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牆角的梅花還開着，你，還來嗎？ 第二章 自殺成名法
冬天的夜總是來的那麼急躁，還沒來得及做好準備它就來了，連選擇和拒絕的機會都不曾給過。
於歲晚和她的舍友還在地下城市逛街，下面除了看時間外根本分不清白天和夜裏。
仰妍，仰遠和還有他的其他幾個舍友一直跟着松欣榮。
“他想要把青山哥背到哪裏去？”仰妍問道。
“不知道，跟着他走吧。”
一個個眼神迷離，精神恍惚的說。
松欣榮穿着布鞋，一腳一腳的踩在雪地里，鞋子早已經濕透了，腳也跟着失去了知覺，磨起了泡感覺不到疼痛。
在那寒冷的天氣里，零下七八度，是什麼讓你背着一個死人走了那麼久的。
是友誼嗎？
如果是，那麼這友誼得有多深厚。
穆青山的身體漸漸的變得僵硬起來，也變得越來越重。
松欣榮知道他已經離開這個他覺得骯髒的世界了。
雖然松欣榮聽不太懂他許多的奇奇怪怪的話，但他——他終於可以不用再聽別人的冷嘲熱諷。
他終於可以不用再看到這世間骯髒的一面。
他終於可以不用再看這世間一張張醜陋的嘴臉。
可惜他，再不能聽到於歲晚或悲或喜，或嗔或怒的喚他一聲：“阿城。”
從此山稜無角，夜無長明，誰來做她的暗夜騎士。
松欣榮背着他走到一個亭子前，他把他放在長椅上，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的手腳掰直。
“你看這雪下的多麼深，跟你在宿舍陽台經常看的一樣。我知道你喜歡和你小閨蜜坐在學校的亭子裏玩耍，那麼這一次就讓我自私一點，讓我陪你坐坐吧，也歇歇腳。”他附在他的身旁說道，彷彿他還聽得見一樣。
於歲晚還在地下城市遊盪着，路過珠寶店時看上一個平安扣，兩千多塊錢，她很喜歡，二話沒說的就買下了。
“小晚，你瘋了吧？你買這個幹嘛？它一點都配不上你，看上去比較適合男生。”陽夢雨說道。
“我自己喜歡就行了嘛。”她很開心的說。
“這還需要問嗎？肯定是送給她家那位的了。”李瑤瑤笑着說道，聲音里全是嫉妒與恨。
於歲晚和穆青山都是當代網絡文學的兩大才子，在學校更是人人皆知，而他們的關係又那麼密切，難免惹來非議和別人的嫉妒。
李瑤瑤總是有意無意的說她捉弄她。
她一直記得穆青山跟他說的，“遇到不想聽的話，只要將耳朵注滿水就可以不用聽了。遇到不喜歡的人就繞道而行。”
“噢～是不是？是不是？”陽夢雨八卦道。
“是什麼啊？”於歲晚紅着臉反問道。
“李瑤瑤說的那樣呀。”
“是個鬼啊，你一天就聽李瑤瑤那個老女人妖言惑眾的。”
“喲喲喲，不是那你臉紅什麼？”
“我沒有。”說著就先離開了。
走到樓梯道門口時，一股寒風刺骨，她拉了拉衣服，將平安扣小心翼翼的放進口袋裏。
剛走出來，雪花就落在了她長長的睫毛上。
今天的她格外的清新動人。
萬家燈火昏黃，映照在潔白的雪上，顯得如此的寂寞。
街道上的雪也被車輛碾壓得變成冰塊。
亭子下，一群人圍着穆青山的屍體，靜默無聲。
突然穆青山褲兜里的手機響了，松欣榮掏出來一看，是於歲晚打來的，他沒敢接。
“讓我接吧。”仰妍說。
松欣榮拿着沒說話，也沒有給她。
直到電話第二次響起，仰妍直接強行拿過去接，松欣榮沒有反駁。
“喂，我是仰妍，青山哥他喝多了，你有什麼事嗎？”
“哦，沒事兒，我打錯電話了。那你好好照顧他，掛了。”於歲晚掩飾道。
之後仰妍又用他的手機給於歲晚發了條短訊說：“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我們會去旅遊，所以你就不用再給他打電話了。”
“那他就交給你了。”
仰妍的淚滴打在屏幕上。
“欣榮，走吧。”柏秦淮拉着他說。
“我哪也不去，我只想多陪陪他。以前……他去吃飯的時候總是會給我帶一份，吃泡麵的時候總是會給我留幾口，每次我們去打架他都擋在我的前面，然後讓我盡量不要動手，就連——就連九塊九包郵的內褲他都會分我兩條……可是我什麼都沒有為他做過，現在也只能這樣安靜的多陪他一會兒了。”松欣榮哽咽着說道。
這一番話讓他們都想起了生活里穆青山為他們所做過的點點滴滴，在一起時的打打鬧鬧。
雖然他平時總是嘻嘻哈哈的，有時候不着調，什麼事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是他卻是他們之中最睿智的一個。
他是愛他們的，他是很在乎他們的友誼的。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掉隊了。
有些話，說著說著就眼紅了。
只是有的東西，一旦錯過或走過就回不去了。
那些回不去的曾經後來都化名為青春，在紅塵之中翻滾，在人世間流浪。
陪着他一起流浪。
“咱們把他帶回去，辦完後事我就去自首。”仰遠痛哭着說道。
“哥……”仰妍拉着他，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這樣叫他。
“還是我去吧！”
“不，我去。”
…………
