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當年，千驍，陸直
“自從在雲墓損失慘重后，顯雲就不再死守雲墓，我們也未曾想到，刀山主會徑直闖入再徑直出來。”
“無人阻攔么？”
雲礫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他，“刀山主僅是誤闖了一個看守鬆懈的玄境，顯雲自是不願多事。”
蘇白的腳步停了，他忽然說道：“我曾有幸見過二師兄的刀。”
雲礫呼出一口氣，道：“千驍陸直，天池此代最冷最桀驁之人。本為琅嬛棄徒，修為仙根盡廢，於一生低谷之時以凡軀尋到尚在離山的天池，拜入先生門下，修合命刀訣，性命相修，以凡鐵煉出一柄千驍刃，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蘇白肅穆地補充：“二師兄刀是彎的，人是直的，這便是他的刀道。”
雲礫那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一絲欽佩，“誰也未曾想到，當年不知何故被琅嬛天門廢了的那名桀驁年輕人，會再度提着刀殺回來。”
“四百多年前，琅嬛福地的天驀然黑了，先生舉着神兵聖山堵在門前，威壓一眾天人，任憑陸直提刀上了琅嬛七山正中的天一妙山，與當時的琅嬛天女一分勝負。”
“那場戰鬥距離陸直被廢不過數年，陸直以聖道快速破入三境，以三道本命破了琅嬛天女的七妙傳承，以千驍刃斬斷了琅嬛天女奇珍異寶所鑄的玄兵，以遠遜對方的法力逆伐了法力高深的琅嬛天女，琅嬛天門顏面掃地。”
雲礫告知，那天的陸直臨走前，當著所有人的面前道了一句“可惜”，眾人不解其意，只見陸直向著滿面笑意的先生深深行了一禮，說道：
“爛泥就是爛泥，終究是扶不上牆的，弟子不負先生期望。”
天下嘩然，那國色天香的琅嬛天女，被陸直稱作爛泥，從此成為天下笑柄。
陸直是那個時期玄門的陰影，直至如今。
雲礫道：“陸直一時風頭無兩，顯雲卻一致認為他的強大與雲墓脫不了干係，因此此後的這些年一直都有派人進入。”
蘇白瞭然，原來雲王此番舉動，與二師兄亦有聯繫。
“那，”蘇白試探着問道，“那件傳說中的東西，到底為何物？”
雲礫忽然緊張了起來，不再多言。
雲礫挪動腳步，伸手示意蘇白跟着他走。
片刻后又是一處氈包，雲礫推開木門，二人相繼進入。
吱呀一聲——門關上了。
雲礫的神情顯得分外複雜，他在蘇白詫異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蘇白的小臂。
蘇白未曾感到殺意，因而僅僅注視着雲礫。
雲礫的表情很是痛苦，彷彿與什麼存在正作激烈的鬥爭。
“法……你的……法力……”雲礫勉強說出這句話。
蘇白瞭然，將自己浩然長歌修出的法力，一股腦兒地自雲礫的手往其體內傳入。
蘇白臉色一白，因為他的法力，正源源不斷地往雲礫體內輸入，然而雲礫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般！
時機有限。
雲礫喉間滾動，“蘇白，你要小心……掌令的……所有人……雲墓……如果……請你……殺死我……”
雲礫的話斷斷續續，令人費解，蘇白不由皺起了眉。
話畢，雲礫自身法力一震，蘇白瞬間便被反彈開，連連後退，他顧不得太多，迅速調整狀態看向雲礫。
雲礫此時已是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姿態。
“傳說中的那件東西，便在雲墓深處。”
蘇白平復心緒，問道：“何以確認？”
“千驍陸直不會說謊。”
潛在的意思便是，陸直都無法帶走那件東西。
“那麼，到不了雲墓深處的，便是再也出不來了……”
蘇白心頭沉重，未知才最為可怕。
“陸直可以，你應當同樣可以。”
“或許，與聖道有關？”蘇白坐下沉思。
剛才的雲礫反應太過古怪，他想透露一些他透露不了的事。
雲礫想讓蘇白意識到什麼，而他的異常，極有可能便與雲王有關。
這麼多年，二師兄是唯一一個進出雲墓安然無恙的人，蘇白開始回憶兩年間與陸直的接觸。
