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那店小二
圓木桌上的茶水還冒着熱氣,或許是隆冬天寒的原因,那肉眼可見的熱氣竟炊煙般裊裊升起,化作真實的霧氣。
那位說書的知白先生已經離去多時,可子衿扔站立在原地,想着知白先生離去時說過的最後一番話:
“小兄弟,聽我一句勸,我不管你找異獸是為了什麼?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一旦異獸解除了封印,這滿城乃至天下的人都會陪葬,這座城八百年前就曾遭受過異獸的洗劫,這城下埋藏的森森白骨就是見證,你若不信可掘地三尺一探究竟。”
子衿被這話怔住了,他本就是天性善良之人,又怎會以這天下蒼生的性命為賭注,從而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不過他還是辯解道:“我可以封印它們的元靈,只是借它們的魔靈一用,之後我照樣把它們恢復原位。”
“就憑你?”
知白先生聽后先是一愣,隨後便一邊往門外走去一邊搖頭嘆息道:“當年仙帝帶領百萬天兵封印那八大異獸時,都險些命喪於此,這贏魚和玄龜雖是八大異獸中魔力最弱的一方,可也絕不是你這不自量力的小子能輕易控制的,搞不好還把你小命也搭進去,那就不值當。”
知白先生走出房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了一眼迷茫中的子衿,然後放低姿態如長輩教育晚輩那般,留下一句話:
“看得出來小兄弟你修為極高,體內也蘊藏着無盡的力量,可你要想清楚,你在怎麼能力強大能偷天換日,可你畢竟不是當年的天帝呀,又如何能拍胸脯的保證有那個能力制服沒了封印的異獸呢!”
說罷,知白先生便頭也不回地走下樓去,冒着風雪走進長街盡頭的一個小巷裏,然後消失在雪幕中。
知白先生臨走前的一番話,倒是顯得平淡無奇,但子衿隱隱感覺得到這番看似平淡的話語裏,隱藏着巨大天機。尤其是那一句“你體內蘊藏着無盡的力量”,最是令人匪夷所思。
子衿是深有體會的常仙子說過他體內蘊藏着兩股巨大的力量,一是寒屍血冥,一是補天石靈力。她雖含糊其辭沒有解釋清楚,不過子衿似乎能感受到那力量的存在。
只不過他還不知如何運用它們罷了。
“常仙子……哎,對呀……”子衿的腦海里突然想起這個神秘的仙子,準確的來說是一律神魂,他低聲喊道:“仙子,你在嗎……?”
他的丹田裏沒有任何反應,於是他又試探性地問道:“仙子,知白先生方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子衿又連續叫喚了幾聲,那常仙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心想該不會是她以某種特殊的力量早就逃離出他的丹田,寄生到其他人體上了吧。
又或許她已經在他的丹田裏形神俱滅……
子衿這樣想着,忽然他的腦海里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咳咳,臭小子,你才形神俱滅了呢!巴不得我死是吧……你別忘了我要現在已經寄生在你的丹田裏,我要是灰飛煙滅了你還能活?”
“仙子!”子衿的臉上露出一抹喜色:“你沒事兒就太好啦!”
“放心吧,死不了。”常仙子嗤笑道:“我不過是一律神魂罷了,這世間還有什麼能殺死我呢!”
子衿問道:“那仙子可知方才那知白先生是何許人也?我感覺他不只是一個普通的說書先生。”
“沒錯兒,此人的確不簡單。”常仙子頓了一下,還是道:“不過你現在還沒有必要知道他究竟是誰,你不是要找異獸嘛。”
“仙子知道那異獸鎮壓在什麼地方?”子衿原本死氣沉沉的眸子裏放出了光。
常仙子略有遲疑道:“這個嘛……我倒確實不知。”
子衿:“……”
“不過那說書的小子倒是一清二楚。”常仙子接着道:“你要是能說服他幫你,也許就有機會找到。”
“可……”子衿遲疑道:“那是一個油鹽不進的老頑固,說服他……談何容易呀?”
“呃……這個嘛,就要看你自己嘍!”常仙子話沒說完,高有狐便走了進來。
看到子衿一個人面無表情地自言自語,高有狐還以為他中了那說書先生的妖術,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什麼關心的話語,因為他知道現在子衿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任何妖術都不能真正困住他。
走近后,高有狐開口問道:“”“子衿兄弟,怎麼樣了?”
子衿的思維這才回到現實中來,他抬頭看了一眼高有狐,隨後又垂頭喪氣地低下頭,嘆息道:“一無所獲。”
高有狐安慰道:“那咱們先在這住下慢慢打聽吧!我已經讓小二安排好了住房,既來之則安之,等有了眉目在動身找也不遲呀!”
