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第六十一章 雲奕秋留下的難題
屋內,老道人的磅礴氣機不減,一股股氣機灌入墨宵劍中上的太極印記中,那太極印記猶如貪婪的孩童一般,瘋狂的吞噬,但卻沒有了一絲反應。
白竹道人雙眉緊皺,看來這氣機已經不能再次將這個附身在劍身之上的魂魄給喚醒了,他搖了搖頭,身後的太極圖案散去,老人的一身浩瀚氣機也收歸體內。
他將長劍放於一旁,站起身來,在屋內徘徊,他已經很清楚了,這道耗費雲奕秋生機的印記,雖然能由龐大氣機激發,但缺不能由氣機繼續喚醒,氣機只能維持這個印記的運轉,就相當於只能幫婉兒將這個放置她靈魂的屋子給裝修好,給加固,以防着屋子坍塌,但是對於生活在印記裏面的流蘇婉來說,則無一絲幫助。
所以剛剛婉兒才會僅僅只是蘇醒片刻,便又再次陷入沉睡,這就是原因。
老人回身大量着那一個印記,這個由他最愛的大徒弟,耗費生機烙印在這長劍之上的印記,他有了些神色變化,他看着這屋子牆上的畫,那最左邊的第一幅便是小時候的雲奕秋,老人走到這畫作面前,聚精會神的凝視着那畫上的雲奕秋。
老人嘶啞着聲音說道:“弈秋啊,你這急中生智的這一天人手段就連為師也看不透、摸不出,厲害了!要是你還留在人間,為師這點成就可能都不夠你看了,遲早有一天你會超過我的,唉,可惜了。”
老人深深的自責,他雙手背在身後,轉頭離開了畫像,回到剛剛的位置,坐下,入定。
老道人要想想出一個辦法來拯救他二徒弟的魂魄,這個辦法是雲奕秋留給他的問題,雲奕秋知道,這世界上只有老道人能救回婉兒了,老道人接下了這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挑戰。
既然,雲奕秋以他的生命提婉兒延續了生命,那麼要想延續下去,其實不會很難,老人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知道應該辦了,太平心經,陰陽調和,斗轉星移,逆天改命,這是他當年給雲奕秋提過的,雲奕秋在這個基礎上創造的這門法術,對於作為雲奕秋師父的老人來說,這不是難事。
老人雙手捏成拳頭,微微顫抖,然後緩緩的從嘴裏說出:“以往種種還是我太過執着了,這武道遠不如我那弟子看的清楚啊。”
說完,老道人將那墨宵劍再次放在了他的腿上,這次老道人身體外的氣機沒有任何錶現,他將右手輕輕撫摸到劍身上的印記,一種靈魂般的波動從他手中傳遞出去,傳出了小屋,傳出了上清宮。
正在給院子裏的瓜果蔬菜澆水的小西瓜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瓜瓢,楞了一下。一旁的小冬瓜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小西瓜。”
小西瓜眨了眨眼睛,剛剛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她的胸口穿過,似乎帶走了什麼東西,但又不知道是什麼,小西瓜還以為自己想多了,便沒有太過注意。
屋內的白竹老人紅潤的膚色開始慢慢的枯黃,老人斑也慢慢的出現在他的臉上,他的手上,原本鶴髮童顏的老道人這時候真的慢慢的看上去像是一個老人了。
他口中念念有詞的說道:“婉兒,你師兄與我見過了這人間太多的東西,我們也都見過了三立長大了的模樣,但你沒有見過,我能感受到這印記內雲奕秋的生機散發的信息,他依舊堅持想幫你完成這一願望,我知道你們都沒有恨我,恨我在你們離開之後便不聞不問,常年閉關,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武道巔峰。”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了,但他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繼續說道:“百年時光,轉瞬即逝,管你什麼境界,管你什麼武道,這些都會深埋在地下,唯有你留在這世間的信念與傳說,會流傳下去,老道我今日才從我這大徒弟身上學到了這一切,四十歲便來到這道家的洞真境,以為天下無敵,卻沒想到被那漁夫一拳給打到東海之底,在這之後的六十年的時間裏,功力到沒有精湛多少,反而收了你們這四個徒兒,這些才是讓我最開心的,弈秋已經走了,你我是無論如何都要留在人間的,三立他一直很想他媽媽。”
