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山
天順23年冬，桐縣
“作孽吶，小蹄子要殺祖母咯，不孝孫女就要造反殺人了啊。”
破敗的泥瓦房門前，雞皮鶴髮的老太太捶打着地板大腿，鬼哭狼嚎，驚動了十里八鄉的鄰居都出來看熱鬧。
矛頭直指人群中面色蠟黃，破衣粗布，手裏還提着把駭人殺豬刀的少女苗青梔。
“您老倒是知道我是您親孫女，我阿爹生死未卜，您就急着把我賣給七十老頭當妾，虧您做得出來這種事情。你不羞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苗青梔拔高的嗓音清脆，一手插着腰，作潑婦罵街狀，握着殺豬刀砰一聲砍在木柱上，轉向指指點點的鄉親父老：
“今個兒我苗青梔話就撂在這了，誰若敢想買我做妾，想賣我，我橫豎一條賤命，就不怕跟人同歸於盡！”
“你……你個小蹄子，自古婚姻大事……”老太太氣的面青嘴白，拔高了嗓音就要罵，苗青梔拔出的砍刀直飛插在老太太跟前，嚇得老太太往後退。
這時屋內衝出兩個小豆丁，分別拿着掃帚跟勺子往苗青梔身上護，拿着掃帚大概八九歲的小男童苗高陽，直接往老太太身上招呼：“你要敢賣我姐與人做妾，就從我身上踏過去。”
姐弟倆氣焰囂張，氣的老太太渾身哆嗦，死死地瞪着牛眼，看熱鬧的鄉親們都被嚇得往後退了退。
苗青梔見威懾的差不多了，拔出那把比她腦袋還大的殺豬刀，剜了老太太一眼，拉着兩小的進門，哐當一聲上拴。
老太太在門口破口大罵：“殺千刀的小蹄子，我是你奶，你這般與我說話，你這是不孝，我要到衙門告你去……哎喲，殺人啦，你這個不肖子孫……”
苗青梔忍無可忍：“你要告儘管去告！”
隨後拉着弟妹進屋。
苗高陽扯了扯少女的袖子，擔憂道：“阿姐，奶真的會去告你嗎？”
“不要賣阿姐。”不足一米高的矮蘿蔔苗小妹淚眼汪汪，自從親爹苗海被拉丁參軍后，姐弟妹三人就餓得面黃肌瘦，臉蛋兒都發青。
苗青梔一邊一個抱住弟弟妹妹的肩膀，在屋子裏升起的火堆旁坐下：“放心，他們賣不了阿姐的。”
苗青梔現代女醫生，剛做完一台長達36小時的顱內手術，沒想到眼睛一睜一閉，就穿越到了這裏。
睜眼就是家徒四壁，寒風飄雪。身邊兩個小豆丁抱着她鬼哭狼嚎，小的還往她嘴裏塞快發霉梆硬的窩窩頭。
躺了三天，苗青梔接受現實，也把這個家的情況給了解清楚了。
原主一家原本還算殷實，一家之主苗海是個屠戶跟妻子苗李氏夫妻情深育有兩女一子，日子頗為美滿。
但三年前，苗海據說得罪了路過的軍隊被拉了壯丁充軍，生死不明。苗李氏身體孱弱，得知這個消息一病不起，去年就一命嗚呼了，只留下三個半大孩子。
苗老娘是個偏心眼的，向來不喜這個粗俗的大兒子，連帶着對孫女孫兒都沒有感情。兒媳去了，沒想着照顧三個孤兒不說，反倒是把家裏值錢的通通搜羅一空。
如今見苗青梔及笄，就迫不及待想把她賣給鎮上開棺材鋪的七十老頭做妾。
這年紀比老太太還大，虧她說得出口，想得出來！
想賣她，先問問她的殺豬刀答應不答應！
“她要敢賣你，我就跟她拚命！”苗高陽面露狠色，對苗青梔保證道：“姐，我會保護你的！”
苗小妹忙不迭附和：“我也保護阿姐。”
正值寒冬，屋子裏四面灌風，苗青梔看着凍的臉蛋通紅的弟妹，既感動又無奈。
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剛才還一臉兇狠的苗高陽羞愧的低下頭。
是肚子餓了。
“阿姐，我也餓。”苗小妹吸了吸通紅的鼻頭，蠟黃乾瘦的手放在肚皮上，委屈的快哭出來。
早前苗青梔沒有病倒，姐弟倆還能去找點吃的，幫忙干點活換些吃的勉強度日，但這幾天苗青梔病倒，苗高陽也照顧她。
讓本就貧窮的家庭雪上加霜，最後的餘糧都沒了。
苗青梔把兩人抱得更緊，抬頭瞧向了窗外天色：“再忍忍，等天黑了，阿姐就給你們去找吃的。”
苗高陽想問能去哪裏找吃的，但對上她堅定地眼眸，又望了眼餓的乾癟的小妹，苗高陽握緊拳頭垂下了腦袋，纖瘦的身板都在抖。
夜幕降臨，苗青梔把兩個小的哄睡着。
就翻箱倒櫃勉強找到兩件破棉襖套上，想趁着夜色上後山找點吃的。
殺豬刀太重，費勁不好拿，苗青梔找了把割草的鐮刀防身，勉勉強強湊夠了上山必備品。
“阿姐，你是要去後山？我也要去。”醒來的苗高陽看出了她的動機，忙不迭上前拉住她的袖子，堅定地要跟她一起。
苗青梔摸摸他腦袋：“小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帶着小妹上山太危險了，小陽，你在家看着妹妹，阿姐很快回來。”
“可是……”
“相信阿姐，你要是偷偷跟着出來，讓小妹出事，阿姐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苗青梔板著臉，不容他拒絕，握着鐮刀就直接出門。
兩孩子都才幾歲大，餓了一天了，再餓下去保不準會出事。
白天人多口雜，還得堤防着老太太上門搞事，不然苗青梔也不想大晚上上山找吃的。
古代沒有手電筒，好在今晚月亮還算明亮。
苗青梔學貫中西，曾在鄉下生活過一段時間，認得草藥跟一些簡單的野菜。
後山很少有人上來，叢生的野草足足有一人高。怕遇到豺狼猛獸，苗青梔不敢往野草密集的地方靠近。
空曠矮草的地方，也實在難以找到好東西。
苗青梔採摘了些野菜和沒毒的蘑菇，就被不遠處蹲在草叢裏的野兔吸引了目光。
苗青梔一喜，可以開葷了！
放下手裏的簍子，她攥着鐮刀朝兔子靠近，出乎意料的，兔子十分敏捷，察覺危險靠近，四條腿一蹬往野草叢生的地帶里鑽。
苗青梔餓紅了眼，麻辣兔頭，紅燒兔腿等美味早取代理智，身體誠實的做出了反應，逮兔子。
奈何兩條腿比不上四條腿，她鑽進草叢時，早沒見了野兔，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盤在樹身，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苗青梔臉一白，暗道了聲不好，下意識往後退，那銀環毒蛇死死地盯着她，吐着猩紅的蛇信子，發出絲絲的聲音，隨時等待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