帳篷,哭喊道:“報……報,陛下,求見陛下,柴大將軍遇刺失血過多,請陛下”
許淵意外的挑了挑眉,誰家的人,身手倒快!
“這是朕的營帳,你一個小小軍士不經傳喚擅自闖入,如此不敬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柴大將軍有不臣之心,來人,拖下去,杖斃。”許淵不等那小將說完在他驚恐的眼神中定了罪,眾衛士得了授意將人捂着嘴拖到帳外,暗施巧力,不一會就將人打的沒了聲息。
許淵笑着掀開帳篷走了出去,“聽聞柴大將軍遇刺,朕合該前去看看”
李清意藥材到手正隱在黑暗中準備回返,就聽一句嘆息順着夜風飄了過來,“誰動的手,拖泥帶水,忒不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