子衿並沒有關心這個問題,而是又問道:“有狐大哥,你知道知白先生的住處嗎?”
高有狐微怔了一下,旋即往窗外一指:“聽說就在長街盡頭的一個巷道里。”
……
……
夢語殿下回到皇城以後,依舊是深居簡出,幾乎從未照面,朝堂之事還是由南宮大人代為執掌,自己則在那密室里終日與白貓精靈為伴。
不過這次御駕親征確實使她心性大變,她不在是那個坐在嬋娟殿執掌天下生死貪戀權力的年輕女子,而更多的是把時間放在思念一個人上。
自從回來以後,她就感覺心裏多了一塊始終不着地的石頭,思維已經不由她做主,隨時隨地處於分散狀態。
夢語殿下撫摸着精靈漂亮的毛髮,那幽幽如陰曹地府里散發出的綠光映照到她的臉頰上,透露出些許憔悴,她總是自言自語道:“我既不是真實的殿下,又何苦深居於此?”
久而久之這句話成了她的一塊心病。
而那白貓精靈無疑是她嘮嘮叨叨里最大的受害者,有時候它也會用叫聲來反抗她的暴行。不過她也不在意這些,因為她的心裏裝着另一件魂牽夢繞的事。
“回春反叛固然該死,可這滿城的百姓卻是無辜的,殿下何必要將他們統統殺死,就不怕遭天譴?”每當她想起他時,少年臨別時的這句話就像針芒一樣刺破她的心臟。她不禁有些發狂。
“去你娘的天譴,天下人就只有你一個人是君子?你這個虛偽的小人,難道你沒殺過人,死在你刀劍之下的人就沒有一個是不無辜的?”她終於怒吼道。
那白貓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破了膽,一激靈從她懷裏躥下,化作那龍椅上的塑案。
……
……
塗山城的夜晚格外漆黑,那盈盈白雪已經不足以照亮整座城,紅月當下卻在那片漆黑領域裏點綴上一層猩紅。
子衿一個人走到了高有狐說的那條巷道,地面上的積雪以不厚實,宛若一層淡淡的白砂,走在上面軟綿綿的,沒有絲毫腳踏實地之感。
那巷道極其寬敞,幾乎容得下兩輛馬車並排而行。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迎接他的竟然是白日裏那個極不友善的店小二。他明顯比白日胖了許多,臉上滿是贅肉,像極了一個殺氣騰騰的屠戶。
紅月的光輝撒到那店小二的臉上,透出一抹詭異的陰鷙,他的步伐極其放蕩,幾乎一步一裂磚,好像他就是這塗山城的主宰,任何人他都可以不放在眼裏。
“沒想到我會在這裏出現吧?”那店小二先開的口。言語裏夾雜着無與倫比的自豪。
“確實沒想到。”子衿冷冷道:“不過你馬上就會從這裏消失。”
“呵,好大的口氣。”
那店小二嗤笑道:“不瞞你說,我年幼的時候就是這塗山城裏赫赫有名的屠夫,我殺過的豬馬牛羊不計其數,就算是那廣寒宮裏調戲嫦娥仙子的豬剛鬣下凡,我也不用補刀就可以將它一刀斃命。”
“哦,是嗎?”子衿平靜道:“那這麼說我今天可是遇到對手了。”
“對手?”那店小二冷笑出聲,他再次以詭異的目光重新打量一番眼前的毛頭少年:“真不知你有何本事,也配做本天君的對手?”
子衿不再說話,目光如箭般死死盯着那店小二,手裏的承影劍震顫不已。
那店小二突然扒開本就稀薄的衣衫,雙手用力撕破他肥碩的肚皮,那本該裝着肝臟腸子的肚子裏竟只有一把短小精悍的殺豬刀。
他皺了皺眉,心一橫竟伸手將那殺豬刀取出,又嚴絲合縫地將那肚皮合攏,刀鋒雪亮,透着絲絲寒意。
“你不問我為何取了性命?”店小二最後問了一句。
子衿搖了搖頭,面無表情道:“不問!!!”
話音剛落地,子衿便感覺額前有勁風拂過。
那店小二是個胖子,身子極其壯實,看上去像一座小山包,而他的動作卻又帶着與他身形不相襯的敏捷。
只是眨眼的一瞬,那殺豬刀便已掠至子衿的面門,子衿雖感到驚愕但動作不停,只是一個簡單的咧腳後仰便躲開了那勢如破竹的一刀。
那殺豬刀斬落在子衿雙腳中間的青磚上,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刀氣竟在子衿衣衫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幸好不及皮肉。
不過對於追求一刀斃命從未補過刀的他來說,這是莫大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