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做我男朋友

大雨過後的六月清晨，空氣格外的清新。

林玉不得不像往常一樣到人才市場碰碰運氣。大學畢業好幾年，工作換來換去，總也沒有中意的。最終他總結出：找工作就像找女朋友，總想找個比前任好的，可是事與願違，找來找去，一個不如一個，後來發現還是初戀最好。

人才市場就像是春運時的車站——人滿為患，林玉被洶湧的人群幾乎擠成了照片，好不容易從人縫中投出五分簡歷，最終面試了三家公司，對方真的就像是相親時的女人，條件之苛刻讓人瞠目結舌——有車有房，父母雙亡。

中午，一大群人滿臉失意的走出人才市場，讓人覺得這年頭找個滿意的工作就像是參加電視台的選秀節目——大多數都是被淘汰的命，被選上的概率比皇帝選秀女還要小。

林玉自然也是被淘汰的命。

“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能在陰溝里翻了船！”林玉嘀咕着，“有本事永遠不要給我機會，不然我總有一天飛黃騰達，你們這些狗屁HR都得向我點頭哈腰，叫你們神氣個屁。”

人才市場門口的馬路寬而不闊，車輛來來往往，刺耳的喇叭聲混雜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震的耳膜嗡嗡鳴響，林玉頓時心煩氣躁。

“有錢就了不起啊！等老子發了財買比你們更好的汽車，氣死你們這些傻逼。”

林玉咒罵著毫無關係的司機，心不在焉的往馬路對面的公交站台走去（那是他坐車回家的地方）。突然間，只聽一聲呼嘯，一個藍色的影子如鬼魅般飛馳而過，捲起一陣強風，嚇得他腳跟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驚魂稍定，林玉張口欲罵，只聽“吱——”一聲響，一輛藍色的汽車輪下劃出兩道剎車痕停在了前方不遠的地方。車上下來一個穿着時髦、精緻的姑娘，那姑娘踩着一雙恨天高，“咯登咯登咯噔”像是趕着投胎，向林玉跑過來。

“你沒事吧！撞到哪兒了？”姑娘的聲音很是驚慌。

林玉一肚子氣本想罵個痛快，見對方是個有幾分姿色的姑娘，髒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其中關鍵不是對方是姑娘而是“有幾分姿色”。

林玉慢吞吞爬了起來，拍了怕屁股上的泥土說：“我沒事。”

“沒事嗎？真的沒事嗎？確定沒事嗎？”姑娘的話像是從機關槍中發射出來的。

林玉只斜眼看了姑娘一眼沒有說話，就在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那個姑娘正盯着他，她的兩隻眼睛發著光，就和那些革命題材的老電影中的人物提到mao主席時的眼神一樣誇張。

林玉好奇的順着姑娘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他今天穿的這套西裝讓他看起來非常的精神，這可是他通過好幾層關係從別人那借來的阿瑪尼，是為今天的面試精心準備的。

“雖然我比較……非常英俊瀟洒，但也不至於這麼金光四射吧？”林玉嘴角揚起一絲壞笑。

姑娘仰起頭，小嘴一扁，說：“我什麼時候金光四射了？”

“嘖嘖嘖，還沒金光四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那一刻我都產生了一絲恐懼，真害怕你會在光天化日下做出什麼非禮的事情。”林玉表情邪惡的說。

“我非禮你是你佔便宜了好不好！害怕？你害怕什麼？”姑娘白了林玉一眼。

“都說是光天化日了，你看，這兒這麼多人，怎麼也要等到晚上吧。”林玉說著笑了起來，姑娘也笑了起來。

“我有正事跟你說，我想請你幫個忙。”說正事，姑娘果然瞬間正經了不少，林玉也只好跟着正經起來。

本來是這個姑娘差點撞到了林玉，林玉什麼補償也沒得到，現在又要被她要求去幫忙，林玉內心閃過小瀋陽的一句台詞：弄了半天你一個沒點，我還搭進去一個。

林玉猶豫了一會，突然說：“沒問題！你說什麼事？”

林玉的話說的很乾脆，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成分，只一猶豫他就把事情想通了：助人為樂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這個姑娘長得也是美的，為了“美德”和“美的”就應該義無反顧的去幫助人家。當然根據林玉的性格，重點絕對在“美的”而不是“美德”。

