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惜別
在文種的努力下,雲溪有了最後一次進會稽城的機會。
她默默走在街頭,身後跟着數名衛兵。
看着那些她去過的酒館,買過零食的鋪子,住過的各種府邸,這一切是不是都是永別了。
自己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越國十年以後才會攻打吳國,真懷疑自己那時還活着嗎?
她走到一個小店門口,喊了一聲“小海”,一個少年就從裏面跑了出來。
“哥哥,好久沒見你出來逛啦!”小海高興地手舞足蹈。
“是啊,我有事要去外地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跟你告個別。”雲溪微笑着說。
“啊?”小海聽了沮喪起來。
“時間不多,只能先走了,有緣再見。”雲溪臨走前,把身上的錢袋摸給了小海。
再度走到街上,侍衛來告訴她折虞今日出不來宮。她輕輕嘆了口氣,還想最後再和折虞喝幾杯呢,只好作罷。
和計倪告完別,就剩最後一個地方了,梅園。
雲溪捨不得踏入,又不得不踏入。
現在這個季節,梅園的各種梅樹都沒有開花。樹上鬱鬱蔥蔥的葉子,和幾片竹林倒也相得益彰。
玉兒在收拾東西,看到雲溪回來欣喜不已。
“還以為文大人騙我呢。”玉兒說著眼淚要掉下來。
“別難過,我這次來是收拾東西,準備帶你一起走的。”雲溪安慰道。
“我也可以去嗎?”
“嗯,可以。”雲溪溫和地說:“東西不用收拾很多,到了那邊自會穿戴吳國的服飾。”
玉兒定定地看着雲溪,“要離開家了,您好像一點也不難過。”
“這梅園裏都是我美好的回憶,我可不要在這裏哭哭啼啼,哈哈。”雲溪說著把今天新買的點心塞一塊放進了嘴裏。
正努力地咀嚼着,文種走進屋來。
他面帶愧疚,靜默地站在那裏,但看着拚命吃東西的雲溪又忍不住說道:“清越看起來心情不錯。”
“是啊,馬上要去那繁華的姑蘇城,去見我那心心念念的好姬友了。”雲溪邊說邊笑,笑完又拉起了臉。
玉兒走了出去,文種上前一步,低頭說道:“對不起。”
“什麼?文相您言重了。”
“能不能好好說說話。”文種的語氣似乎帶了一絲懇求。
“不能,看看我混得多慘。從前我以為這梅園是我的,又說要給夫人住,後來我發現只是這樣說說,其實還是我的,別提我這幾年多高興了。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你說這梅園為什麼不早早確定主人呢,總是空等,總是錯過。”雲溪冷冷說道。
“我會接你回來的。”文種堅定地望着她。
“呵呵,當初我和姬友約定去姑蘇看他的時候,也很堅定來着。只怕隨着時光流逝,物是人非,我會覺得梅園陌生,梅園也不再認得我。”
“不會,相信我。”
“嗯。”雲溪說完又把一塊肉脯放進嘴裏,“來一塊啊,文相,很好吃的。”
“我知道你在怪我。”文種有些不舍地看着雲溪,默默轉身準備離開。
“文種,”她又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你不要自責,這件事怪不得你。當初不聽你勸阻執意接近太子友的人,是我。如今派我去侍奉太子友幫越國成事的人是大王。”
文種轉過身,消瘦的臉上滿是哀戚,眼睛濕潤。“你會忘了我嗎?”
雲溪從未聽過文種這樣直白地表達感情,如今聽到了卻也是最後的時刻。
“不會。”雲溪肯定地回答。
聽到雲溪的回答,文種笑笑,臉上的神情又變得堅毅起來。
“我會滅了吳國,一定會。”文種說。
雲溪收拾了半天,最後也只帶走了幾件換洗衣物,幾卷書,越王當初送的琴,姬友的雙龍玉佩,自己剛出山時買的一對銅鈴和文種的手帕。
快出會稽城的時候,雲溪很想再望一望,但也不知自己還期待什麼,笑了笑,終是沒有回頭。
范蠡又來土城看望雲溪,說是看她,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往別處瞟。
雲溪雙眼一眯,笑了起來,“范大人,范家主,您這麼大歲數的人了,有七情六慾很正常,想找誰找誰,不用拿我當擋箭牌。”
“呦,”范蠡故意裝作不高興,“不是你送的消息,讓我來找你一趟。你知道我和計倪現在有多忙嗎?”
“我是想問問折虞,這裏的人都不知道。上次我回會稽城沒有見到他,他是不是受傷了?”
“前些天罰跪確實受了些傷,後來就藉著傷勢閉門不出,現在好了,活蹦亂跳的。”范蠡眼神又飄向遠處。
“我快要走了,他能來土城和我見最後一面嗎?”雲溪踮起腳,晃着頭,擋住他所有的視線。
范蠡正色看了一眼雲溪,笑道:“你走之前,他肯定會來看你的,他要送禮物給你。”
“哦?什麼禮物?”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大人,我要走了,也送個禮物給你吧。”雲溪說得一臉認真。
“什麼?”
“西施,西施,”雲溪大聲喊道:“范大人找你!”
說完她捂嘴笑着一路小跑閃開了。
西施一路疾行,衣袂飄飄地走到范蠡面前,溫情一笑說:“范大人,您找我。”
“沒有,是雲溪。嗯,也是。”范蠡覺得自己在吳國的朝堂面對夫差時都沒有這麼口不擇言。他正了正神色繼續說:“前幾日你對我說的話是對的,你們要有自己的信念。不管是對家國,還是對心上人,都會成為指引你們的方向,不致迷失。”
西施聽到后笑了起來,她往前走了一步,離范蠡更近了一些。
范蠡想往後退卻沒能挪動腳步。
“那不知范大人覺得小女如何?”美人的話芬芳如蘭。
“什麼,如何?”
“像小女子這樣的人,有男子願意等待嗎?等待我完成這一切后,成為我的歸宿。不會看不起我們嗎?”西施輕嘆道。
“別這樣想!你們身上擔負的是家國重任,你們的成功,能免去多少越國男兒戰場上的流血犧牲。越國人,當以你們為榮,越國男子,當為能成為你們的歸宿為幸。”范蠡堅定說道。
“范大人也是一樣嗎?”西施笑盈盈地看着范蠡。。
“對!”范蠡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