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如果痛苦有盡頭。 第二章 醫院(一)
醫院。
逢樂天、仰遠兩兄妹等人急忙趕來。
“怎麼樣了?”逢樂天喘着氣說道。
柏秦淮看着搶救室說,“還在裏面呢?”
“這怎麼回事嘛?他不是一直不出門的嗎!”仰遠說。
“其實,這事都怪我...”柏秦淮自責的說。
仰妍又擔心又生氣,“秦淮,是不是你把青山坑出來的?平時我想要讓他陪我吃個飯,逛個街他都不願意,你倒好!”
“我……對不起。”
“秦淮,要是青山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仰妍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青山他已經夠可憐的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折磨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幾個他就沒有親人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啊?歲晚走了,梓潼離世了,你知道他的內心深處是怎樣的嗎?作為他的好哥們,這些你懂過嗎?你自己一天到處浪也就算了,幹嘛偏偏要帶上青山啊?”仰妍無助的哭着說。
仰遠把仰仰拉到一邊,勸阻她不要說了。
面對仰妍的斥責,柏秦淮無言。
仰妍又接著說:“還有,現在明明可以無人駕駛,你非要自己開,就非要裝比么?”
柏秦淮向大家九十度彎腰道歉,“是我對不起青山,對不起大家!對不起!”
逢樂天和松欣榮拉住他,“秦淮,別這樣。”
“不要這樣,秦淮。我們知道你是為了青山好,想要把他帶出來走走,可出了這樣的事情,這都不是大家想看到的,你也別太自責了。”松欣榮安慰道。
“對呀,你們先不要吵了。事情已經出了,就不要責怪秦淮了,現在最主要的是看青山情況怎麼樣,等醫生出來看怎麼說吧!”路亦絲勸大家說。
路亦絲說完以後就沒有人再說話了。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讓人窒息的氣流,像早晨的外面的天氣一般,霧茫茫一片,觸眼之及不過兩三米,讓人難以駕車。
大家都不時的看着搶救室,紅燈遲遲未熄。
仰妍一分一秒地數着時間,像夜裏數天上的星星一樣,怎麼數也數不完。而此時此刻,只有悲傷和難過環繞着她。
時間過去很久。
“叮噹”。
紅燈熄了,大家立即過去。
“誰是病人的家屬?”一個瘦瘦的漂亮女醫生問道。
“病人他沒...”
“我,我是”,仰妍打斷了仰遠。
“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未婚妻”。
仰遠驚訝的地望着自己的妹妹,扯了扯她的衣角。
仰妍沒有理會他。
“行,在這裏簽字。”女醫生把病單拿給她。
“哎……那個……漂亮姐姐,我小舅子情況怎麼樣?”仰遠結巴地問道。
“我們給病人做了一個全身檢查,病人全身上下沒有發現一處傷處,目前還處於昏迷狀態,具體情況還要進一步觀察。”一個高高的男醫生回復道。
“我問你了嗎?你就回話,一點禮貌都沒有,怎麼當醫生的?”仰遠生氣地說。
逢樂天連忙解釋,“醫生你別理他,他這人就是這樣,並沒有什麼惡意。”
“好了,一會你們就可以去看望他了。”女醫生高冷地說,說完就走了。
“怎麼樣?打臉了吧!”松欣榮嘲諷他。
“仰遠你有病吧?”仰妍罵了他一句就離開了。
“仰遠你有病吧?”逢樂天也學仰妍罵他。
大家都走了,仰遠還有點小生氣的杵在那。
“還未婚妻,仰妍,你個死沒良心的。我看你們才有病呢!”說完狠狠的往牆上踢了一腳,痛得“嗷,嗷”直叫。
深秋,一個令人傷感的季節。
這兩天天氣時好時壞,這天是個陰天,從早上到下午,空中籠罩着一層厚厚的霧,一直沒有消散,只是偶爾雲霧之中有一縷陽光照射下來,照在醫院的“十”字架上,像黎明前的一道曙光。
醫院裏的樹枝光禿禿的,偶爾看見遠處稀稀的樹梢上還殘留着幾片枯黃的葉子,像極了一個杵着拐杖走在路上的耄耋之人,剩下几絲花白的頭髮,步履蹣跚。
醫院的大廳中部擺放着一台棕紅色的鋼琴,琴身被擦得光滑透亮,一個身着白色大褂扎着馬尾辮的女醫生在彈奏樂曲,像天使一樣。音樂是一種很獨特的語言,能夠牽動着人的情感,它能夠給患者在就診期間聽見這些優美的音樂時帶來溫柔的撫慰。
醫院裏的氣氛永遠是那麼的沉重,過道里全是掛水的,排隊的等等,鹽水味,酒精味,刺激充斥着鼻道。也有很多時候,再優美的音樂也無法緩解這種氣氛。
也隨時可以看見有人被送進來,鮮血淋淋。
還有哭喊聲,醫院裏的哭聲是最讓人害怕的,那一定是某個人的家屬在醫院當場離世,那凄厲的哭喊聲,在整個樓層里迴響。儘管如此,也不會有人去管你,在那種大醫院裏的,大家都是自顧不暇。
“兒啊!你怎麼狠心丟下我就走了呀?兒啊......”樓道里傳來一中年婦人的哭聲。
聽到這種聲音,大家心裏難免一震,可是房間裏的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哥,你說青山會不會...”仰妍忍不住出聲。
“不會的,別瞎說。青山他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仰遠摸着她的頭說道。
“他一定會醒來的,他不可能就這樣丟下我們的。”
“對,我也相信他!”
