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眾人拾柴火焰高

第六章 眾人拾柴火焰高

被黃毛一眼識破自己的小心思,姚遠一下子就尬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麼好。

劉嬸明白事,趕緊接過話茬:“黃毛你別瞎說,就憑姚師傅這手藝,這是準備帶着小胖兒掙錢呢,做生意下點本兒,不是應當應份的嗎?我就是家裏有老人、孩子牽絆着,我家那位還得上班,要不我都想都入一股。”

黃毛被劉嬸攔了話頭,有點悻悻:“別瞎JB買了,四道口那個印刷廠食堂關張了,一堆桌椅板凳,盤子碗的在倉庫里堆着沒法處理呢,你們去找看庫的大老劉,去了就說我說的,進去隨便挑點就成。”

姚遠噗嗤就一樂:“成啊、兄弟,以後咱這鹵煮攤上,你來了隨便吃。也就是這個買賣太小,容不下那麼多人,回頭萬一我們要是弄個像樣點的事,到時候你乾脆也摻一股得了。”

“總在街面上混,也沒啥意思,是吧?”姚遠想了想,又跟上了一句。

黃毛臉上有點不自然:“你算哪根蔥?我這不沖你,是沖我們家小胖兒。”

沒想着這麼順利,說支個鹵煮攤,說話間、三下五除二傢伙事幾乎就湊齊了!大雜院的鄰居是真好啊,掏心掏肺的熱心腸,讓姚遠心裏一股子、一股子的有點小感動。

黃毛長的人模狗樣,但肯定不算個好東西,混在街面上,茬架、打人還動了刀,這也就是對方沒報官。像這種人都是應該去吃牢飯的主。結果人家都根本沒要啥回報,無條件的就給自己解決了大問題。

好吧,別多想,人家那是沖小胖兒。可是姚遠心裏就惦記了,一旦有機會能拉黃毛一把就拉一把,這個時候混社會,過兩年又是一次嚴打,到時候多半就得關進去,弄到邊疆挖沙子算是輕的,嚴重點吃個槍子都不新鮮。

雖然是周六,這時候還沒有雙休日,小胖下午還得上課,臨走前從床底下的點心盒子裏,掏出一把大團結,估計得夠個百八十塊錢,一股腦的交給了姚遠。

“您就看着辦吧,該買的就買,我三點多鐘就能放學,等我回來幫你一起弄。”一副破釜沉舟的樣子。

“好好上學!你這個歲數讀書更重要,弄個小攤不用費那麼大勁。錢也用不了這麼多,估計有個二十幾塊錢就夠用。咱們今天叫試營業,不用弄多了,早點賣完早收攤,別耽誤你學習。”姚遠從小胖兒手裏拽過兩張大團結,剩下的讓他再收起來。

心裏暗自告誡自己,掙錢歸掙錢,可別把這個孩子給帶歪了,得催着他好好學習。自己流落在這八十年代,被這個胖小子收留了,挺大的緣分,可得把這個孩子看好了。

“等晚上有時間了,我再跟你商量這個掙了錢怎麼分的事兒。”臨出門,姚遠又趕緊加了一句。

小胖兒頭也不回,伸出小胖手潦草的打了個招呼,算是說聽見了,便“噔、噔、噔”地跑着上學去了。

黃毛賴在床上,酒勁有點上來了,早就打起了呼嚕。

姚遠帶着兩張大團結就上了街,找了兩家商店,才湊齊晚上要用的食材。

上午那家商店賣肉的大媽還記得姚遠,看他又買那麼多豬下水,不禁好奇就問了兩句:“你買這麼多豬下水不是自己吃吧?”

姚遠陪着笑:“我說姐姐,自己吃可還行,不得撐死。我這是給單位進貨。”

豬下水在商店裏可不算是什麼熱銷品,帶着四指厚肥膘的豬後座還有五花三層的五花肉,才是老百姓搶着買的肉食。

姚遠動了動心思:“我說姐姐,我們單位領導就好豬下水這一口,您這的腸子、肺頭能不能每天固定給我留點?”

“給你留?憑啥啊?”大媽人長得不善,話說的也不善。

“省的你零賣,費勁不說,這玩意味還大。以後每天早上你們商店開門,每樣十斤,我先過來給您撮堆買走了,省的您看着鬧心。”

姚遠的話說的好像有點道理,沒感覺出有哪裏不對。

一邊用繩子捆着姚遠要的下水,大媽一邊敷衍着:“行吧,那你明天八點多鐘過來吧。”

