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歸來去
秦渡生產的那天正是春暖花開的日子，她一早起來總感覺這肚子比之前都要沉，用過早膳之後她便想着到外走走，還未走遠羊水破了開始陣痛。李公公急匆匆的來到長春殿，顫巍巍的跪下道：“陛下，皇後娘娘要生了。”
赫連武果斷放下手中兵書疾步而來，這是二胎相對於投胎來說容易許多，秦渡的下腹不斷陣痛，她又驚又喜又怕，複雜的情緒致使她專心不了，“皇上來了，就在外面，娘娘用點力很快就可以生出來。”
秦渡一身是汗聽着嬤嬤的吩咐，調整呼吸用力。
“女兒，女兒。”此時母親的聲音在秦渡耳邊響起：“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了。”
“給我些時間好嗎。”秦渡道。
嬤嬤們都以為秦渡是痛暈過去了，開始胡言亂語。
“娘娘再用點力，看到頭了。”隨着嬤嬤們的聲音，秦渡咬着唇感覺身體一陣輕鬆，孩子出生了。
“出生了，出生了，是個皇子。”
秦渡虛弱無力被嬤嬤們收拾乾淨，換了一身衣衫蓋上被子，小皇子的哭聲響極了，赫連武抱着孩子來到秦渡床前，這小皇子長得更像秦渡些，出生的時間也是極好的，剛剛陽光升起照耀大地，勃勃生機。
“皇上，給小皇子取個名字。”秦渡道。
“容朕想想。”
赫連武剛落音，一道藍光射了下來，母親的聲音在上空中響起：“阿渡，時間到了。”秦渡還未回過神來，便感覺渾身輕飄飄開始往上升起。赫連武一把扯過秦渡的手，她回眸過來卻發現赫連武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想喊喊不出來，耳朵也逐漸失去聽力，霎時間秦渡失去任何知覺，整個身體消失在了藍光之中。
待藍光消失后，赫連武回過神來愣怔的看着那隻空空如也的手，秦渡不可思議般的在他眼前離開了。
“皇后呢，皇后呢？”赫連武大喊，在場的嬤嬤們撲通在地，把腦袋埋在地面，渾身瑟瑟發抖就是沒人敢於說話。赫連武想起了什麼，把孩子交給奶媽之後便帶着人趕到旭陽閣。
他來到之時木舟已經站在門前，他痴痴的看着前方，悠悠道：“她們走了。”果然旭陽閣已經人去樓空。赫連武行屍走肉般的離開旭陽閣，回到鳳儀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看見秦渡離開的人全都被滅口，大晉的皇后憑空消失了這件事不能傳出，他獨自在宮中坐了很久，秦渡生產的聲音猶在，只是須臾剎那他的皇后就在他眼前消失了，赫連武譏笑自己幾聲，笑着便又哭起來，原來她從來都不是普通人。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大晉朝在赫連武的治理上繁榮昌盛，五十五年後春，年邁的赫連武在朝上大發雷霆奏摺扔了一地：“你們就讓我看這些？”在下臣子匍匐在地無人敢言。“北方的旱澇遲遲得不到解決，卻沒有一個人能給出辦法，朝廷就是養了你們一群廢人。”
這人越是年老，脾氣越不好，這位赫連皇帝就是這樣，太子聽聞父皇在朝上又發了怒火便來到了長春殿想要寬慰寬慰父皇，殊不知來到長春殿卻見父皇對着母后東西在發獃，太子嘆氣不打擾父皇便偷偷的又離開了。
“皇上，剛才太子來了。”李公公道。
“人呢？”
“走了。”
“他來做什麼？”
“聽聞陛下又發脾氣了，特意過來看看，又不忍打擾陛下您，所以就走了。”
赫連武冷哼，他已白髮斑斑，深深呼吸一口倍感疲倦道：“把門關上，別人其他來人來打擾朕。”
“是。”
赫連武坐在搖椅，案上擺放着秦渡以前用過的筆墨紙硯，他曾這樣一坐就坐了很久，想着想着就睡著了。門外太子又折返回來，看見守着門外的李公公，便詢問一下父皇的情況
“太子殿下，你是知道的啊，這些年皇上不都是這樣。”
“哎，也罷，都那麼些年了。”說罷太子便負手而去。
夜間，小皇孫陪着赫連武用了晚膳就被送了回去，這老皇帝人越老越是孤僻，寢宮大門一關就又坐在搖椅上的喃喃道：“生太子的時候，她生完就跑。沒想到生二皇子的時候也是生完就跑了，這女人總是愛跑路啊。”
“皇上，您老就別再嘮叨這些事兒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李公公命人取來被褥替他蓋上，此時淫雨霏霏天氣稍涼，坐在搖椅上的赫連武念着念着就睡著了。他頭髮花白，額頭溝壑縱橫。儼然已經失去昔日的威風凜凜。