幾個人一言一語地說著。
“他能不能醒過來不是你們相信就可以的。”那個高冷的女醫生走了進來。
“漂亮姐姐,你快再看看我小舅子,到底什麼時候能醒?”仰遠精神地問道。
女醫生翻開穆青山的眼睛看了看,說,“病人已經沒什麼大礙了,現在處於睡眠狀態。”
“那照這種情況,青山要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啊?”仰妍問。
“這個...”
“我朋友都這樣一個星期了,現在你跟我們說他是睡著了,那你們跟庸醫有什麼區別?”逢樂天情緒激動地說。
女醫生沒有理會他。
“樂天,怎麼跟漂亮姐姐說話呢?要紳士懂不懂?”仰遠說完逢樂天轉身對女醫生嬉笑着說,“漂亮姐姐,哎,那個你先別生氣,樂天就是有點衝動,你別往心裏去。”
“他這個情況,可能是因為之前有過什麼特別痛苦地經歷,所以現在選擇沉睡,不願意醒來。”女醫生說。
痛苦地經歷?
仰妍回想着穆青山過去所歷經的種種,從小父母雙亡,在孤兒院又遭受欺凌,生命里最重要的摯友於歲晚的離開,愛妻的逝世,這哪一件事對於他來說不是痛苦?
如果我可以早點來到你的生命里與你相識,那麼你就可以不用一個人度過那些沒有光的路程;
如果我可以早點來到你的生命里與你相識,那麼我就可以陪你一起悲傷難過;
如果我可以早點來到你的生命里與你相識,那麼你會選擇和我站在一起嗎?
如果,那麼。多麼寂寥地連詞。
如果痛苦這件事情它有盡頭的話,我願意陪你等到燈火通明的一天。
“青山,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求求你。”仰妍哀聲道。
到了晚上。
仰妍一個人在醫院裏守着穆青山,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給他擦身體,給他的身體做按摩,陪他說話......能做的都做了,只是穆青山卻遲遲不願意醒來。
“醫生說你只是睡著了,可是你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呢?”
仰妍握着穆青山的手,俯在他的身上。
仰妍心裏難過着,卻又有些許的竊喜,因為只有如此,她才能留在他的身邊照顧他;因為只有如此,她才能夠擁抱他;因為只有如此,她才能感受道他的體溫。
從什麼時候開始,愛情可以變得這般卑微。
仰妍走到窗子邊,拉開窗帘,她看到整個華芸市的燈幾乎都還亮着,就好像是和她一起陪伴着穆青山一樣,可儘管如此,她的心卻還是格外悲涼,此時已經是凌晨十二點。
窗外萬家燈火,總有一盞燈是為你而亮。
又一個夜晚過去。
清晨,仰妍坐在床邊,拉着穆青山的手輕輕地趴在他的身上,一個多星期以來,天天如此,儘管每天都有化妝,敷面膜,但明顯還是掩不去眼角的黑眼圈,整個人也憔悴了許多。
仰妍起來伸了伸自己發麻的手臂,很快又去打來一盆熱水給穆青山擦身上。
弄好之後,仰妍來到穆青山的家,想給他帶一些換洗的行李。
屋子裏乾淨整潔,一股清香撲鼻,仰妍看到窗台上放着一排排盆栽,她走過去隨便拿起一個來,看了看,又聞了聞,卻不知道是什麼花,突然靈機一動,拿出手機對着那些花兒掃了掃,掃出來許多跟這花長得一樣的花,她仔細瞧了那些花跟文字后得知,原來穆青山屋裏栽的是三色堇。
三色堇,仰妍有點不解,但也沒多想,接着去了穆青山的房間。
當她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她看到穆青山的房間裏放滿了關於屈梓潼的物什,牆上掛的照片,桌子上的日記本……
仰妍驚訝又失落,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氣力,緩慢地移動沉重的腳步,拿起日記本一頁一頁的讀者,既感動又憤恨,隨後又拿起一張照片想要將它撕成粉碎,可是當她準備撕的時候又停止了,她始終是狠不下心去毀掉他愛的東西,哪怕自己遍體鱗傷。
“為什麼那個人不是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仰妍跑到窗子邊,望着那一排排三色堇,“為什麼偏偏你們就可以在他的心裏根深蒂固,而我卻只能像只螞蟻一樣苟且着?”
“嘭”。
突然,窗台上的三色堇掉下來,栽盆碎了一地,泥也撒的滿地都是,三色堇被甩到一邊。
仰妍慌忙把三色堇撿起來放在一邊。
心裏擔憂着該怎麼辦,她怕穆青山責怪她。
“對不起。”她一邊哭着一邊蹲在地上收撿那些殘物,一不小心把手指尖劃破了,血像一股泉水一樣冒出來,和淚水一起流入泥土裏。
“鐺鐺鐺,鐺鐺鐺”仰妍電話響了。
“喂,你好。”
“你好,我是穆青山的主治醫生。穆青山已經醒過來了……”
聽到這個喜訊,仰妍瞬間精神了起來,手也不感到疼了。
仰妍急急忙忙地收拾好東西就出門了,此時正趕上中午下班時間,車況一直堵着不動,仰妍等不了便直接下了車,快速地朝醫院方向走去,由於穿着高跟鞋不太好走路,不小心崴了腳,一跛一跛地拐到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