“你的眼睛讓我知曉你也曾有過很多坎坷。”陸直平靜地說道，“但我並無興趣去了解。”
沐沐在蘇白身旁捧着青珺劍。
“就如同你不會了解你手中劍過去的故事一樣。”
蘇白愣住了。
“出劍吧。”
蘇白定了定神，伸手拔劍。二師兄將修為壓制在了二境，他們此刻是同境對決。
蘇白先來了一記試探，劍向前刺，身隨劍動。
陸直刀未出鞘，橫刀而擰，攔下青珺。
蘇白動彈不得。
“沖磐。”
蘇白奮力掙扎，抽身後退，利索地作出反擊。
蘇白的劍很沉，順勢而劈，陸直不為所動。
“勢不夠。”
陸直輕而易舉再次擋下，刀身將蘇白直接震開。
無聲之間，陸直拔出了自己的刀。
“殺生。”
陸直是在向蘇白解釋。
陸直的一道本命，殺生。
“我只有三道本命，鎮淵，化虹，殺生。”
“殺人同樣是三步，鎮壓，逼近，殺人。”
陸直人如其名。
他手中的千驍刃上黑氣纏繞，緩緩蔓延至空中，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蘇白在二師兄的眼中看見了血腥，黑氣縈繞，血絲醒目。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絲懼意。
蘇白深吸口氣，攥緊了青珺劍，正想使出“春歸”，可卻發覺四周已被黑氣包圍。
那是二師兄的殺氣，陸直可以自如控制自己的殺氣。
蘇白艱難出招，改“春歸”為“燎原”。
熊！
空中的殺氣燃燒，但又不斷生成，燎原化火，劍撩而上。
“意不堅。”
鏗鏗！
刀劍碰撞，二師兄側身轉移身形，一刀劈下，蘇白正欲迎擊，卻見四周所有的殺氣如同毒蛇般猛然發動了攻擊！
陸直的刀上同樣縈繞殺氣，即便是二境，也給蘇白一種天下盡可殺之感。
樸實無華的一刀，蘇白卻無招架之力。
陸直的千驍刃架在了蘇白脖子上。
二師兄淡淡地說道：
“聖者因聖心而強大，無無敵信念，永遠做不了強者。”
蘇白多少有點年輕氣盛，心裏頗為不服，認為二師兄的優勢太大。
陸直掃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不要想着公平。”
“有人天生貴胄，有人卑賤如狗，亦有人絕世天資，但世人大多駑鈍。”
“每個人都無法決定自己的出身，自己會遇見哪些人，遭遇哪些事，又會成為怎樣的人。”
“世間大多的命數早已註定。”
“甚至你信不信命運，這件事也是由命運所註定。”
這一刻的二師兄彷彿充滿了回憶。
“人間也從來就沒有什麼公平，有的僅是想安撫人心的統治者和想主持公道的聖者。”
陸直眼眸深邃，漠然說道：“你所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舉起武器披荊斬棘，讓聖者這千餘年的人生有些意義。”
蘇白的戰意消了，他有些理解二師兄所說的信念了。他變強的信念，着實太過空虛。
蘇白將劍遞給沐沐，她收劍直立，感興趣地聽着二人對話。
蘇白好奇問道：“二師兄的聖心與什麼有關？”
陸直雙目閃爍寒光，說了聲“殺”，收刀入鞘。
蘇白想了想，問道：“怎麼個殺法？”
陸直沉默片刻，答道：“殺人也好，誅心也好，都不過一個‘殺"字，人間缺了公平，我便用千驍斬盡不平事，做主持公道的人。”
蘇白有所悟。
“還有，強者不依外物，青珺劍能棄，便棄。”
“對劍客而言，劍怎是外物？”
陸直道：“它不是你的劍。”
這是事實，蘇白稱是。
“爛泥就是爛泥，終究是扶不上牆的，真正的強者，些許機會依舊可以扶搖而上。你要成為強者。”
從雲礫這裏了解到二師兄的一些事情后，蘇白才逐漸明白二師兄所說的一些道理。
先生當年為陸直主持了公道，陸直便想去管管世間所有的不平事。
這是一種是傳承。
“有機會，倒是可以去那所謂的琅嬛天門看看。”蘇白的心裏蠢蠢欲動。
不過還得先過了雲墓這一關。
二師兄有着令人難以企及的自信與驕傲，他一直認為自己會成為強者。
“不依外物，能棄，便棄……”
蘇白於是對雲墓里那件傳說中的東西的好奇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