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其所
“上天並不公平，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奮鬥了就能夠得到的。”
聽到裴君意的回答，姜閱搖頭。
“既然沒有成功，什麼也沒有得到，那怎麼還能算是死得其所？”他問道。
裴君意沉默一刻，似乎被這問題給問住了。
梁思泉在一旁靜靜看着,沒有說話。
姜閱喝了口茶，也沒有催促。
“何為得其所？”片刻后，裴君意問道。
姜閱道：“得其所願，因何始，得其始，得其終,方為，死得其所。”
裴君意搖頭，說道：“但這世間,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死得其所，不因以成敗論。”頓了頓，他接著說道。
“不以成敗論，那該如何論其所？”姜閱問道。
裴君意反問道：“先生，您覺得，卧龍先生是否知道自己因何而始？”
梁思泉皺眉，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姜閱點頭，道：“知道。”
“他是否為之努力奮鬥了一生？”裴君意接着問道。
梁思泉恍然，姜閱也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是。”他點頭說道。
“那他成功了嗎？”裴君意問道，“他又是否死得其所？”
聽到這個問題，姜閱沉默了。
裴君意喝了口茶，見先生始終沒有開口，他接著說道：“所以說，這世間不因以成敗論其所。”
總結一句，又道：“西楚霸王終烏江，未成功名霸業，但他為之努力了，就是得其所,卧龍先生北伐未成，但也已為之努力了，同樣也是得其所。”
“若真以成敗論，因為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所以死不得其所，所以白活一世，那這世間芸芸眾生死得其所、活的有意義的，恐怕一成也不到。”裴君意說道。
姜閱皺眉。
裴君意看到了他面上的神情，嘆了口氣，道：“先生，以成敗論其所，那是先生之其所，而非世間眾生之其所。若是努力奮鬥一生，也未能成功，未能達成所願，便算是死不得其所，白活一世的話……那漢昭烈帝乾脆什麼也不做好了,反正都是白活一世，希望渺茫,努不努力都是一樣。”
姜閱張口，想要反駁，裴君意卻先一步開口。
“所以正如我適才所說，知道自己因何始，並為之努力奮鬥，就是死得其所，而非以成敗論其所，因為這世間並非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目標就在那裏，你想要得到的，別人也想要得到，你努力了，相對的別人也在為之努力。若成功的人只能有一個，那這個人憑什麼是你而不是他？同樣努力了，總有失敗的一方，那失敗了，就算是白活了嗎？憑什麼？所以我說這是先生其所，不能以先生其所定眾生之其所，死得其所，只要努力奮鬥就好了，只要心中無悔不管結果如何，坦然面對，即是所謂盡人事，聽天命。”
聞言，姜閱沉默，低頭思考。
見到他的反應，梁思泉愕然，看看裴君意，再看看先生，他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這真是論道了……
他才十七歲，已經能和江州先生論道了……
真是厲害啊……
不管梁思泉如何想，關於上次論道的事情至此結束，西北的事裴君意默契的沒有再提，如此也算正題結束，這才開始閑談、寒暄。
在這過程中梁思泉始終恍恍惚惚，神思不屬，廳內幾人端坐，裴君意與姜閱侃侃而談，梁思泉彷彿有些多餘。
直到，話題指向他。
“梁兄……”
恍惚間聽見裴君意叫他，梁思泉這才回過神，注意到兩人都在看着他。
“怎，怎麼了。”他尷尬問道。
“先生問你何日回國子監。”裴君意低聲說道。
嗯……
告假一個多月，是該回去了。
“你什麼時候入學？”他問裴君意。
“三天後。”裴君意答道。
“那我和你一起……”梁思泉說道。
之後，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兩人起身告辭，姜閱擺擺手，吩咐小童帶他們離開。
途中兩人沒有說話，一直坐上馬車，梁思泉還是那樣沉默着，似乎有些心事。
婢女小草將茶水倒上，推向梁思泉，乖乖坐到裴君意身旁。
裴君意看着他，想了想，問道：“梁兄在想什麼？”
抬頭看向他，梁思泉猶豫一刻。
“上次我幫了你，你欠我個人情……”他含糊說道。
裴君意點頭，道：“嗯，我記得。”
“不止是人情，你還答應我，說，以後我想與伱賭什麼、賭幾次，都可以。”梁思泉說道，坐正身子。
當時的確說過這樣的話，裴君意點頭。
梁思泉接着道：“若，我想讓其他人與你比試……”頓了頓，斟酌着問道：“可以嗎？”
這樣的話，萬一他叫齊京中才俊來與自己比試，怎麼辦……
輸贏倒是其次，主要是，未免太麻煩了一些，他可不想為了這種事耗費太多精力……
裴君意眉頭皺了皺，還未開口，梁思泉猜到了他的擔憂。
“你不要多想，就只一個人與你比試……我不參與，把機會讓給她。”他連忙說道。
裴君意挑挑眉。
這梁思泉還真是正人君子啊……
搞的他都有些慚愧了，之前跟着裴九壞他姻緣……嗯，雖然他好像也只是單戀，而且梁家不可能讓他娶一個青樓女子。但總之也是不好……雖然那件事主謀是裴九。但，在那之後，他也教了裴九敲梁思泉悶棍，雖然沒有真正實施，但……終究也是起了歹念。
這樣看來，與他一比，裴君意還真是應該感到羞愧。
結了怨不使用陰謀詭計就算了，還不計前嫌的幫他，幫了他有了人情還一切以公平考慮，並不佔他便宜……
換人比試在裴君意看來當然也算公平，畢竟也不是二比一，輸贏也是個人的事，不可能說裴君意輸給他請來的人就等於是輸給了梁思泉。
裴君意點頭道：“可以。”又好奇問道，“是誰要與我比試？”
見他答應了，梁思泉反而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猶豫着說道：“我遠房表弟……”