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觸即發
月未上梢。
黃金赫拉王城。
挑空足有十人高矮的議事廳中，一名三米左右的雄壯男人隨意靠坐在高背椅座上，半睜着眼望向廳下眾人。
臨近夜晚，這幫人高呼肅喊着非要面聖，說有國之大事要稟報，擾了老葛王的興緻。
稱是老葛王，但這位長青的帝王看上去實在沒有半分老相。
廳下個個皆是重量級人物，有身居要位的如帝國首席財政官，有舉足輕重的如頂尖家族族長，甚至還有一位退役下來的大帥。
“陛下，第五軍大帥奇比比叛變了！”
“陛下，連年征戰，國庫已經吃不消了呀！”
“陛下，我聽說有幾支敵國的精銳部隊正向帝都殺來，這可如何是好哇！”
“陛下...”
老葛王一手撐起碩大的頭顱，一手不耐地左右揮了揮，試圖制止廳下源源不斷的喪言。
廳下有人還欲再說，一道同樣高壯的披甲身影提斧從廳外邁步進來，這身影體型與老葛王極相似，攜着威凜不可直視的鋒芒。
廳中的溫度為之一降，所有人統統噤聲。
“來了。”
老葛王收回手臂，點了點椅子扶手，示意來人站到他身旁來。
身穿重甲的男人踏着鏗鏘步伐，拖着大斧，不疾不徐路過廳下面色微變的眾人，邁上台階，在高背椅座右側站定。
“哈...你們剛剛說什麼，本王沒聽清，起武來了，你們正好再說一遍。”
欣慰地注視著兒子轉身站好，老葛王隨後打了個哈欠，看上去困意上涌。
來人正是黃金帝國軍方總.統領，葛啟武同父異母的弟弟葛起武。
從老葛王的表現不難看出，其對這個兒子的滿意與偏愛。
廳下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原第二軍退役大帥，斯蒂恩領路人格爾默上前一步，朗聲喊道：
“陛下，總.統領，帝國正值風雨飄搖，我聽斯蒂...”
“他們就推了你這個老傢伙上來吆喝？”
粗獷的聲線從盔甲里透出，老大帥的發言直接被葛起武打斷。
作為老前輩的格爾默面有慍色，想再重拾節奏，重點提一提自己愛徒斯蒂恩的名字。
斯蒂恩不僅被喻為軍中第一高手，還因忠國識人等人格魅力備受推崇，在帝國軍方擁有強大號召力。
“退休了沒事就在家裏養養鳥，踢踢線，少操些閑心。”
葛起武像趕蒼蠅般把斧頭一擺，不再看格爾默，威嚴的目光移至其餘幾人。
格爾默老臉湧上惱怒的紅色，養鳥踢線，那是赫拉城無聊的老頭子們才愛做的事。
“總.統領，第五軍奇比比叛...”
掌控帝國軍備器械的阿德里家族當代族長，懷勒·阿德里在逼視之下走了出來，竟忘記先稱報陛下，直接面向了帶來巨大壓力的葛起武。
老葛王偏頭眯眼，下頜靠着自己的右拳，對此似乎一點不在意。
在黃金帝國以前，每個國度有每個國度的傳姓習慣。
“別廢話了。”懷勒·阿德里的話也被粗魯地打斷，葛起武掃了一圈，沉聲喝道，“葛啟武在哪！”
聞言，廳下眾人皆臉色劇變，老大帥格爾默和懷勒族長面上的惱怒也以嘆為觀止的速度消失不見。
有這速度倒也正常，畢竟本就是演出來的。
“呵呵呵...我的好弟弟，你就這麼想念為兄嗎！”
隨着一陣陰沉卻嘹亮的笑聲響起，一名腰扣黃金獅子頭、身披暗紅披風的中年男人邁進議事大廳。
葛起武冷冷注視同父異母的哥哥，用手撫了撫斧刃。
比弟弟矮了幾頭的葛啟武高視闊步，一直踱到廳下眾人最前面頓住，未上前到父王身邊。
老葛王也沒有邀請他過去。
甚至連頭都沒抬。
隨着這位帝國第一家族的少族長到場，廳下倍感壓力的眾人好似找到了主心骨，皆鬆了口氣。
“你想幹什麼？”
葛起武拎斧頭的手漸漸收緊。
“我的好弟弟，這話應該我來問父王，這麼多年兢兢業業不休息，他到底想幹什麼。”
面對弟弟冰冷的質問，葛啟武只是望向撐頭眯眼的老葛王，微笑中同樣帶着冷意。
說來也怪，老葛王的子嗣無人繼承他的長壽，均為正常壽命，不僅如此，他們甚至無一人能夠誕下後代。
這導致黃金獅子家族永遠只有一位父親，以及數不清的兄弟姐妹。
再不動，就來不及了。
“你......”