商店裏的豆腐早就賣沒了,只好又轉到阜成門附近的副食店才買到,豆腐這東西每天就賣一波,姚遠暗自想着,等明天得空了得把這個進貨渠道好好捋一捋。

有了黃毛一句話,一個賣鹵煮火燒的攤子的硬件就算湊出來了。夜市上用的桌椅,沒啥講究的,食堂里那種高大上的圓桌根本用不上,堆在牆角的幾個破桌面就足夠了。

桌子的支架也太高,找來一把鋸子,把桌子腿給鋸成四十公分高就可以,長板凳也太高了,同樣把腿給鋸短了,輕便還好拿。

處理后的桌椅,平放在三輪車上,一點都不礙事,有個幾分鐘就能擺出攤去。

碗筷都是現成的,撿着一樣大的碗,挑上幾十個就足夠了,倒是勺子廢了點事,找了半天才在角落裏找出一堆破鐵勺,鐵勺子好使,別看不好看,不怕碰不怕摔的正合用。

最費事的是爐子,又得輕便,還不能太小,因為從食堂庫房裏挑的那兩口鐵鍋可有點大,爐子上得能架得住。

這年頭家家戶戶都有個鐵皮爐子,燒的是蜂窩煤。小胖兒是個孤兒,日子過得糊弄,他以前上街賣茶雞蛋的爐子太小了,不合用。

直到劉嬸的丈夫下班,從偏房裏拽出一個鑄鐵爐子,擱在三輪車上一起送過來,才算解決了大問題。

劉嬸的丈夫姓溫,叫做溫志強,家裏排行老二,大家都管他叫溫二哥,二哥在房管所上班,負責房屋修繕,脾氣老實的有些木訥,把三輪車交給姚遠,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到了冬天爐子得還我,家裏生火還得用呢。”

“二哥放心!用不了三個月,中秋節上就能還您。”姚遠陪着笑,在灶頭上正在最後忙乎着。

黃毛惹的事可能不小,這幾天根本就不肯出門,睡醒了以後小胖兒放學也回來了,就跟着一起擺弄那些個桌椅板凳,看上去熱情還挺高。

太陽偏西,時間已經到了五點多,煤爐已經點上火,做好的鹵煮也倒進大鍋里,三輪車上裝的滿滿當當。姚遠騙腿上了車,小胖兒靈活的一躍坐上了車邊。

向著黃毛揮揮手:“黃毛哥,在家等我們的好消息!等我們回來給你帶酒、吃夜宵!”

說完一拍姚遠的屁股:“嘚兒駕,出發!”

姚遠嘴裏笑罵了一句:“臭孩子!”便用力蹬車,向著五百米以外的甘家口路口騎了過去。

西沉的太陽變得火紅,又圓又大就掛在平城西面的山頂上。陽光撒了下來,把街道上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色。就連路邊的高大的梧桐樹葉子,也像變成了金色,就在路兩邊刷拉拉的擺着手。

夕陽從身後照了過來,把騎着三輪板車的身影投射在正前方的路上,老長老長的,車有點重,姚遠站起身來一下一下地蹬着。

車上的大鑄鐵鍋里滿滿當當的一鍋鹵煮冒着熱氣,隨着蹬車的節奏慢慢咣當,香氣引得路人回頭,聳着鼻子四處尋找。

十斤大腸五塊錢

十斤肺頭三塊五

五斤五花肉七塊五

十斤豆腐一塊五

一百個燙麵火燒沒花錢,但是把小胖家裏的麵粉都用光了。

姚遠就蹬着三輪,拉着這一共花了十七塊五毛錢成本的一大鍋鹵煮火燒,奔向甘家口。

不知誰家的收音機里在放京劇,咚鏘、咚鏘、咚鏘,一陣急急風的鑼鼓點打的密不透風,讓人聽了有點上頭。

胡小胖子來了勁,就在板車上站了起來,單手扶着車夫姚遠的肩膀,一隻手指向前方:“看那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衝過去殺呀!”

變聲期間的男孩,叫喊起來的聲音沒法聽,像個一個小公鴨子,引得路人側目。

......

甘機口東面兩個路口外,有所外交學院,那裏是華夏外交官的搖籃。從這裏走出的學生,畢業后大多被分配到外交、外事部門,不少人經過鍛煉,成為共和國的外交官。

長腿姑娘李清也在這夕陽里,騎着一輛二八大自行車,歪歪扭扭的衝出校門,向著西四書店趕去。

今天是周末,每逢周末的傍晚,都會有一些人從四面八方趕去西四書店,他們當中有學生、有教室、有工人、有售貨員也有酒店的服務員,身份各種各樣、五花八門,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愛好,就是學英語。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到周末的西四書店就有個一個英語角,一到傍晚,一堆形形色色的人們,擁擠在西四書店相互交流,不說國語,只能說英文。

開放了沒有多長時間的國人,渴望與外界交流,而英文作為國際交流的橋樑,學英語成為社會上一種潮流。

西四書店給大家提供了一個學習環境,一個練習口語的場合。為了不影響書店的經營,這個英語角只在下班后的傍晚開放直到夜裏十點結束。

一邊練習口語,一邊可以交到形形色色的朋友,像是上了癮一樣,參加過英語角活動的人,幾乎都會再來,每周不落空。

李清也是,被大四的學姐帶着來過一次以後,每個周末的傍晚,都盼着去西四書店的英語角,練習口語。

以她流利的口語,姣好的面容,每一次去都會成為大家追逐的核心,在周圍一群人羨慕的目光里用英語侃侃而談,那時的自尊心(虛榮心)會得到極大的滿足,心裏就像喝了蜜一樣甜,哪怕是空着肚子都不會覺得餓。

太陽漸漸西沉,李清的大長腿蹬着自行車,騎得歪歪扭扭,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歪歪扭扭。太陽就要沉下去了,屬於李清的精彩夜晚也馬上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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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子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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