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失誤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失誤

銅的密度遠遠大於鐵,銅甲銅盔的重量穿在古代人身上行軍,也是頗為耗費體力的活計。中國古代的兵書很早就注意到了行軍打仗的時候,士兵的體力,以及戰馬的馬力需要合理規劃,才能保持軍隊的戰鬥力。宋公的軍隊從追擊狀態切換到強攻模式,士兵們兩兩一組,為戰友披掛。

大戰將興,叛軍和宋公的軍隊都用旗語和金鼓急切地召喚着還在居民區周旋的騎兵——一如普魯士軍事學家卡爾·馮·克勞塞維茨所言:戰爭的根本原則在於,必須在決定性的地點投入最大數量的兵力。

雙方都在緊鑼密鼓地披甲、佈陣,緊張的氛圍一度令人口中無唾,軍隊裏相當一部分新兵的脛部肌肉多多少少有些不受控制的疲軟抑或是戰慄。

備戰的時間大約是十五分鐘。作為君王,杵臼的鎧甲不需要自己動手,公孫孔叔親手為他服侍。

“將不因怒而興兵,孤一人這樣,你是不是覺得很蠢?”杵臼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下來。

公孫孔叔帶着面甲,杵臼看不到他的任何錶情,只能從面甲的兩個窟窿里看到臣子宛如縫隙一般的小眼睛。

“從戰術上來說,是的。”

“但是孤一人不只是軍隊的領袖,更是國家的領袖。孤不能僅僅考慮軍隊。足食、足兵、足信,為政之始要。倘若逼不得已,從中權衡利弊,論次先後,孤以為信為本,食次之,兵為末。出此下策,卿等勉為其難。”

公孫孔叔默然不做聲,他覺得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就沒有再辯論下去的必要,以免動亂軍心。原本與叛軍相與對峙,雖然國人罹難,但叛軍能劫掠到多少資財呢,不過是徒然垂死作惡罷了。時間是宋公的朋友,樂氏和盪氏的大軍遲早會來,勝利的天平原本是屬於自己陣營的。

“孤一人知道你怎麼想的。然則方今的世道,卑鄙者凶頑自若,怡怡然聚斂富強,高尚者處處掣肘,黯然負重前行。昔日的天下,守禮法而重道德,信義之念著於四野;而今禮崩樂壞,無德之人橫行,不義之舉得利,而厚重君子多為所乘,道德倫理竟然淪為守義之士的枷鎖。

魯國有隱公之不辜,衛國有急子、壽子之同舟。

新台有泚,河水渳渳。嬿婉之求,籧篨不鮮。”

聊着聊着,杵臼就唱起了詩經中的《新台》。字面上的意思是新台的建築,明亮輝煌,黃河浩浩蕩蕩向東奔流,十五歲的姑娘本來想嫁給如意郎君,卻為形容如蛤蟆般的丑漢強納。

杵臼說的就是衛宣公的典故。當初衛宣公即位,強據了他父親的老婆,夷姜,生下太子急子,太子行冠禮后,衛宣公向齊國下聘禮、提親,為太子迎娶齊國的美女宣姜作為兒媳婦。

齊國人送親入衛,即將與太子完婚的時候,衛宣公見兒媳婦面容姣好,於是管不住褲襠,再次發動技能——禽獸,在為舉辦婚姻而準備的新台上,當眾把穿戴齊整的新郎兼太子,急子趕下台去,自己穿上紅袍迎娶了兒媳婦。

衛國人於是創作了《新台》這首詩來吐槽衛宣公。

宣姜完婚後,給衛宣公誕下公子壽和公子朔。公子壽成長為謙謙君子,品德昭著,和太子哥哥、兼母親宣姜本該嫁的丈夫,急子關係甚好。弟弟公子朔卻卑鄙無恥,滿腹壞水,覬覦大位,於是鼓動母親宣姜,在衛宣公面前誣陷太子,聲稱太子自從被國君強搶了媳婦后心生憤懣,有所異心,將要取國君而代之。

