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契丹人
夜幕慢慢降臨,兩個孩子已經熟睡,楊禮索性留在了軍營,和李悅坐在火爐前,二人小聲的交談着。
“小悅,老夫與你父親相識多年,當初因為老夫的一封書信,讓你父親拖家帶口的到了這裏避難,想不到今天卻落得如此地步。老夫愧對你們李家啊……”
楊禮說完,老淚從臉上不停地滑落下來。
李悅連忙安慰道:“大爺不用內疚,這些年父親對你只有感恩,從沒埋怨過半句,相信他的在天之靈,也只會對你感激。”
看着對方痛苦的樣子,李悅心裏也很不好受,可是不了解二人的交往,只能是竭力安慰着。
楊禮擦了擦淚水,繼續說道:“當年要不是我舉薦他,想來也不用這個縣令,更不會落得一個殺頭的下場。老夫、老夫……”
聽到這裏,李悅心念觸動,看來這位老先生的人脈頗廣,目前就了解到他和刺史很熟悉。
兩個人各懷心事,別說是房間裏,就連整個軍營都靜悄悄地。
外面響起清晰的狼嚎,讓弟弟妹妹紛紛一驚,李悅見狀連忙輕拍着,好一陣狼嚎聲才漸漸遠去。
第二天一早,李悅收到消息,扶余縣城中的探子回報,幾名宦官沒有任何動靜,甚至連面都沒看到,看樣子昨天的事已經讓他們嚇破了膽子。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為了和方平、兵士們拉近關係,同時也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李悅建議眾人外出打獵,整個軍營幾乎全部動了起來。
有了李悅的提議,方平命令鐵匠帶着一部分人打造火爐。
由此也解開了一個謎團,每年冬天有兵士莫名死亡,竟然是因為煙氣所致,沒法對古人解釋一氧化碳中毒,李悅只好簡單說明。
“張子龍、韓興慶,你們兩個必須寸步不離公子,如果公子少了一根頭髮,老子都會找你們算賬。”
方平板着面孔,對李悅身邊的兩名兵士紛紛道。
“大人放心,就算是小的二人丟了性命,也會保護公子周全。”
李悅打量着二人,年紀似乎都不是很大,二十幾歲的樣子,可是給人感覺卻是成熟穩重的樣子。
“你是子龍?”
張子龍靦腆一笑道:“讓公子見笑了。我爹年輕時就敬仰三國志中的趙雲,所以小的出生之後就起名叫子龍,希望我能像趙將軍一樣上陣殺敵。”
李悅回以微笑,真誠地說道:“我雖然沒見過趙將軍,可是看到你的樣子,大概已經可以想像,想來你和趙將軍的氣度應該相差不多。”
對方嘴上說著不敢,可是臉上卻是欣喜的表情。
有李悅半真半假的誇讚,沒一會的工夫和二人便熟絡了起來。
在二人的幫助下,橫刀別在了腰間,至於長弓就免了,那玩意他拉了幾次,差點崩出屁來,也只是扯着弓弦動了動。
至於力道要求最小的一石弓(唐朝一石=53KG),軍營里根本就沒有。
看着兵士們一個個身強體壯,李悅只能是滿眼的艷羨,同時暗自的琢磨。
“等以後有合適的機會,一定要好好鍛煉一下。”
安頓好弟弟妹妹,寨營的大門已經打開,二十幾匹馬嘶鳴着衝出寨營,其餘的兵士也動作不慢,兩腿甩開了緊隨馬隊。
至於李悅騎乘的馬匹,比溫順的毛驢快不了多少,要不是有馬鞍、馬鐙,恐怕早就掉到地上了。
“公子放心,有小的護佑左右,保管你不會傷到一點。”
“嗯。”
李悅在嗓子眼答應了一聲,隨即像是撫摸一樣,拍打着馬背喊道:“駕。”
老馬輕輕加快了腳步,讓他頓時嚇了一跳。
“公子不用緊張,只要你感受馬的動作,用韁繩指揮馬前進的方向,用不了多久就能學會騎乘了。”
按照張子龍說的,李悅的身體和馬保持一樣的節奏,雖然速度還不是很快,可已經距離軍寨很遠,熬過了最初的緊張,慢慢也能讓馬開始小跑起來。
騎乘一里之外,三人來到松樹林前,空氣中滿是松樹特有的味道,樹榦和地面上堆積了不少的松油。
“張大哥、韓大哥,你們幫我收集一些松油,我有用處。”
儘管二人很是好奇,還是扶着李悅下馬,張子龍返回軍營取收集松油的器物,韓興慶在他身邊寸步不離的保護着。
挑着沒有雜質的松油,一會的工夫就裝許多,讓李悅很是高興。
想當初幫兒子做琥珀,李悅可是沒少用心,現在有時間、有原料,做給弟弟妹妹把玩,權當是當哥哥的一片心意了。
遠處傳來兵士們興奮的聲音,看樣子一個個收穫頗豐,相互之間不停地炫耀、嘲諷着。
“大人看到這頭野豬,非得罵你們不可,好好的一張皮子,讓你們射好幾個窟窿。”