“我想讓你做我男朋友。”姑娘那雙大眼睛瞪着林玉說。

“什……什麼情況！不要跟我開這麼大的玩笑好不好？”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林玉認真的看了一眼姑娘的臉，她的臉就像是照着石膏像畫出來的素描一樣嚴肅，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我們剛認識，這……這太突然了吧，你應該給我一點時間，我都沒有心理準備。”

“這不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嗎？”

“只……只有驚沒有喜。”林玉弱弱地回了一句。

姑娘很不高興地白了林玉一眼，林玉發現自己之前的總結是不準確的，找工作並不像找女朋友，女朋友有送上門的，工作卻真的很難找，看來找工作比找女朋友還難啊。

“走，上車！”姑娘突然說。

林玉略顯緊張說：“不把話說清楚，我不走。”

姑娘不耐煩了，大聲說：“不要啰嗦，抓緊時間，等下還要去婚禮現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這是要搶親啊。”林玉的聲音聽起來既悲傷又氣憤，繼續說道：“如此禽獸不如的行為，還能說的這麼心安理得，就像小學生向同桌借橡皮一樣。”

“本姑娘沒時間跟你掰扯，你不是正找工作嗎？”姑娘並不理睬林玉那些無聊的玩笑，指了指他身後的人才市場說。

“是！”林玉點了點頭。

“你不是沒找到嗎？”

“啊！——你怎麼知道的？”林玉愣了一下問。

“你都寫臉上了。”姑娘笑着說。

林玉擦了擦臉，懷疑可能真的有寫。

“我正好缺一個工人，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勉勉強強就你吧，一天五百塊，做不做？”姑娘不屑一顧的神情說。

“做做做，到底什麼工作？”林玉喜出望外。

“不是已經說了嗎？一天五百租你做我男朋友。”姑娘依舊不屑的神情說。

林玉很驚訝，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想仔細問問究竟，一時間卻來不及了。

“上車！”姑娘把手一招。

林玉好似簽了賣身契，只得聽從，如一隻溫順的小白兔跟在那姑娘的身後往那輛差點要了他命的藍色轎車走。

這樣看來找工作真的和找女朋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女朋友找到了，工作也就找到了，林玉想不到自己的工作居然是做人家的男朋友。

“等一下！”林玉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參加婚禮是怎麼回事？”

姑娘沒有說話，逕自向她的車走去，林玉愣了一下也追了過去，他是為了五百塊錢追過去的。姑娘上了車，林玉也跟着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汽車發動，平穩起步，這是一輛藍色的萬事得SUV，林玉看過一些汽車雜誌知道汽車的型號應該是CX-5。

“你怎麼開一日本車啊？”林玉見姑娘久久沒有說話，像是在無話找話說。

“怎麼，這車有什麼問題嗎？”姑娘終於不再冷着臉不說話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小日本以前對我們乾的那些事，萬一有思想過激的國人同胞一時氣不過，砸你的車可就不好了。”林玉為自己的聯想能力而得意。

“砸就砸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別以我故意嚇唬你，這種事以前可發生過。”

“要砸就讓他們砸，反正就這破車不值什麼錢。”

林玉徹底被姑娘的話鎮住了，可能在她那裏只要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林玉瞠目結舌，半天憋出一句話來：“我是擔心你的安全。”

說完林玉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好像他真的是人家姑娘的男朋友似的，不過姑娘卻專心開着車，並未在意。

在車上林玉知道姑娘的名字叫韓婧，她是去參加前男友的婚禮的，本來她是不願意去的，可是那樣她覺得會很沒面子，可是如果她一個人去會更沒面子，所以才租林玉做她的男朋友，反正一切就是為了面子。

“其實你大可不必，沒人會覺得這有什麼丟臉的。”林玉知道了情況后說。

“不，我必須去，他既然能邀請我，就說陰他一點都沒把我放在心上，沒把我們的過去放在心上，不但這樣，他竟然一點傷心、內疚都沒有，他還可以坦然面對我，而且還要在我面前秀恩愛，顯然沒把我當回事，既然他不把我當回事，那麼我就讓他知道我更沒把他當回事，不就是參加一場婚禮嗎，我就當參加個路人甲的婚禮，姐玩的高興了，隨隨便便走個過場，姐把誰都沒當回事。”

