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論塊賣
周林再也忍不住了。
他憤然跳出來，指着蔣曉蓉罵道：“蔣曉蓉，你還是人嗎？你竟然給我老婆介紹相親的！”
蔣曉蓉和秦姍姍都被嚇了一跳。
看清是周林，蔣曉蓉卻抱着肩膀冷聲說道：“我當誰呢？原來是你這個窩囊廢啊！”
“怎麼？姍姍這麼好看的一朵鮮花，憑什麼要插在你這坨牛糞上啊！”
周林指着蔣曉蓉罵道：“閉嘴！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嗎？你這就是水滸傳里的王媽媽啊！”
周林雙眸像是在噴火，轉而又問自己老婆：“姍姍，你這是要跟蔣曉蓉去見那個男人？”
秦姍姍見周林表情要吃人，反問道：“怎麼？你要當街打我嗎？”
“就是，你那點兒能耐都撒在了秦姍姍身上，在外面都不敢放個屁！”
蔣曉蓉說著，忽然看見周林手裏拎着的豬板油，嘲笑着說道：“呦，這是從哪裏偷來的板油啊！”
周林早已忍無可忍了，指着蔣曉蓉罵道：“閉嘴！你干這樣缺德的事兒，也不怕爛嘴爛腳！”
“你怎麼不把自己介紹給什麼南方老闆啊？是不是怕自己身材太粗壯了，人家看不上啊！”
蔣曉蓉被周林連珠炮的貶損，搞得一時瞠目結舌。
周林更是罕見地用拐一指蔣曉蓉。
這個大嗓門慣了的女人，忽然啞然失聲。
“你……你吃槍葯了吧？”蔣曉蓉嚇嚇唧唧說道，“姍姍，你考慮考慮我說的，我先走了！”
說完，蔣曉蓉像是避瘟神一樣地逃走了。
這會兒周林終於沒有了阻礙，凝視着妻子說：“姍姍，如果你真的對我失望透頂了，我可以走，不過我們現在還是夫妻，你不能背着我……”
秦姍姍眼圈泛紅，竭力剋制着，沒有掉下眼淚。
“你放心，在你腿好之前，我會一直照顧你，不跟你離婚的！”
周林聞言說道：“那你這是……”
“我媽有點感冒發燒了……我這是去買一些退燒藥！”
“啊？媽發燒了？”周林的心都揪了起來，“要不要緊啊？”
“先吃一些退燒藥看看再說！”
跟着秦姍姍從衛生所拿了些退燒藥回來，他正要進屋，卻被秦姍姍攔住。
“我媽不喜歡你，你就別進去添亂了！”她說罷，反手就把門關上了。
門一關，周林就聽見門板後面，周林看着手裏的豬板油，心頭像是在滴血。
他對着門板暗暗發誓——遲早有一天，這個世界的人一定會對他周林刮目相看。
他一定會從這個門裏，把妻子再迎回家去。
……
把豬板油掛在了門把手上，周林抹着眼淚走了。
回到家裏，翻箱倒櫃只找到了一把挂面。
煮了一碗沒鹽沒油的素麵，踢了禿嚕吃完，他和衣而卧，直接睡覺。
就等明天罐頭來了，開始他的計劃了。
第二天天剛亮，院子裏響起了焦大海喊自己名字的聲音。
“周林，周林在不在？！”
周林心頭一喜，翻身出屋。
“呦，是大海啊，找我有事兒！”
“少廢話，我舅看你生活拮据，給你送溫暖了！”
焦大海知道，賒罐頭的事兒不能明目張胆叫別人知道，於是領着周林七拐八拐，到了個沒人的角落。
一三輪車的罐頭，一共四十箱，碼得整整齊齊。
“主任夠意思，等幾天我把錢掙回來了就把罐頭錢給你們！”
焦大海斜着眼看向周林，又重申一遍：“周林，我可告訴你，我們的罐頭只能通過國營商店賣，要是你在自由市場裏賣罐頭，一定會被工商抓的！”
周林笑嘻嘻也不解釋，催着焦大海幫他罐頭一箱箱端進了家。
把焦大海趕走後，周林不耽擱，把罐頭瓶子上的商標貼紙都給撕了。
隨後，他拿了馬扎，用一個布兜子，拎着十瓶子罐頭就上了自由市場。
車間主任說他們廠的罐頭不讓流入自由市場，可撕了商標，就是尋常罐頭，誰也管不了他了。
問題是，周林也清楚，罐頭這東西在90年代前後，那是真正的貴族食品，自由市場上賣罐頭，基本上很難有銷路。
這也就是車間主任為什麼那麼硬氣，敢說他們的罐頭還限制銷售。
不過這一切，都在周林的把握中，他早已算計好了。
自由市場裏人聲鼎沸，人頭攢頭。
不過周林一進去，就發現裏面賣的都是些日用百貨，針頭線腦，還有賣布匹的攤鋪。
的確，他這罐頭絕對算是蠍子拉屎獨一份的！
周林打開馬扎坐下，一手拿出瓶罐頭，用勺子柄把罐頭蓋放了氣，擰開了。
“免費試吃！絕不收錢！”
周林一聲石破天驚的吆喝，讓人都傻了。
免費……試吃……這兩個陌生的詞兒，衝擊着大夥的神經。
很快，周林跟前圍攏了十幾個人。
這個年代裏，哪個人沒有受過國營商店營業員的白眼兒啊。
一聽有免費的東西可以吃，哪個不趕緊湊熱鬧。
周林熱情地從玻璃瓶子裏，出黃桃遞給人們吃。
大家吃下，就覺得甜滋滋的，果然是桃子香氣四溢。
有吃過見過的，直誇這罐頭跟大廠的一個味兒。
又有人說：“這種罐頭都不讓拿到自由市場賣，只能在國營商場裏賣，咱們一般都買不起啊！”
不過，一瓶罐頭只有十幾塊，就算把每一塊再一分為二，也很快被大家分乾淨了。
有沒吃到的人就問周林：“兄弟，還有嗎？”
“對，兄弟，把罐頭湯給我喝一口唄！”
周林一拍袋子說：“有啊！不過，咱們也是做生意的，我這罐頭得要錢！”
“要錢？這一瓶罐頭很貴吧？”
“不便宜啊，國營商場裏的營業員都用鼻孔看我們，說我們買不起啊！”
他們沒吃過也在國營商店裏見過，一瓶罐頭可是要五毛錢啊，平常老百姓誰買啊。
周林看着眾人，卻是一笑說：“不貴，你們都買得起！因為我論塊賣！”
“什麼？論塊賣！”眾人聞言都愣了，他們哪裏聽說過罐頭論塊賣的啊！
周林卻道：“對，5分錢一塊，就是讓利於民，讓大家都吃得起！”
其實，周林早已算好，這一瓶子罐頭十幾塊黃桃，五分錢一塊就能賣將近一塊錢，然後瓶子還能賣廢品，除去罐頭進貨價，一瓶應該可以掙個七八毛了。
這樣算來，40箱罐頭應該就是三百多塊。
而且不僅如此，這瓶子裏的湯湯水水也是要分拆出來賣的。
罐頭湯一般又甜又有果香，周林就用小茶杯分裝了賣，一杯一分錢。
一瓶罐頭，大概能倒十杯，這樣又可以多賣一毛錢。
加在一起，40箱罐頭就可以賺到小400塊了，雖然不多卻也是一個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而且這只是起步，他不能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