衛宣公也覺得自己幹了對不起太子的事情,留着太子的人頭也太過危險,下定決心幹掉他。

公元前701年,衛宣公明面上派遣太子急子去齊國出差,背地裏卻在半路埋伏殺手以刺殺其人。事有不密,為公子壽獲悉,勸諫哥哥急子出逃國外。急子是個孝子,婉拒道:“父親要兒子死,兒子不得不死。不能忤逆父親的意思,這是孝。”

公子壽乃以餞行為名,強行灌醉哥哥,竊取哥哥的旌節,代兄出使齊國。刺客見旌節,伏殺公子壽,自以為完成任務。

急子酒醒后,馬上意識到了公子壽代兄赴死的計謀,動身去追,可惜為時已晚,在江岸邊眼睜睜看着殺手處理弟弟的屍體。急子萬念俱灰,心神崩潰,大呼:“彼等所殺非人,我方為太子。”

殺手於是划槳而來,把急子剁成肉醬,兄弟同舟殉義,未成年人渣公子朔因此在衛宣公百年之後成為了衛公。

魯隱公的典故則與之類似。魯惠公的原配早逝,無子,按照周禮的制度,國君迎娶夫人的時候,會有八個陪嫁的同姓女子,是為媵。媵多為夫人的堂姊妹,有時候堂姊妹湊不齊人數,也可以找異性女子充數,只要顏值高,新郎這邊都不會不滿。

魯惠公死了夫人,就在媵人中遴選美貌者為繼室,誕下公子息姑,是為太子。太子成年,魯惠公為他向宋國提親,迎娶仲子作為兒媳婦。

宋國人送親入魯,即將與太子完婚的時候,魯惠公見兒媳婦花容月貌,於是褲襠控制腦袋,慾望戰勝理智,在成親的新台上,把衣紅待婚的兒子轟下台,自己強納了兒媳。

仲子為魯惠公誕下兒子,公子允,魯惠公覺得對不起公子息姑,怕兒子有情緒,就把公子息姑廢為庶子,把嗷嗷待哺的公子允立為太子。太子允七歲時,魯惠公死,遺囑上要立太子允為繼承人。

但是按照周禮,國君一生只能有一個夫人,嫡子庶子不能胡改。魯惠公不僅違背了周禮,還罔顧人倫強娶兒媳的行為,為尊崇禮節的魯國國人所不容,於是大家一合計就把魯惠公的遺囑拋諸腦後,立公子息姑為國君。

公子息姑是個孝子,想成全父親的遺願,於是和諸大夫約法,由他暫時擔任國君,代行國政,待太子允成年後,將大位奉還。

公子息姑上位沒有舉辦即位的典禮,第二年太子允的母親仲子死了,息姑用國君夫人的規格安葬了仲子,而他自己的母親聲子去世的時候,只用了媵人的待遇,以示自己終將會把大位奉還給弟弟允。

息姑治理國家以道德,魯國於是大治。太子允還有幾天就要成年的時候,魯國上卿羽父對息姑說:“百姓很愛戴您,您就別做代理國君了吧,乾脆直接做正式的魯公,我可以幫您宰了太子允。”

息姑拒絕道:“先君的遺願本就是讓太子允即位,不過是當年弟弟允年幼,孤一人才代行國是。再過幾天允就年滿雙十了,孤已經在菟裘這個地方修好了居所,幾天後孤奉還大政就去那裏終老。”

羽父回家后,越想越怕,擔心息姑把自己說過的話轉述給即將即位的新國君,太子允聽,於是一不做二不休,跑到太子允那邊去誣告:“你的哥哥打算霸佔君位,計劃刺殺你,希望你考慮一下,我可以替你宰了他,完事之後希望你能用我擔任太宰的官職。”

太子允同意了。十一月,息姑外出祭祀,在社圃齋戒,暫住在寪大夫的家中,羽父收買刺客暗殺了息姑,擁立太子允,是為魯桓公。魯人懷念息姑,謚之為魯隱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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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國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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