“皇上，皇上。”李公公喊了幾聲，確認皇上已經睡去，便讓人的都退下，讓其安靜些。
赫連武這一睡就夢回了年輕的時候，他登上帝位奪回了失地，還開疆擴土讓大晉空前繁榮昌盛，不足之處便是他的皇后早早的離他而去，夢回更久遠些，他還是恆王之時，把秦渡從木舟的手上接過，帶回了府中。沒有盛大的排面，沒有十里紅妝，沒有鳳冠霞帔的秦渡孤身隻影的嫁入了恆王府。
赫連武一直都覺得自己虧欠了她，所以在皇后的冊封上他給足了秦渡所有的排面，沒想到最終她還是要走。
“皇上，皇上。”隱約中赫連武聽見阿渡的聲音，那種久違的似乎來自遙遠的聲音。他在夢中悶哼了兩句算是回應了。“皇上，皇上”聲音越來越近，似乎就在耳邊，赫連武艱難的掀開眼帘，這裏是他的寢宮，此時太監宮女都不在，他環視一圈之間看了那盆已經枯萎了的綠蘿，倦意正濃的他又閉上了眼睛。
“睜開眼睛，別睡了。”一女聲響起，赫連武猛人睜開雙眼，是那熟悉的聲音赫連武，回過頭來看見秦渡就站在他椅背後，雙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皇上，怎麼我一覺醒來，你就老了。”秦渡雙手捧着赫連武那張歷經歲月滄桑的臉，可她那雙杏眼猶如當年般純真。
“你是阿渡，是朕的阿渡？”看着這個容顏依舊的秦渡，赫連武雙手顫抖着，這會兒他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亦或是自己已經駕崩了。這些他都不管了，一把握着秦渡的雙手激動道：“又看見你了，朕想你想的好苦啊。”
這老皇帝老淚縱橫，看着他年老的面容秦渡一下子惆悵惘然，她只不過是一閉眼又一睜眼的過程，這就是過了半輩子了。“皇上，我是阿渡”秦渡來到他身邊蹲下，雙眸閃爍淚光，她不可置信眼前這個耄耋老人就是她那威武的大將軍。
“看來，朕是大限將至了，在臨死前還可以見到你，朕無怨無悔了。”赫連武握緊秦渡雙手。秦渡止不住淚如泉湧，撲到他懷中告訴他：“皇上，這不是夢，是真的，阿渡回來了。”
他真的以為自己是要死了，才會看見這個依舊二十歲模樣的秦渡，赫連武淡然微笑一手撫摸在她的臉頰上，這張臉是有溫度的，五十多年了她怎麼還能如以前一般，赫連武淡然微笑道：“沒關係，真假都沒關係，只要是你就行了。”
天空忽然傳來雷響，門外的太監來報：“回皇上，天有異像，太子殿下邀皇上前去瞧瞧。”
赫連武坐直了身體，看了看秦渡，疑惑着問：“什麼異像？”
“太子殿下說，天有藍光，乃是大吉之兆。”
“皇上去吧，阿渡在這裏等你回來。”
赫連武終於都醒了，想起五十五年前的藍光，那時候藍光出現帶走了他的阿渡，這次藍光在現場把他的阿渡又帶回來。他終於清醒的意識到這不是夢，而是赤裸裸的現實。
“太子喊你去，你便去看看，阿渡在這裏等你回來。”秦渡有道：“但是不能讓其他人看見我哦。”
人越老越像個孩子，赫連武在秦渡跟前聽話的點頭指了指屏風道：“你躲在那兒。”
赫連武來到了觀天閣，太子興奮的告訴赫連武說他看見了一束藍光從天而降，像極了小時候看見的那般。“父皇，或許是母后回來了。”太子看着天邊那繁星點點，無意間道：“外公當年不也是說么，只有藍光一現母親才有可能回來。”
赫連武不語，凝視前方若有所思，心裏明白，自己或許會落得個與木舟一樣的下場，與妻子短暫的相處後會在無限的等待中死去。
他沒看逗留多久就回去了寢宮，秦渡從屏風後走出來，她依舊身姿窈窕，面容精緻一身雪白紗衣，輕盈又輕挑，朝着赫連武微微一笑。那一刻他恍若回到了年輕時候那種怦然心動，那種緊張局促不知所措。
“太子還記得當年的藍光，他還提起你，說不知道母后是不是回來了。”赫連武躺在秦渡的腿上，猶如當年。
秦渡噗嗤笑笑：“桓兒那傢伙還記得啊，那小子當年才幾歲啊。記憶力那麼好。”
“嗯，他是個不錯的孩子，可堪大任。”
“這些年辛苦你了。”
“可不是嗎，要照看孩子，還有照看大晉的江山，我也是累了。”
夫妻倆聊了一宿，聊着聊着天就亮了，赫連武困了在秦渡的懷裏閉上了眼睛。李公公前來伺候他早朝，來到床榻前看見赫連武好好的躺着，身上蓋着被褥，面帶微笑，他喊了幾聲沒有得到響應，撲通的跪了下去。
太子領着一眾皇子後宮跪在了床前，皇上身體好好的，怎麼就去了。所有都不懂，唯有太子知道，該是母后回來把父皇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