“再怎麼說,我們也是逮的野獸,總比你們抓幾個傻狍子要強。”
“咱們誰也別笑話誰,那邊有幾個不要臉的,聽說打算要撿滿一筐野鴨蛋呢。”
看着李悅驚奇的樣子,張子龍在一邊回答道。
“公子你不知道,附近的野物是不少,可是廚子做出來的東西根本就沒法吃。”
“就說那傻狍子吧,肉膻的嗆人,白白浪費了芝麻油不說,關鍵是大傢伙白費了力氣。”
李悅聽完頓時來了興緻,反正松油也夠用了,馬上和打獵的兵士們返回營寨。
終於親眼見到神獸,那傢伙果然名副其實,直到兵士走到它跟前,還歪着腦袋打量着刀子呢。
鮮紅的狍子血落入盆中,李悅指揮着一邊攪和、一邊向裏面撒鹽,眾人雖然不明所以,卻是完全聽從吩咐。
狍子被一塊快分解,通通泡在冷水裏,沒有太多的調料,李悅只能用這種方法去除膻味。
至於血,沒過多久已經被灌成了血腸,只等着最後和狍子肉一起烹飪。
猛然間,營寨外響起焦急的喊聲,遠處還隱隱傳來奇怪的叫聲。
附近的楊禮臉色大變,招呼着兩個孩子跑回房間,兵士們紛紛舉起弓箭、橫刀,快速跑到軍寨內側的矮牆上。
僅有的二十幾匹馬,由方平組建成一支騎兵,風馳電掣一般沖向了軍寨之外。
不用說也知道,此時發生了緊急軍情,只是不知敵人的數量和身份。
“公子,趕快躲進屋子裏,看樣子是契丹人又來了。”
李悅微微一驚,以前只在電視、電影裏看到過外族攻營,想不到自己這麼快就親身感受了。
“這些畜生看來是冬天遭了雪災,到這個時候沒了吃的,出來搶糧食了。”
張子龍和韓興慶咒罵著,雖然緊張外面的情況,可是一步不敢離開李悅。
“可惜咱們的馬匹太少,這些畜生打不過就跑,咱們想追都沒法追。”
外面的喊聲愈發響亮,也不知道來了多少敵人,李悅不禁好奇地走近營寨的柵欄,順着縫隙向遠處看去。
數不清的騎兵,正從松林中沖了出來,一個個髮型怪異,明顯的和唐人有着區別。
親眼看到,李悅心頭更加震撼,契丹人留着髡髮,大多保留着地中海模式,或是在兩鬢、或是在前額留有長長的一綹,伴隨着詭異的叫聲,顯得極為彪悍和恐怖。
相比而言,方平的二十幾騎像是衝擊大海的溪流,恐怕沒入契丹陣中,就會化作烏有。
雙方之間,又5、6個兵士正在拚命狂奔,見到同伴飛馳而來,紛紛向兩側跑去。
方平單手一舉,一眾騎兵挽弓搭箭,等同伴跑到旁邊的冰面上時,二十幾隻箭矢疾射而出。
轉瞬間便有十幾個契丹人落馬,馬匹嘶鳴聲中夾雜着哀嚎,更有運氣極差之人,被身後衝鋒的馬蹄踩踏,眼看着抽搐了幾下,便沒有了任何聲息。
雙腿終究跑不過四蹄,契丹人追上一名兵士,手中的長刀一揮,兵士的肩膀和脖子處出現一條血痕,轉瞬間腦袋呈現出詭異的姿勢,脖頸處噴出一股鮮紅,整個人無力的趴在了地上。
聽到同伴的慘叫,前方的兵士轉過身來,眼看着長刀劈了下來,連躲閃都來不及,胸腹處隨即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契丹騎兵距離兵士越來越近,猛然間兵士們踉蹌了幾步,紛紛跌倒在地上,同時露出白雪遮掩的冰面。
怪不得幾人選擇了這個方向,馬匹到了冰面更是失去了平衡,僅僅跑了幾步就重重砸在上面。
幾名兵士也是百戰之兵,踉蹌着向契丹騎兵圍了上去,趁着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或是搶奪兵器、或是拳腳相加,沒幾下就解決掉了對方。
冰上顯然成了騎兵們的禁地,後面打算支援的契丹人連忙撥轉馬頭,兵士們獲得暫時的喘息,轉身拉起受傷的同伴,快速向兵營里撤退。
看到手下脫離危險,方平指揮着眾人發起第三輪箭矢,看都不看會取得什麼戰果,二十幾名騎兵突然一分為二,在契丹人面前劃出一條弧線,轉身便返回營寨。
待馬匹完全穩定了身形,眾人扭身又是一輪散射,契丹人雖然組織還擊,可是箭矢力道卻是小了很多,沒有造成一點傷害。
經歷了最初的震撼,李悅適應了戰場的氣氛,頭腦也稍稍有些清醒。
相比而言,雙方實力相差懸殊,不過明顯方平等人的弓箭更加犀利,力道也更加十足。
反觀契丹人的箭矢,不僅飛行距離更短,飛行的軌跡也容易收風力影響。
更有甚者,甚至從中箭的同伴身上拔下箭矢,進而反向攻擊。
不過僅僅片刻,就讓李悅見識到對方的騎術,什麼馬腹藏身、俯身拾物,完全像是本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