葛起武手肘一動，就要提斧，卻被老葛王伸手摁住。
“你終於有了點長進。”老葛王終於坐直了身體，眼皮睜開，其中不見震怒、失望，反倒有一絲欣慰。“想要什麼，就得親手去爭取，忍氣吞聲，不過一介懦夫。”
“呵呵，父王，我這也是為了帝國...”
“好了，我最厭惡的，就是你這幅虛偽的樣子。”老葛王搖搖頭，又一一瞥視葛啟武身後的官要們，“這就是你的底氣？”
在他眼裏，虛偽與膽小、怕事是一家子，上不了檯面。
“當然不止，不敢讓父王失望。”
葛啟武微笑着，不自覺瞟了眼父王身邊受寵的好弟弟。
老葛王點點頭，轉而交代身邊的兒子：“你不是說有大批客人要到了，去好好迎接招待罷。”
老葛王早有所料？
廳下眾人心中聳然一驚。
葛起武當即掄起大斧扛在肩上，不發一言走向廳外，只在路過好哥哥旁邊時冷哼了一聲。
他絲毫沒擔心父王的安危，因為那是天下最強大的戰士，其他人在其眼裏，俱是臭魚爛蝦。
“父王，事到如今，您何必虛張聲勢，據我所知，帝都周圍的預備役都被調往前線，光靠王城的幾萬衛兵，恐怕弟弟很難辦這個招待。”
與身後眾人不同，葛啟武倒絲毫不慌，左手捏握着腰扣，食指和中指在黃金獅子頭上來回摩擦着。
“哦？就算如此，你們又打算如何對付我？”
老葛王對此不置可否，饒有興趣地問道，彷彿是在期待為自己準備的盛宴大餐。
葛啟武拋出一張古樸的軟爛獸皮，獸皮無聲落在地毯上，銀光大作，一道陣法從獸皮中顯形，擴散開來。
一位與老葛王等高，頭生雙角、鼻穿銅環的牛頭人當先從陣法中“鑽”出，緊隨其後的是擁有青、黃、綠三種發色的俊雅半精靈，最後一位則是雙眼赤紅、唇生獠牙的豬頭人。
“大祭司啟智·塔盧，半精靈王李維斯，蠻力·皮格，好大的陣仗。”
仍舊端坐在座椅上未動，老葛王如數家珍般道出三者如雷貫耳的名號，每念一個，因笑容抬起的顴骨就更高一分。
“我說過了...”
葛啟武一邊慢條斯理地戴上佈滿尖刺的金色拳套，一邊吐着穩操勝券的口吻：
“不敢讓父王失望。”
“其實，這麼多廢物子嗣里，你和起武兩兄弟的天賦，是我最看好的。”
凜冽的氣場碰撞在大廳悄無聲息發生着，老葛王緩緩站起身，重新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好兒子。
葛啟武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隨後呵呵大笑：
“父王，您不會慫了吧，這時候和我打感情牌，未免有點太可笑，甚至讓人恥笑了！”
大祭司塔盧和半精靈王李維斯對視一眼，一把抓住豬頭人皮格，以免他冒進。
他也在觀察局勢，箭已在弦上，任何想要阻止其發射的因素，都必須被抹除。
此時，除幾位對自身實力有自信，欲要參與和見證圍殺帝王的家族族長，其餘閑雜人等都已撤出議事大廳。
包括自詡寶刀未老的原第二軍大帥格爾默。
“你還是不如起武懂我...”
全身而起的老葛王搖搖頭，雙眼猛地瞪開，如搖起殺令的銅鈴。
“羔羊再多，在雄獅面前，依舊是獵物！”
嘴角淌下唾液，被此話徹底刺激上頭的豬頭人皮格一蹬蹄子，舉着雙棒當先要發出暴烈攻襲。
大祭司塔盧默默放開手。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