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算計

第2章 算計

繡衣坊,是大隋皇朝的密探機構,只受皇帝調遣,網羅天下情報訊息。他們行事詭秘,往往隱匿於市井之間,表面跟凡夫俗子無異,在世人眼裏,是如幽靈一般的存在。

陳醉說出“繡衣坊”三個字,非常確定,眼前這位藥鋪掌柜,壓根不是什麼普通人,而是神出鬼沒的繡衣使之一。

陳雄被揭穿身份,再也裝不下去了,掙扎着想坐起來,可惜無濟於事,身軀已經不聽使喚。

“你到底是什麼來歷!天下人只知,繡衣坊有三大堂口,卻不知還有個獨立的第四堂,專門監視小鎮,從不跟外界接觸。你怎麼會清楚我們的存在!”

他艱難地喘息着,神情驚恐,本就毫無血色的臉頰,此時更是慘白至極。

這位重生者於輕描淡寫間,句句道破天機,顯然對繡衣坊的絕密洞若觀火。他若想圖謀不軌,必將成為大隋皇朝最嚴峻的威脅!

陳醉走上前,輕拍着“父親”劇烈起伏的胸膛,溫聲道:“陳大人別激動,我剛才說了,不會危害你們大隋,只是想藉助繡衣坊的便利,便於在鎮上活動而已……”

他滿臉真誠,動作小心翼翼,若非剛才已吐露野心,這副姿態看起來,真像是個大孝子。

他沒說謊,自己真不是衝著繡衣坊和大隋來的。然而,繡衣坊嚴密監視着小鎮,若不先潛入他們內部,藏好自己的形跡,說什麼佈局,都是空談。

在他安撫下,陳雄紊亂的喘息有所平復,這一折騰,耗光了他僅剩不多的精力,意識漸漸變得朦朧,強撐着最後一點精神。

“既然知道這麼多,那你就該明白,繡衣坊規矩森嚴,由誰接替我的位置,不是我自己能指定的。就算我看在骨肉血脈的份上,願意幫你,也無能為力。”

陳醉眨了眨眼,“只要你想幫,就有機會。請你告訴我兩件事:你的上峰是誰?據我所知,你們每個人手裏都有至關重要的物件,應該是一枚棋子,你的那枚……藏在哪裏?”

話說到這份上,才算步入正題。

他之所以耐着性子,客客氣氣地陪“父親”聊這麼多,真實意圖便是想得到這兩件事的答案。

弄清接頭人是誰、棋子藏在何處,他才有機會借陳雄這根枯藤,攀上繡衣坊那棵大樹,從而掌控小鎮的局面。

陳雄嘆了口氣,痛苦地道:“你這麼神通廣大,連那枚棋子的存在都清楚,就算我不告訴你,想必你也不會死心,應該會對我的同僚們下手吧?”

陳醉嘴角微揚,不置可否。

陳雄面容抽搐,內心掙扎許久后,說道:“你去雲巔茶樓,掌柜雲叢就是我的上峰。見到他后,只需說一句‘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他就相信你是我派去接頭的了。”

陳醉點了點頭。

其實這一個月裏,他已經猜出來,雲巔茶樓是繡衣坊的秘密據點。因為有幾次,陳雄帶回家的東西分明是用裝茶葉的紙包裹,卻故意撒謊,說自己去了別的地方。

欲蓋彌彰,這些小細節哪能騙得過陳醉。

當然,像接頭暗語之類的設置,他無從猜起,不可能猜得出來,只能這樣直接問陳雄。

“至於那枚棋子,你稍晚了一步。就在前天,我病情加劇,預感到自己日子不多,剛把它交給上峰。接替我的人,可能正在趕來的路上,馬上就要到了……”

陳醉沒有說話。

這種可能性,他也早就想到了。

陳雄的氣息愈發微弱,“你想要的答案,我已經如實相告。讓我死個明白吧,你到底是哪方勢力的人?聽你的口音,似乎不像是他們唐人……”

身為繡衣使的他,一生忠於大隋,即使到了生命的盡頭,也仍然在憂慮,是不是敵國北唐的姦細潛入小鎮,意欲禍亂大隋。

陳醉沉默片刻后,自嘲一笑,“上輩子,我也曾經是隋人,準確地說,也是長野人。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能跟你一樣,說一口流利的長野話?”

小鎮位於長野郡內,當地人粗獷豪爽,操着一股濃重的方言口音,跟附近州郡差異很大。若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想學會長野土腔,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陳醉沒在方言上露破綻,竟有這層緣由。

陳雄釋然,也無力再說話,絕望地闔上眼眸。

陳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停留,像前世習慣的那樣,負着手走向屋外。

街上依舊空蕩,不知要等到何時,這場連綿的秋雨才會停歇下來。

縹緲水汽氤氳在街巷裏,令一切迷離撲朔,彷彿沒有盡頭。

他沒有打傘,任由細雨濕衣,腳踏着濕漉漉的青石板,心情莫名的沉重。

令他感到沉重的,不是這座神秘小鎮,更不是所謂的繡衣坊。一群跳樑小丑而已,若非他喪失修為,從頭再來,壓根不會把對方放在眼裏。

“我出走一生,歸來仍是少年,選在前世的故鄉重生,難免會觸景生情,徒增傷感。不過,這樣也好,能更好地看清過去,看透因果,全面超越自己!”

大道莫過於心。

他相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這一世,既要了卻舊日恩怨,也要真正地斬斷過往,更上一層樓。若非如此,多活一世,只是為了打打殺殺的話,又有什麼意思?

“在我的地盤上,我怎麼會輸!”

這一世,無非是重走舊路而已,他沒理由不自信。

他微微攥拳,走向雨簾深處,腳步堅定。

……

……

陳醉離開后不久。

陰暗藥鋪里,病危的陳雄悠悠睜開眼。

他確實要死了,但此刻他的眼眸里,並不像剛才在陳醉面前那樣,充斥着絕望、悲痛,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森冷,宛如狡黠的野狼,在黑影里泛着幽光。

繡衣使擅於隱忍,工於心計,哪怕是陷入無力回天的絕境,也絕不會坐以待斃。越是絕境,他們的內心越鎮定,頭腦越可怕。

剛才的一切情緒,都是演的。

目的只有一個,引誘陳醉去送死!

陳雄咧了咧皴裂的干唇,在生命最後一刻,浮出一副勝利的笑容。

“繡衣坊屹立千年,也是區區鼠輩能算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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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跪即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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