老人的銀髮漸漸失去了光澤,指甲緩緩脫落,在自言自語的完了之後,居然連牙齒都消失不見了,肌膚猥瑣的厲害,但他睜開了眼睛之後目光,卻如太陽光芒一般耀眼。
那一把放在他腿上的墨宵劍被他艱難的拿起,他看着那印記之上微弱的光芒開始緩緩亮起,他欣慰的笑了出來。
“小婉,師父沒讓你失望吧,你就先好好再睡一覺,起來之後,你就能看到三立了。”
老人艱難的用手指輕輕拂過了亮着光芒的太極印記,那光芒被掩蓋了,墨宵劍又恢復成了之前的樣子,老人還不打算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三立。
將這一切的事情都做完了之後,老道人緩緩站起身,右手朝着屋頂輕輕一吸,在那房梁之上的一個小葫蘆落到了老人的手裏,他看着這個小葫蘆說道:“放了二十幾年了,也該喝喝了,你說是吧,弈秋。”
老人看着畫卷上的雲奕秋,和藹的說道。
那時候,雲奕秋與流蘇婉準備跟着趙毅一起下山,去看看這個世界,他留給了老人這個酒葫蘆,告訴老人,平時要少喝酒,最好等他回來了再陪老人喝下這葫蘆中的美酒。
當時性子還有些古怪的老人,看着雲奕秋下山之後,便不再認這個徒兒了,這一壺酒也被他丟在了這房梁之上,雖然隨着老人年級越來越大,內心也開始有些後悔了,但礙於面子,他依舊沒有去下山找尋雲奕秋與流蘇婉,他甚至還重新帶回了小冬瓜與小西瓜這兩個孤兒,來彌補他的心中的那些遺憾。
等到世間再無雲奕秋的時候,老人這才意識到,那一酒葫蘆可能再無人能與他同飲了,老道人沒覺得他自己有太大的過錯,直到三立的到來,直到他看到了那墨宵劍上的印記,他才知道原來弈秋與婉兒過的如此凄慘,但依舊沒有來打擾他,他才終於知道自己犯錯了。
白竹道人輕輕拍去了酒葫蘆的封口,對着雲奕秋的畫像,一口猛的灌了下去,自從雲奕秋走了之後再沒喝過一口酒的老人,猛的喝下了一口陳年美酒。
酒意從喉嚨直直的衝擊了他的胸口,老人舉起酒葫蘆,將裏面的酒統統的都喝下了肚子,一滴也沒有剩下。
爽哉!
醉意湧上了老人的腦袋,失去了生機的老道人本來就精力不足了,他一手托着下巴,在這蒲團上睡了過去。
本來已經沒有血色的臉龐,隨着酒意出現了一朵朵紅暈,老人笑了,沒人知道老人到底夢到了什麼?是三立與婉兒的相見,還是他看着弈秋與婉兒在這上清宮內追逐嬉戲;是他摸到了武學之巔,還是他一步跨過天門,羽化登仙?
沒有人知道,甚至都沒人知道,老人一個人在這屋子裏笑了,笑的是那麼可愛,笑的是那麼生活,甚至鼻子都冒出了一個大大的氣泡,隨着他的一呼一吸,變大變小,甚是喜劇。
夕陽再度西下,三立吃過晚飯,再次來到老人的門前,見老人的大門已經死死的關着,心裏變得有些擔憂。
小西瓜出現在三里身後,小聲說道:“師父老人有好久都沒有閉關過了,以前一閉關就是好幾個月不出來,我和小冬瓜都習慣了,還好我會做飯,不然我和小冬瓜都要餓死了。”
三立蹲下身子看着小西瓜的眼睛,問道:“太師公老人家,有像這種一言不發就關上房門的時候嗎?”
小西瓜沉思了一會說道:“四年前的時候,那時候我才三歲多一點,有一天師父正在院裏打掃,突然他一下就跑到了外面的平地上,看着東方。我和小冬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師父老人回來之後,就二話不說關上房門,在裏面閉關了整整三個月。”
三立沉思着,“四年前,難道是雲大叔帶我去君奉城的時候嗎?”
於是他又問道:“小師叔,你有注意到那個時候的太師公有什麼異常嗎?”
小西瓜搖了搖頭,說道:“不記得了,好像那個時候,師父關門的時候,我看着他的背影,他好像在看着牆上的畫。”
“畫?什麼畫?”,三立立馬問道。
小西瓜愣了片刻一拍手說道:“對哦,差點忘了!師父房間的牆上有四幅畫,分別是他的四個徒弟,其中就有你母親的畫像!我居然忘了帶你去看看,師父老人居然也忘了!有點過分!”
“我母親的畫像!”,已經記不起來母親樣子的三立聽到這個之後,變得格外激動,他恨不得馬上去到屋子裏,去看看他母親的樣子,只是太師公在屋內閉關,他不好進去。
但是他也沒有放棄,他悄悄的來到了太師公的屋子外,他透過窗紙看了進去,只是屋子裏一片漆黑,他什麼都看不清楚。
正當他準備換個角度,再去看看的時候,屋內響起了一個老人虛弱的聲音。
“進來吧,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