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賽梅香慘死武生,初殮屍易容之術
招引魂魄,金文篆字,記錄屍體生平。
人死燈滅,身死道消。
三界往複,魂兮歸來。
恍惚間,一個個金文篆字在招魂幡上浮浮沉沉,那居然是一段人物生平。
隨着招魂幡上的金文篆字一個個隱入其中,一幅幅畫面走馬燈一般的在宋默眼前轉動。
正是他所走皮面男屍的生平。
建安七年,戲班德豐苑進京謀生,而男屍生前便是戲班的花旦名角賽梅香。
賽梅香本姓佘,名叫佘梅香。
因其唱念做打基本功紮實早早的便成了台柱子頗受梨園觀眾的喜愛,戲班班主便索性給他起了個花名便叫作賽梅香。
賽梅香出身不好,是縣城牡丹樓一個窯姐意外懷胎早產而來。
窯姐自然對這個連他爹都不知道是誰的孩子沒有好感,趁着半夜就給丟在了後街上。
也是賽梅香命不該絕,天還蒙蒙亮夜香夫佘老頭就將他給撿了回去。
佘老頭把他養活到七歲並給他起了個名字叫佘梅香,後來佘老頭上了年紀實在撐不住便將他送到了梨園拜在德豐苑班主手下討口飯吃。
賽梅香生的一副俊俏皮囊,更是天生好嗓子加上耐得住寂寞吃得下這份苦,七年之後便已然成了當家花旦。
德豐苑進京謀生,戲班裏有着賽梅香,不多時便聲名鵲起。
賽梅香也成了建安京城達官貴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連深居閨樓的小姐們也想一睹他的風采。
然而自古戲子無情妓女無意,賽梅花的風生水起竟惹得戲班青衣的嫉妒。
戲班青衣孫紅艷,長得是美艷動人,花名喚作活牡丹。
活牡丹眼見的一個男人搶了自己的風頭很是不忿,尤其是在賽梅香一場戲后,一個富家小姐向戲台上撒了一地的瓜子殼。
等戲散場了眾人定睛一看,那哪是什麼瓜子殼,而是一地黃燦燦的金子粒。
這下活牡丹嫉妒的是百爪撓心,夜深人靜的時候越想越不是滋味,思前想後一番便琢磨出一條毒計。
那就是挑撥賽梅香和武生的關係,借武生的手除掉賽梅香。
原來賽梅香一副女兒相天生就是唱花旦的命,而常年和武生在台上對唱加上朝夕相處竟然萌生了一種畸形的男女情感。
外人自然不知,但戲班就那麼大,活牡丹自然默記於心。
惡念一起便如雨後春苗一發不可收拾,很快花牡丹就找到了機會。
一個對賽梅香心生愛慕的富家小姐送了封書信給戲班,好巧不巧書信正落在活牡丹手裏,花牡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她很快以賽梅香的名義給富家小姐回了封信,約好明日三更護城河邊見。
轉身活牡丹又告訴賽梅香武生明日約他,正是三更護城河,賽梅香不疑有他。
第二日,花牡丹有意無意的將賽梅香私會富家小姐的事透漏給武生。
武生半信半疑,但當晚就親眼看見賽梅香與富家小姐幽會。
武生性子爆裂,第二天就在活牡丹的挑撥下拔刀砍死了“負心人”賽梅香。
好在京府衙門府尹唐禮明斷是非,僅僅用了一天便破了這樁公案。
殺人償命,將武生與活牡丹畫押收監,只等秋後問斬。
可憐賽梅香一命嗚呼,戲班班主念及舊情這才花錢將屍體送到這裏,讓賽梅香也能走的體面。
……
走馬燈一般的跑完,宋默所走皮面的屍體殘魂盡收招魂幡。
魂兮歸來,引魂入錄。
天地玄黃,四階九品。
最終引魂錄給出屍體定價:黃字七品。
宋默恍惚間清醒過來,山海世界消失,引魂錄也沒了蹤影,手裏卻是多了一件獎勵。
一隻長耳白兔,毛色雪白,兩隻紅眼睛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撲朔迷離兔。
轉眼,迷離兔化作一陣輕煙消失不見,宋墨腦海當中便多了一段記憶。
易容術!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腳撲朔眼迷離,江南古寺有奇獸,日見信徒萬餘,眾生百面千相,久而則識其魂攝其魄得其皮囊變法之術,遇之可悟五官變化之妙,體態衡失之秘。
引魂錄,殮屍,獎勵……
這是妥妥的外掛啊!
亂世之中,得此神物,想來天地之大,也能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這讓他心中很是欣喜。
易容術!