這時林玉才注意到韓婧濃妝艷抹，打扮的花枝招展，才知道她這是為了去前男友的婚禮上示威的，但對於韓婧的話林玉並不能感同身受，在她的話中林玉只注意到“隨隨便便”這個詞語，注意是“隨隨便便”而不是“隨便”，它比隨便更隨便，這就突出了韓婧對前男友的不屑，不屑到了要隨地大小便了。

婚禮辦得很隆重，雙方的親友很多，新郎並沒有過多的精力放在他這個前女友韓婧的身上，更沒有注意林玉。這讓韓婧很生氣，她本來是來“隨便”的，沒想到自己被隨便應付了。因此韓婧拽着林玉坐到酒席上喝起了悶酒。

韓婧的酒喝得那真叫豪爽，就連林玉這樣性別為男的人都自愧不如，別人都還沒怎麼動杯，一瓶酒幾乎被韓婧一個人喝完了。

“服務員，再上兩瓶。”韓婧的聲音很大，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林玉自然是所有人中被嚇的最厲害的一個，他不是被韓婧的聲音嚇到的，更多的是被那兩瓶酒嚇到的。

“你不能再喝了，喝多了回去怎麼開車！”林玉試圖阻止韓婧。

“我……已經……喝了……這麼多，已經不能開車了……再喝點……有什麼關係。”

林玉竟然無話可說，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韓婧把新上的酒給開了，按說這有些殘忍，他應該閉上眼睛的，可是他畢竟不是韓婧真的男朋友，他沒有義務仁慈。

當然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韓婧醉的一塌糊塗，吐了林玉一身，林玉的阿瑪尼被吐成了“阿尼媽”。

林玉當時就後悔接了這單活，可是讓他更後悔的是，到了回去的時候，他不知道把這個姑娘送到哪裏，林玉自認倒霉，只得開着韓婧的車把她帶到酒店開了一間房。

當林玉把韓婧扶到酒店房間的時候，她還是一醉不醒的狀態，林玉看着身上的“阿尼媽”，只好到衛生間清理一下。

當他懷着怨恨的心情把自己收拾了個大概就從衛生間出來準備離開，突然韓婧晃晃悠悠走到他的面前。

“醒了，快付我錢。”林玉看了韓婧一眼說。

“你為什麼帶我來酒店。”韓婧答非所問，“是不是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

“呵呵”林玉皮笑肉不笑，心裏覺得可笑，說，“我何止對你有非分之想啊，我簡直要把你先什麼后什麼才能解我的心頭之恨。”

林玉咬牙切齒做着手勢。

“工錢五百，開房兩百，代駕五十，我這身西裝乾洗怎麼也得八十，一共……嗯八百三，快給錢。”林玉不耐煩說。

“八百三？你算的不對。”韓婧的話說的還不是很清楚，酒勁還沒過去。

“怎麼不對，我跟你說就是八百三十塊一分都不能少，別想賴賬。”林玉據理力爭。

“八百三應該少了一些。”韓婧有些含糊其辭。

“少……少了？”林玉倒是聽得很清楚，不免有些驚喜，“沒錯，的確是少了，我忘記算我額外的勞務費了，這樣算下來怎麼也得九百………”

“怎麼也得一千多吧。”韓婧突然打斷林玉說。

林玉大喜過望，以致有些感動，他努力地讓自己保持理性，好心安理得伸手要錢。

久久等待沒有換來韓婧動手掏錢，林玉嬉皮笑臉暗示了好幾遍沒有任何作用，只好陰示：

“韓小姐，我們雇傭關係就此結束，你看我的勞動所得是不是也應該結一下了。”

韓婧搖了搖頭，林玉不陰所以。

“你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最無知，最無聊，最無趣嗎？”韓婧突然問。

“你是想說你的男朋友……不，是前男友嗎？”林玉以為她是酒後訴愁腸。

“不，我說的是你。”她搖頭晃腦說。

“我？”林玉怎麼也沒有想到。

“你看看這裏多好的環境，這床坐上去多麼軟，再看看我，是不是一個十足的美人兒，難道不心動嗎，滿心想着那些俗不可耐的小事，不是傻嗎？”

“可……可是……我……”

林玉結巴地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到後來更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他的嘴已被她的嘴堵上了。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心驚肉跳，身體僵硬到幾乎失去了知覺，雙目圓睜卻一片模糊，只剩雙唇上的溫柔在他心中盪起一片漣漪，不由自主心亂情迷想要再進一步，可失望的是她竟自言自語間靠在他的身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