一個個爭着吵着要自首，紛紛要承擔責任。
“好了，夠了！”一向沉默寡言的松欣榮吼道。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松欣榮繼續說道：“你們去自首就能讓他活過來嗎？有一個去自首其他幾個就又少了一個兄弟，只會給他們徒添傷悲。”
“那你說，該怎麼辦？”柏秦淮問。
“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多陪陪他。”松欣榮回答道。
這一晚，他們誰也沒有離開。
稀薄的空氣里，全是關於他的氣息，溫暖而悲傷。
於歲晚拿着平安扣站在陽台上，讀者他寫過的文字。牆角處放着許多他給的多肉植物，在這寒冷的季節里生長的很好。
但她不知為何，心裏莫名的感覺他離她越來越遠。
你曾以為你有預知的能力，可這一次你卻未曾有絲毫察覺，他已經走了。
再也回不來了，你明白嗎？
這件事情很快在學校里傳開來，但他們都知道於歲晚和穆青山的關係，所以在她的面前所有人都選擇了“閉嘴”，發個朋友圈都是將她屏蔽的，在背後時一個個對她指指點點的說著些什麼，可她沒有在乎。
穆青山離世的消息傳開后，全校最瘋狂的事情卻是所有人都跑去他的宿舍里，將他寫的，用的所有關於穆青山的一切物什都搶走。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後他的東西都將成為絕跡。特別是他的小說，文字和書法字跡。
因為當代“流行”生前不火，死後必會成名的成名法，即有人生前的作品不瘟不火，但死後卻突然的大火了起來，好像全世界都想認識他，都想去挖掘他遺物。所以他們準備等待他火起來再把東西拿去變賣。
有人為了身後成名而選擇自殺，這也就是成名法“流行”的原因之一。
也有人猜想這是不穆青山為了成名而自殺。
第二天一大早，談麗華在去教室的路上便聽到了傳言，於是馬上迂迴去了男生宿舍。
其他宿舍里都還算正常，卻獨獨穆青山他們的那個宿舍，狼藉一片，一個人也沒有。
按照以往的慣例，這時候他們應該全在宿舍里呼呼大睡才對，可是今天卻大有不同，一點也不像是昨晚有人住過的樣子。
於是談麗華趕緊給他們打電話。
先是打了穆青山的，沒有人接。接着又挨着給其他人的打了一遍。最後是松欣榮接了起來。
“你們宿舍的人呢？”這一次談麗華沒有很兇，而是小心翼翼的感覺，就生怕傳言一下子變成了事實。
松欣榮機智的回答說：“我們約好在外面玩兩天，現在還沒有回學校呢。”
談麗華半信半疑的，問道：“真的嗎？那我剛剛打了那麼多電話，就你接了。”
“嗯，真的。”松欣榮底氣不太足。
談麗華要求道：“你把視頻打開我看看。”
“不了吧阿sir，都老嘴老臉的了，看着尷尬得很。”松欣榮打哈哈的敷衍道。
“少廢話，快點。”談麗華這次有點凶，心裏忐忑着。
松欣榮按着免提，談麗華說的話他們都聽見了，於是每個人都調整好狀態，挨着跟她打了個招呼。
“穆青山幹嘛呢？”談麗華真是一個都不放過。
“他還在睡着呢。”松欣榮說著將攝像頭轉向穆青山。
談麗華交代着說道：“好吧，你們注意安全，差不多就趕快回學校。”
“好的，阿sir。”
電話打完就都又陷入了沉默。
憂愁之際，有人打電話跟仰遠說他們宿舍被洗劫一空。
“紙是包不住火的，這樣不是辦法。”逢樂天說道。
仰妍無意打開手機，看到滿朋友圈發的都是穆青山的“遺物”，雖然很氣憤，但是又不能怎麼樣。
“現在也許一個辦法可以暫時緩解一下這些瘋言瘋語。”松欣榮很認真地說道。
“什麼辦法？”
“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克隆出一個機械人版的穆青山。”
“機械人？”
“能行嗎？”
“還有的選擇嗎？”松欣榮反問道。
其他人沒有說話，再次陷入了沉默。
談麗華返回教學樓的路上恰巧遇到了於歲晚。
“於歲晚。”談麗華大老遠的便喊道。
“早啊，談老師。”於歲晚很禮貌的向她問好。
“關於穆青山的謠言你都聽說了吧？”
於歲晚一臉懵逼的望着她，問道：“謠言？什麼謠言？”
“怎麼？你不知道嗎？”談麗華也是一頭霧水。
於歲晚搖了搖頭。
“就是有謠言說穆青山因為想一夜成名而選擇了自殺。”
聽到這裏，於歲晚心裏便笑了，覺得那些人好荒唐，因為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穆青山是什麼樣的人。
談麗華見她不說話，於是繼續說道：“看你平時跟他關係也挺好的，所以跟你說一下，你別聽他們胡說，剛剛我才跟他們一個宿舍的人打過視頻，都挺好的，現在還在外面玩呢。”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談老師。”
晚州學院的兩大美女並肩走在這風雪之中，成為冬天裏一道別緻的風景線。
可是他，卻只能永遠的在那黑暗之中，偷偷看你笑起來時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