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戰地科學家
東門附近,一片臨時搭建的氈布棚子,就是朱秀研究新式火器的大本營。
對於這個時代而言,其重要性不亞於一座核武研究所。
朱秀覺得,柴榮把他扔在一片破氈篷下有些草率了,向張永德提出,要搬到一座帶獨居庭院的大敞院裏。
張永德無情拒絕了。
朱秀又提出一連串生活保障要求,洗澡、更衣、每日三餐每餐有肉、夜裏要睡沒有蚊蟲的房屋、最好再給他配一個助理,年輕女性優先....
在張永德鐵青臉色,忍無可忍,表演了一手鐵掌碎磚后,朱秀只得屈服於強權,乖乖開始新式火藥的配製研究。
結果第一個夜晚,就因為不小小碰翻了燭台,引燃三個火罐,竄起的火焰燒掉朱秀半邊眉毛。
剛劃撥來的五十個民夫,第一項工作就是緊急滅火。
半夜裏,朱秀身心疲倦,安排民夫分班次準備硝石粉、硫磺粉和木炭粉,他自己則裹一張臭烘烘的破舊羊皮,倒在乾草垛里呼呼大睡。
張永德強忍把他拽起來暴揍一頓的衝動,上城樓稟報朱秀這一夜的工作。
“柴帥,這小子存心搗亂,嘴裏沒一句真話,依我看,還是把他扔回監牢算了。”
張永德認真提出自己的建議。
柴榮正伏案,將那首《石灰吟》抄錄下,寫完,看着自己龍飛鳳舞的幾行字,笑道:“別急,兩日後看看再說。能寫出如此佳作的,必定不是尋常之輩啊!”
張永德抱拳道:“明日契丹軍定會重振旗鼓大舉攻城,卑職不願留在那小子身邊浪費時間,請柴帥另選一人!”
柴榮看他一眼,微笑道:“我知你不喜歡舞文弄墨的酸儒,但我看朱秀並非此類人!此子敢闖軍見我,又以新式火器為名吸引我注意,說明他早已想好如何保命,頗有幾分急智和膽量!
之前,劉承祐因為深州兵敗之事遷怒他,多虧符娘子身邊婢女捨命相救。他知道劉承祐身份尊貴,符娘子保不住他,便把注意打到我這裏,呵呵,這小子比你想像中聰明!
聰明人,不會讓自己置於險境!既然他敢口出狂言,且看兩日後,他能給我們帶來何種驚喜!
劉承祐氣量狹小,不會輕易放過他,有你看護,我才放心。”
張永德無奈道:“既是柴帥看重,卑職一定保護好他!”
柴榮拍拍張永德的肩膀笑道:“早跟你說過,你我自幼相識,不是兄弟勝似兄弟,雖說現在你是我的部下,但也無需這般拘謹莊重,隨意些就好!”
張永德笑了笑,立馬收斂肅然道:“柴帥好生安歇,卑職告退!”
柴榮望着他一絲不苟行禮退下,無奈笑着搖頭。
史匡威趴在女牆邊,看着張永德快步下了登城道,朝不遠處火光明滅的氈布棚子望去。
“朱秀....有點意思!”
史匡威咧嘴,一張黑臉在夜色下,只能依稀看清一嘴黃牙和兩顆滴溜轉的眼珠子。
翌日清晨,朱秀還在酣睡,張永德直接扒掉了他身上的羊皮褥子。
朱秀驚醒,剛要大怒,張永德冷着臉遞來一大碗熱騰騰、濃稠稠的菜粥糊糊,表面還冒着些油光。
朱秀立馬換了一副諂笑嘴臉,捧起大碗稀里嘩啦吃個痛快。
令他驚喜的是,白米濃粥里竟然還有幾條肉絲。
朱秀細嚼慢咽品嘗,也不知是什麼肉,只要不是人肉就好。
吃完,朱秀碗筷一擱,就準備躺下睡個回籠覺,被張永德無情鐵手提溜起。
悲憤無奈下,公元十世紀四十年代,偉大的科學先驅者—朱·秀被迫開始營業。
在亂糟糟像個廢品站的火器研究基地,朱秀正式開始穿越以來,第一次劃時代的科學研究工作。
朱秀的自信來源於了解,而不是他有多麼逆天的化學能力。
四十多年前,用以製作燃燒性武器的火粉已經誕生,這種火粉除了硝石、硫磺和木炭,還有其餘雜質。
晚唐年間的煉丹師和火器工匠,顯然沒有摸索到燃燒效率最好的火粉配比,其餘雜質的添加,也是不同煉丹師和火器工匠,根據自己的經驗加以改進。
最主要的是,硝石和硫磺兩大主原料的純度,也遠不能和後世相比。
所以歷史上,要等到將近一百年後,北宋仁宗年間,有史以來第一種爆炸性火器—霹靂火球才會誕生。
在此期間,工匠們一直摸索總結,才找到了將火粉從燃燒性武器,轉化為爆炸性武器的配比。
朱秀現在要做的,只是將這個過程提前將近一百年。
根據他的檢驗,用來配製火罐的硝石、硫磺粉的純度,足夠讓霹靂火球提前問世,甚至威力更勝之。
氈布棚子下,朱秀忙碌的指揮民夫們,將研磨好的三種主原料的粉末,分別裝在不同的罐子裏備用。
他讓張永德找來一張泛黃薄紙,鋪在桌台上,分別取少量硝粉、硫磺粉、木炭粉,按照7.5:1.0:1.5的比例混合拌勻,小心翼翼地用明火點燃....
呲地一聲,火藥堆燃起,冒出一股黑煙,嗆得朱秀趕緊逃開。
整張紙燒成灰,朱秀扇扇鼻風,失望搖頭:“失敗!”
明代火銃的火藥有明確檢驗方法:“只將人手心擎葯二錢,燃之而手心不熱,即可入銃。但燃過有黑星白點,與手心燒熱者,即不佳。”
可見明代火藥配製已經相當成熟。
這年頭的硝粉和硫磺雜質多,純度不足,自然達不到後世燃燒要求。
但朱秀要做的畢竟不是火銃,只是一個爆炸罐,所以在燃燒速率和反應方面的要求無需太高。
朱秀琢磨着,如果二錢的藥量在紙張上燃燒,紙張被熏黃而不燒透,應該就能達到目前他所能做到的極限。
“再來!”
朱秀咕噥,又讓張永德取來紙張,振作精神開始新一輪配比實驗。
張永德一開始很不耐煩,但見朱秀聚精會神趴在桌台前,搗鼓那小堆火粉,一次次的燃燒,冒煙,把自己搞的灰頭土臉。
他不知道朱秀究竟在作何,火粉而已,裝入土罐,引燃用拋車投出,這隻不過很常規的作戰火器,重新鼓弄有何意義?
張永德搖搖頭,決定不再多管,扶刀站在氈布棚子外,冷峻的目光掃過遠處,幾個鬼鬼祟祟的左衛軍兵士。
他希望幾個鼠輩再靠近些,最好再對朱秀有所企圖,這樣他就能順勢出手,也不至於太過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