在這種古代世界,這種手段,可真是實用到不能再實用了。
宋默本來還在擔心在這個亂世如何安身,可現在有了引魂錄,簡直可以說是未來可期了。
他本來還想多收殮幾具屍體,但西北角青銅燈里的燈油已經枯竭,殮屍房外面傳來鐺鐺的銅鑼聲。
天將白,燈將枯,皮面匠人收傢伙。
隨着院子裏一聲雞鳴,陽氣垂落,陰氣散去。
陰門規矩,這時候決不能再殮屍,若是擾了陰魂安寧,必有不祥災難。
天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還留着三兩顆殘星。
宋默起開木板,走出殮屍房。
殮屍房鋪面不大,一字排開共三十六間,而宋默所在的殮屍房門牌上赫然用篆字寫了個七。
時辰尚早,宋默正待去老巷子裏喝碗油茶暖暖身子,突然身後就傳來一個值班官差凄厲的聲音:“十八號殮屍房皮面匠空缺,十八號殮屍房皮面匠空缺。”
宋默心中一寒,又死了一個。
陰門這碗飯不容易吃,搞不好就會惹怒陰魂,走屍更是常見,所以殮屍房裏的皮面匠經常會換成新面孔。
時辰尚早,宋默轉身回去打算去十八號殮屍房看看情況。
遠遠的便看見十八號殮屍房門前站着兩撥官差,穿着黑袍官府殮屍司的人他自然認識。
殮屍司負責殮屍房一切事物,其中就包括他們這些皮面匠。
而另一波人宋默只看了一眼便皺起了眉頭心道:“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那一波三人穿綉着黑虎的紫色官衣,卻是六扇門。
為首那人腰間懸着腰牌,正是六扇門副司中尉李澤。
宋默識趣的轉身離開。
十八號殮屍房門前出現了六扇門,這就代表着事情不簡單,搞不好還是一個大案子。
“你,就你,過來。”一個殮屍司的官吏叫住宋默道。
宋默眼見走不開便陪着笑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官吏指了指十八號殮屍房說道:“你是皮面匠?”
宋默點了點頭道:“七號殮屍房,宋默。”
官吏滿意的點了點頭問道:“你看這裏面是不是,”
說到這裏,官吏頓了頓壓低聲音說道:“是不是鬧邪了?”
宋默往十八號殮屍房裏看了一眼,裏面很乾凈,桌台上躺着一具還沒有走過皮面的屍體,而地上還赫然一具死屍,正是十八號殮屍房的皮面匠。
宋默皺了皺眉頭說道:“離的太遠,小人看的不是很清楚。”
官吏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示意宋默自便。
宋默先是看了一眼桌台上的屍體,屍體面色慘白,心口處一處刀傷。
等走進去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屍體面容驚恐,兩眼圓睜,唯一的傷口是他脖子上的一處細線般的傷痕。
宋默心裏有了些底便走了出去。
“怎麼樣?是不是鬧邪?”官吏問道。
宋默搖了搖頭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應該是人為,只是不知道傷口為什麼如細線一般,反正絕對不是鬧邪。”
一直沉默的六扇門副司中尉李澤突然開口說道:“是刀傷。”
殮屍司的官吏不敢置信的說道:“刀傷應該有血濺出才是,地上也檢查過,沒有擦去的痕迹。”
李澤的眼神閃過一絲精光沉聲說道:“刀很快。”
所有人都駭然,那得是多快的刀才能做到殺人不流血?
殮屍司的官吏揮揮手讓宋默離去,宋默轉身的時候正聽到兩個官吏的談話。
“六扇門上門,這件事麻煩不小,昨夜送來屍體的身份可查明?”
“屍體身份不簡單,是長寧縣的不良帥。”
不良帥乃是縣尉的副手,分管盜捕治安諸事。
“莫非是惹了賊人,來盜屍泄憤的?”
“那是六扇門的事,咱們只管將這屍體交與殮屍房皮面匠,走完皮面就與咱們無關。”
兩個官吏吩咐人將十八號殮屍房的兩具屍體用小車推走,皮面匠屍體只管挖坑掩埋,畢竟沒人在意。
宋默喝了油茶回到殮屍房,戲班班主已經將賽梅花的屍體領走,屋裏空蕩蕩的倒是安寧的很。
上床卧榻,宋默一覺便睡到了月掛柳梢。
窗外是月光如水,殮屍房裏卻是盤旋着若有若無的陰氣,霧蒙蒙的。
砰砰砰,一陣砸門聲傳來。
來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